《他治好了我的“容貌焦虑”》不分东西

4、他又拂我当年泪

　　是他吗？

　　好熟悉的气息，好温暖的感觉。七年前颜其欢没来得及看那个救她一命的人，七年后她努力睁开褶皱的双眼。

　　大雨磅礴，颜其欢抬起头，雨滴从天而降直入她的眼中。一双宽大的手掌落下，替她遮挡凉意。她听到有人说：“愿意跟我回家吗？”

　　是......谢非的声音。

　　这是颜其欢昏迷前脑海中最后的意识。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颜其欢是被饿醒的。哪怕是在厚实的猫窝里她也止不住颤抖。颜其欢挣扎着爬了起来。刚清醒过来，感官系统还没觉醒，但是颜其欢凭借着独属于谢非的味道找到了他。

　　谢非在厨房里。油滋滋的声响冒了出来。哪怕在门外也能闻到那股香气。是鱼！颜其欢耸拉的尾巴瞬间立了起来。谢非听到动静，转头看到她在门口站着，轻笑了一声。

　　现在颜其欢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人体的时候。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谢非笑起来声音这么苏！颜其欢克制住自己不让耳朵充血。一眨眼的功夫，谢非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

　　“等一会就好了。”谢非耐心道。

　　鱼终于出锅了。花刀切的利索又漂亮，用的是上好的料酒，黄花鱼煎至金黄酥脆，上面撒上几片葱花，看得猫想大快朵颐。

　　“可以吃。”

　　颜其欢听到这句话立马开始吃了起来。好香，好香，颜其欢的尾巴尖微微抖动。谢非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会做饭的人做的鱼竟然这么好吃！

　　一小条鱼，不多不少，颜其欢正正吃饱。解决完口腹之欲，她才想起来正事。现在她是在谢非的房间里。颜其欢后退几步，她知道谢非能把她带回来就绝不会害她。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上一次颜其欢在那种比较安全的环境下，有后退的资本，随时可以离开，她选择了短暂的沉沦。但是这次......陌生的环境下，她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吗？

　　这种时候她只想跑，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直到变成人体。

　　但是颜其欢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突变，她和这具身体太熟悉了，每次变体前会有感觉，现在她很清楚地能感觉到......至少这几天她不会变回去。

　　“别害怕，”谢非蹲下身，看着面前呈现防御状态的白猫，低声道，“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刚回来的时候，谢非检查过，猫体没有受伤，但是他不确定，眼前这只猫咪到底有没有事。双方僵持之下，颜其欢还是摇了摇她的脑袋。

　　谢非问完就走了。颜其欢不想他靠近，他看得出来。人真的走了，颜其欢心里反而一阵失落，她止住心里那股异样感，看向门口。

　　门半掩着，没有关。谢非在让她选择，是走是留，看她自己。

　　要走吗？颜其欢环顾四周。

　　房间里有一堆东西格外突兀，她熟悉的猫窝，还有那些玩具。谢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酒店里布置了这些东西。她又看到，那个仅剩下鱼刺的碗，上面还专门刻着无毛猫的卡通形象。

　　不是高贵的布偶猫，不是可爱的英短猫，也不是漂亮的缅因猫。是她这只无毛猫。

　　颜其欢还是走了。她沿着楼梯，找到自己的房间，纵身一跃进去了。

　　桌子上放着她的备用机。颜其欢费劲地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她无缘无故缺队，不知道其他人有多担心。颜其欢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就回复了。

　　【好的，谢总监已经跟我说过你有事请假了。】

　　谢非，他怎么......手机又是一声响，颜其欢点开一看，是她爸妈每晚照例的嘘寒问暖。颜其欢忍下鼻子上涌来的酸意，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要休息了。

　　又到了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颜其欢睁着双异瞳，黑暗里她在床上坐了许久。不过十分钟，楼道里又出现那只白的发亮的猫咪，速度飞快，直奔目的地。

　　既然没有人可以依靠，那她能不能找个人帮持，先走过这道坎。颜其欢不愿意想太多，很多事情想太明白才会郁郁寡欢。她向来遵循自己的内心。颜其欢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想在谢非身边。

　　她承认，贪恋那一分温柔。

　　走的时候有多潇洒，回来的时候就有多小心翼翼，颜其欢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灯没有关，谢非还给她留了门。黑暗里，身边人的存在让她安心。

　　迷迷糊糊睡着时，颜其欢又想起来当年那一幕。那个人......会是谢非吗？颜其欢没有见过他的脸，只记得他抚摸脑袋时传递的热度。

　　昏昏沉沉间，颜其欢又做起那场噩梦。

　　十八岁成人礼，理应是无忧，快乐，充满希望的。颜其欢的十八岁却充满了惊吓，恐慌，当然还有爱。

　　颜其欢的生日，正好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满怀着对成人的渴望，期待第二天父母，朋友的礼物和祝福。一觉醒来，却神奇地发现自己的衣服变小了。

　　“怎么回事？”颜其欢觉得奇怪，一如往常地跑到镜子面前。

　　镜子里只有一只通体无毛的猫，带着一双蓝绿颜色的异瞳。颜其欢当即一声尖叫，发出的声音却是猫咪遇惊时的叫声。

　　“颜颜，起床了吗？”外面她妈妈在叫她。

　　颜其欢想都没想直接跳窗离开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会变成一只猫。未知的永远是最让人恐惧的。她不敢以这副面容去见父母。只好出来找个地方躲藏。

