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怎敢心动》萧于世

34、喜欢我吗

　　回到宿舍，胸口一阵闷痛。

　　在高中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我多么地对不起夏林，多么地忽略了他啊。那些对他曾有的等待和盼望，那些被他无声塞进我冰冷世界里的温柔碎片，此刻清晰地泛起微光，让我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我记得他家的电话号码，那串数字像刻在脑海深处的烙印，从未模糊。一个周末，我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是夏林的妈妈。她声音明显高了半度，带着难以掩饰的意外之喜。

　　她告诉我，夏林高考结束后，对成绩不满意，没有选择去上大学，而是在另一个高中复读了。

　　我的心头不由得一紧，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是我，害了他。整个高二高三，他因为我而陷入那样的境地，变得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学习状态也一定大受影响，无法专心。能考进实验班，他成绩本来是不错的，完全可以考好大学，拥有更好的前途。

　　但很快，我也为他能够重来一次，争取下一次机会，而感到由衷的高兴。我相信他这一次一定可以成功。

　　后来，我们便恢复了联系。每周，夏林都会固定给我打电话。电话那端，他的声音依然亲切，像一道清泉，慢慢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田。我们聊得顺畅多了，从学习到生活，从过去到未来。

　　慢慢的，我也能从电话那端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心情明显愉悦起来，声音也变得轻松活跃。有时候他周末回到家，还没放下书包，就立刻给我打电话。他说这个学校适合他，学习状态不错，过得也很充实。

　　那份尘封已久的情谊，已在一言一语中重新焕发了生机。这个感觉太好了，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感受到来自他温暖的陪伴。

　　有一次我打电话过去，又是他妈妈接的。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对我说：“华晓啊，夏林常常提起你。他说你经常打电话鼓励他，给他宽心。他能考上空军大学，你功劳可不小呢。很感谢你啊。”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原来夏林把他对我的依赖，如此巧妙地转换成了我鼓励他的功劳。我心里美滋滋的，还带着羞涩和感动。这份被夏林认可和在意的甜，超越了语言本身。

　　这次高考，夏林成绩很不错，去了空军大学，将来当一名军人。

　　我记得初中时他就说过，长大想当刑警，所以将来成为军人，这完全符合他的追求。他将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这对我而言，是莫大的欣慰，我真为他高兴。他一身军装是多么英俊神武。

　　然而，军校管理严格，凡事都有管控。作息、生活各方面都有严格要求，经常拉练、训练和值班。想要发短信或打电话，常常要等待漫长的批准，或是抢在短暂的休息间隙。

　　有时候给他发消息，直到第二天手机依然悄无声息。我心里就像猫爪一样挠着，患得患失，令人坐立不安。

　　我觉得我又喜欢他了。跟他在一起感觉非常轻松舒适，因为我的心情他都懂，我的故事他都知道，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我小时候家里吵架我很害怕，家里条件不好所以非常要强；知道我和哥哥堂弟一起长大，自己总觉得是外人很委屈；知道我在亲戚家谨小慎微，敏感焦虑不自信；知道我缺少父母关爱，所以会在表白面前迷失；知道我喜欢学习志向远大，理解并支持我抓住机遇。

　　在我心中，他是一个极有担当、一身正气的人。他更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唯一一个对我从未嫌弃、从不责怪的人。他像空气一样，毫无压力地陪伴着我；像阳光一样，照亮我的生活；像雨露一样，滋养我的心；像清风，拂过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呵护出我心里最柔和的一面。

　　我每天都很想他，那份思念像藤蔓，在我心头密密麻麻疯长，缠绕着我所有的思绪。我渴望这一次，我们的关系能够彻底明确，不再有任何模糊和不确定。

　　通电话时，我鼓起勇气，决定问个清楚。

　　“我想知道，你以前喜欢我吗？”

　　我握紧电话，心跳如擂鼓，连指尖都有些发凉。我的呼吸变得颤抖，期待与恐惧交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电流的细微嘶嘶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传来他一声极轻的笑，还有淡淡的苦涩与无奈，声音里透着沙哑：“你觉得呢？”

　　我心里焦急万分，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嗔怪：“你没说过啊！我一直就想从你嘴里听到，我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都没有！就一句，四个字！”

　　我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

　　“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和挣扎，听筒里传来他压抑的叹息，“我说不出口。”声音低沉得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你那么好，样样都好。我觉得配不上你。”

　　我心头猛地一颤。原来他也有自卑？往日从容不迫的自信，竟也有裂痕。

　　“那我问你，那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你吗？”

　　我换了个问题，试图给他一个台阶，也想探清他内心更深的波澜。

　　“知道，”他毫不犹豫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在说一个秘密，“你喜欢谁都很明显。你喜欢过彭程吧？”

　　“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你喜欢谁都特别明显。反正你喜欢谁我都能感觉出来。”

　　“可是，那时我都不认识你呢。”

