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怎敢心动》萧于世

30、深陷泥沼

　　我与江涛之间那段失控的关系，使得我长期被他敏感多疑的情绪牵扯，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耗费在无休止的争吵、解释和安抚上，根本无法专心学习。那些曾经清晰的知识点变得模糊，我的大脑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

　　一次争论过后，我一整天都无法集中精力。

　　课堂上，我居然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那些概念和公式对我而言变得陌生而遥远；自习课上，我盯着课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做作业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许多题目来不及做完。我的心开始慌乱，预感情况危急，却无力挣脱。

　　我身边的同学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邻桌的男生悄悄地对我说：“华晓，你最近这个月状态不一样了啊。以前你可是没人能动摇的第一，感觉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现在感觉好像神力消失了，神话也破灭了！”

　　我苦笑，假装无所谓，其实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它们证实了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我引以为傲的学业光环，正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学习的退步很明显了。我惊慌失措，我知道自己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期中，一场关键的模拟考试如期而至。

　　我坐在考场里，试卷发下来时，铅笔在指尖颤抖。我的大脑像被浆糊糊住了一般，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每一个题目都显得那么陌生和遥远，我甚至连最基本的公式都想不起来。我的目光在试卷上游离，眼前的文字像跳动的音符，我却无法捕捉到任何旋律。汗珠从额头滑落，手心湿冷，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巨大的恐慌将我完全笼罩。我轻轻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只可惜头部依然沉重，事已至此，一切徒劳。

　　最终，许多题目都未能做完，答题卡上留下大片空白。成绩公布的那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放学后，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到教学楼的红榜前。

　　人头攒动，喧嚣嘈杂，我却只感到一片死寂。我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中绝望地搜寻，最终定格在那个刺眼的数字——我的排名，第二十三名。这是我自从初中第一学期后从未出现过的排名。我引以为傲的成绩，竟然一落千丈。

　　试卷发下来后，我紧紧攥着却不敢直视分数，那让我感到巨大的羞愧和绝望。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叉，每一个叉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扎着我。

　　我努力控制颤抖的身体，不被别人发现。错误出现在了从前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一道道红叉仿佛在嘲笑着我过去所有的努力和付出，也嘲笑着我曾许下的豪言壮语。

　　这次张佳终于超过了我，她并没有进步，但却和朋友欢呼雀跃。我看得出她因为我的退步心情大好。我考第一名的的时候不会在家里表现出得意，退步很大也不会表现出多么沮丧。不然，我又会成为她曾经指责过我的那样“自以为理所应当就该比别人优秀”。

　　那张印着‘第二十三名’的成绩单，像一道烙印，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它提醒着我，一个人的沉沦可以有多快。如今，当我的团队取得巨大成功，被鲜花和掌声包围时，我反而会更加警惕。

　　就在上周的产品发布庆功会上，我没有沉溺于喜悦，而是把助手叫到一边，冷静地复盘项目中的不足。越是在高光时刻，越要看清脚下的阴影。因为将你拖入深渊的，往往不是失败，而是成功带来的膨胀和理所当然。

　　班主任很快就叫我去办公室谈话。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字字句句都像在施压。

　　“华晓，你这次考试……老师对你很失望啊。”老师的脸因生气有些发红。

　　“你的成绩怎么会退步这么多？这可不行啊，你是我们学校的希望啊！”他语气温和了下来，慢慢地说，并示意我坐下。

　　我低头无言，心里却已经麻木，轻轻坐在老师对面。我既不紧张也不意外，仿佛一切早已安排好。但我确实承认自己做得不好，只好轻轻点头，不经意地拉平了衣角。

　　“你不能继续这样，不然别人都会怪我的，我就成了学校的罪人！”沉默片刻，班主任继续说。

　　他表面上是关心我的成绩，实际上却仿佛在说：“你没能帮成江涛，却影响了我的政绩，现在，你连自己都搞砸了。”

　　那份压力和责怪，让我感到窒息。我也不禁回望，我是如何一步步被卷到了这样的漩涡之中？是谁引领的、是谁纵容的？这一切根本不是我的计划和设想！

　　回家后，姑妈也很快知道了我的成绩。她坐在客厅里，关切地问：“哎哟，我的天，华晓啊，你在学校怎么了啊？成绩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把你接到城里来，花了多少心血，你的心思一定要放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什么困难你要告诉姑妈啊！”

　　她的提醒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的内疚和自责。我只能沉默以对，深深低着头。

　　成绩单上面布满着红叉，像一张巨大的罪状，控诉着我的失败。

　　我感到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的坚持、隐忍和憧憬，怎么会在即将成功时因松懈而葬送。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学习能力，一直以来证明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稻草，此刻竟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几近折断。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和恐惧，感觉自己的人生正在失控，像一艘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沉入无尽的深渊。

　　高考的目标，清华的梦想，曾经是那么清晰，像灯塔般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而现在，它们却变得遥不可及，像天边的星辰，坠入深渊，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我感到被巨大的黑暗所笼罩，连一丝微弱的光亮都看不到。

　　傍晚，我独自走到小区的小广场。夕阳的余晖勉强地洒在零星交谈的老人身上，显得格外凄凉。渐渐起风，吹得我单薄的身影瑟瑟发抖。我站在路灯下，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于我而言十分不合格的成绩单，上面的红色刺眼无比，像血迹般灼烧着我的眼睛。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也冲刷着我内心深处的绝望。我哭得肝肠寸断，感觉自己正在无尽的黑暗中，迅速下落，抓不住任何人，也没有人愿意抓住我。

　　一阵风呼啸而过，吹乱我散落的头发。我抬起头来整理发丝，却看到路边的落叶被风卷起，在我眼前飞舞，我伸出手，却只是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落叶已飞向看不清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