　　一开始她还走在大街上。

　　“妈妈，那是什么猫啊？”一个小孩好奇地指着她。

　　那人看了一眼，许是没见过，半是惊奇，半是害怕，拽着靠近的孩子道：“别靠近，它没毛，可能身上有病。”

　　颜其欢的脚步顿住，但她没把这些当成恶意。可能有人不知道无毛猫的存在。她继续往前走。

　　“小猫咪，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跟我回家？”一个面貌慈祥的阿叔拦住她的去路。

　　咕噜咕噜——颜其欢的肚子发出抵抗声。已经中午了，颜其欢从起来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像坏人。颜其欢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阿叔把她带到花园地下，那里还有猫盆！颜其欢闻到这里有很浓厚的其他猫咪的味道。但是为什么没有见到一只？

　　“来，吃吗？”好阿叔给她倒了点猫粮。

　　颜其欢抗拒地摇了摇头。她把脑袋凑到一个黑色袋子面前，往前推了推。她闻到里面有香肠。

　　“你是说吃这个？”阿叔眼往别处瞟了一眼，随即蹲下来给她说，“要等一会。”

　　颜其欢听话地在原地等他。不一会，阿叔就来了，把香肠切成几小块，放进碗里。颜其欢摇了摇尾巴表示友好后开始吃起来。

　　头好晕......颜其欢想睁开眼继续吃，却觉得眼皮千斤重。砰的一声响，草坪里那只猫倒在碗盆旁边。

　　“废了半天劲，总算吃下去了。”刚刚还弯着眼睛冲她笑的慈善阿叔冷哼道。

　　从墙角冒出来另一个人，他吹了口嘴里的烟，云雾弥漫，漫不经心道：“可以啊，不是那些土猫，这只猫可以卖个大价钱了。”

　　“也不知道哪些有钱人怎么想的？这猫还不如土猫吧，身上连毛都没有。丑了吧唧的，吃东西还贼挑。”

　　“这你就不懂了吧，物以稀为贵。”男人把烟头扔到地上踩了踩，“有钱人金贵的很，有些人对毛过敏。”

　　“别废话了，你过去把它扔进笼子里。”

　　“怂蛋，”男人从墙后面露出全脸，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他走进一看，“你个蠢货！猫呢？！”

　　颜其欢在拼了命地狂跑。那药效不高，因为她并非真的猫，才能这么快就醒过来。如果......她是真的猫，现在已经不知道会身处何处了。

　　怎么办，那两个人在后面追，颜其欢认得这片路，是她学校附近。颜其欢拐到小巷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到手的鸭子就这么跑了！”刀疤脸男人气急败坏道。

　　颜其欢就在一墙之隔的垃圾桶里。一片黑暗，周遭一股烂白菜和坏蔬果的味道，臭气熏天。那两个人再不走她憋也要憋死在这里了。

　　“走！”

　　颜其欢没有探出脑袋，她又忍了片刻。脚步声又传来。那两人真的没有离开，其中一方暗骂道：“还真没在这里。”

　　一直到快要窒息的时候，颜其欢才从垃圾桶里跳出来。黑夜已经悄然降临。颜其欢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算先找个地方休息。她走到屋檐下，刚好有人开门。那人下意识地低头，和颜其欢那双异瞳对视上。

　　在黑暗里，活像见鬼一样。

　　“啊！！！”那人哆嗦着把门关上。颜其欢的脚步停下，她走到偏僻的小路上。

　　嗒的一声——颜其欢抬起头。雨滴正好落在她的眼里。这一天的无助，惧怕，在这一滴雨里瞬间凝结成泪珠。她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夏季，她身体却冷的不像话。颜其欢飞快得跑，希望能甩掉那些难过。她翻墙躲进学校的小树林里。小树林里有一块大石头，刚好可以避雨。

　　颜其欢不知道自己是要被冻死了还是太困了。她发出无意识的求救声。好暖和，颜其欢下意识地靠近热源。好像她妈妈的怀抱，颜其欢眼眶浸出一滴泪。

　　她听不清那人说的话，只知道有一双带有温度的手，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

　　*

　　梦境中的颜其欢和现实重叠。她又感其所感，眼角一滴泪顺着身体落在毛毯上，查无踪迹。

　　这些年她一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可能上天给了她圆满的家庭和爱，就要夺去她某些东西。被救第二天颜其欢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猫窝中。那地方很简陋，一看就是临时搭建。

　　她没来得及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走了。回到家中就变成了人体。当天颜其欢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父母。颜父颜母听到后第一反应就是抱着她哭，问她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没有不信任，没有责怪她为什么不回家。只是问她是不是受了委屈。

　　颜其欢忍住眼泪，笑道：“没有受委屈。”

　　变成人体之后，颜其欢有想找那个救她的人，但是没有线索，不了了之。再后来她为了找到变体的原因，一边出国留学，一边寻医问药。

　　这一过就是七年。

　　颜其欢浑身直冒冷汗，她模糊间听到身边的脚步声。颜其欢有一瞬间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好像回来了。

　　叹息着，和当年一样，拂去她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