　　“你的心情从来都不会隐藏。只是，你真的会喜欢江涛吗？”

　　“一开始不喜欢，后来也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我脸颊发烫。

　　“哎呀，不提不开心的了，好吗？我就想听你说我想听的话。就一句，四个字！”我又羞又恼。

　　电话那头再次有片刻的沉默。

　　“不提了不提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过去的我都理解，从来没怪过你。你可能都不信，我真的觉得你做什么都有道理。华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我强忍着泪意，心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无奈，他总是那么理解我。

　　“我还好？你看我高中那些事，一塌糊涂。”我自嘲道。

　　“在我看来，你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对的。”夏林的声音变得无比认真，带着隐隐的自责。

　　“你很可怜，从小没人照顾你，全部靠你自己。你身边需要人陪，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做的不够。你自己一个人还把学习生活都管得那么好，太不容易了。你的爸妈一定很自豪。只是你在家压力太大了，心情太不放松了。”

　　我的眼泪，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滑落。沉默片刻，我试图让话题轻松。

　　“是啊，所以我以前有白头发嘛，就是爱七想八想。”

　　“我以前最讨厌初中时那个班长说你有白头发，把我气的。真想骂他一顿。”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段关于白发的记忆，像被尘封的旧照片，猛然清晰起来。我苦涩地笑了，心头一暖。

　　“哎呀，我都快把这事忘了。原来你那天自习课反应那么大是为了这个啊，我当时还觉得你莫名其妙。”

　　他语气里带着懊悔和心疼，声音低沉：“我当时真的非常生气，又没法立刻制止他，因为那样会让你更尴尬。别人说我什么都可以，但说你就不行。真想打他一顿。”

　　“其实我也习惯了，过一会就好了。这样的事情很多了，那都不算什么。”我安慰他。

　　“我就不想看你受委屈，我只想看你笑。”

　　夏林的声音变得温柔，仿佛隔着电话线，他也在我身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

　　夏林回忆了很多初次相见时的场景。

　　“我就记得你第一天转来咱们班，老师让你自我介绍，你说完名字，大家笑了，因为当你说‘晓晴的晓’时，发音像‘萧剑的萧’。你也低头笑了，很我觉得你的表情挺逗的。我印象特别深。”

　　“你那时候总是说个什么就笑，那样特别好，就应该一直高高兴兴的。”

　　“我以前害羞，除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笑点挺低的，但是又常常压抑自己情绪，心里很慌。其实，我也不自信，”

　　我低声将心里最隐秘的脆弱向他展露：“那时还觉得你最受欢迎，配不上你。”

　　“我真后悔当时没让我妈收养你。”

　　夏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玩笑，又带着一丝认真，声音里充满了真切的渴望。

　　“你来我家，我们都能照顾你。你要是在我家就好了，你肯定自在。我妈很通情达理的，我们家有什么事都会好好沟通的。真的，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高声说过话。”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心里却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那份温暖直抵心扉。

　　“太逗了，那也不可能去你家啊。时间长了，谁家都不行的。”

　　“你跟别人不一样！”他立刻接住我的话。

　　“你看咱们班哪个同学家长不喜欢你呀。我当时要跟我妈说的话，她肯定同意。你那么乖，老师家长那会儿可都很喜欢你呀。你就是最完美的人。”

　　他语气坚定，像是在为我描绘一幅美好的画面，字字句句都充满了肯定和爱意。

　　“那你喜欢我吗？”我再次鼓起勇气，将那个问题抛了出去，声音带着颤抖和渴望。

　　电话那头，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我始终没有亲耳听到那句话。也许他在军校集体生活，没有隐蔽的地方放心说这些私密的、肉麻的话。我等啊等，始终无法等到那句话。

　　晚上开电脑，看到一条□□消息。

　　“我对你，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你好。无论你是否最优秀，无论你有没有白发，无论你长成什么样子，你都是你，都是我心中独一无二、最美好的人。

　　你好像不理解，其实在多少人心中你已经是完美的存在。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用总是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做你想做的事，没什么能拦得住你。

　　以前老师说，你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其实你是独一无二的珍珠，开始被泥沙包裹，但是不断打磨越来越珍贵，希望你能真的明白这一点。

　　过去的事情，你有你的苦衷，不用多说，我理解你所有的心情。那时，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不积极争取，才让别人有了机会，那不是你的错。

　　我不知道是我不自信还是觉得你太优秀，我的性格已经这样，现在真的说不出口那几个字。对我来说，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要负责的。

　　华晓，请你理解我，给我时间。在合适的时机，我一定会对你说的。”

　　我看着电脑上那条消息，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夏林给了我理解，也给了我所有渴望的答案。那份答案，迟来了太久，却依旧烧灼着我的心房，给了我力量。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你好。”—— 这句话，成了我后来十几年里，对抗整个世界偏见和自我怀疑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