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许三多

38、第 38 章

　　姜子牙眉宇紧锁，声音沉如昆山玉碎：“凌煊！你莫非真要惊动师尊，逼他破关而出吗？！”

　　凌煊一袭紫金道袍无风自动，周身隐有雷纹流转，闻言竟嗤笑一声，眸光锐利如破晓电光：“师尊若知尔等为固权位，纵容天庭行此等龌龊掠夺之事，反来包庇问罪于吾——且看师尊先饶不得谁！”

　　“放肆！”广成子怒喝一声，雌雄剑嗡鸣出鞘半寸，玉虚宫灯明灭不定，“凌煊！休得无礼！”

　　姜子牙抬手压下广成子剑柄，目视凌煊，语重心长如卦演天机：“师弟，你秉性虽不羁，然自有赤子公正之心，为兄深知。然天道煌煌，运行有常，乃万物纲纪。当汝之‘道’与天道相悖时，岂不应顺应天意，持正守中？”

　　凌煊骤然昂首，紫金瞳中如有万千雷暴孕育，声震殿宇：“若天道不公，庇奸佞而戮忠良——小爷偏要逆天而行！”

　　“狂妄！”赤精子拂尘怒扫，太极图虚影乍现又隐，“你分明是被那太阴邪灵迷了心窍！”

　　“非是因他！”凌煊踏前一步，周身仙罡澎湃如海，竟震得四周云床玉几嗡嗡作响，“这天庭虚伪秩序，这弱肉强食之道——小爷早看得腻了！今日不过撕破脸皮，试剑问天！”【昔日念师尊教诲、师兄情谊，诸多不平皆隐忍不发。如今既撕破面皮，何须再忍！】

　　良久，姜子牙长叹一声，似有无尽疲惫，终是摇了摇头，与众仙化作数道清光黯然离去，唯留满室寂寥与剑拔弩张的余韵。

　　凌煊自那日与师兄们不欢而散，心知天庭不会善罢甘休。

　　凡间半年光景，于天界不过半日，此间虽有零星几个不自量力的宗门前来寻衅，皆被轻易击退，但这般异样平静，反令凌煊心生警惕。他暗忖：“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半载安宁，恐是天庭正在点齐兵马，布下天罗地网。”

　　这一日，凌煊垂眸凝视怀中人，玄君因连日疗伤耗尽心神，此刻蜷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凌煊目光如涓涓细流，在那安静的睡颜上寸寸抚过，爱怜与宠溺几乎要溢出眼眶。可一想到此番前去，天罗地网、万般凶险，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此刻温存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一丝尖锐的苦涩猛地刺入心口，撞得他鼻腔酸楚，眼眶骤然发热。

　　他那双总是飞扬含情的桃花眼，顿时蒙上了一层氤氲水光，眼尾迅速洇开一抹薄红。他极力克制，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将涌上的哽咽无声咽下。眸光贪婪地刻录着玄君的眉宇轮廓，仿佛要将此容颜烙进神魂最深处，带去轮回彼岸。

　　他缓缓低下头，气息微颤，近乎虔诚地靠近那两片淡色的唇，却在即将触碰的刹那，被心头翻涌的悲怆与决绝扼住。凌煊眉尖猛地蹙紧，掠过一丝痛楚，最终那吻并未落在唇上，而是转而重重印在玄君额间那抹幽微浮现的太阴本源印记之上，滚烫灼热，仿佛倾注了他所有未尽的言语与誓言。

　　随即，他渡去一口精纯温润的本源元气，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苦涩：“好生睡吧……在你男人殒身之前，千万别醒。”

　　轻轻将人安置在结界最稳固的软榻上，深深看了一眼，旋即毅然转身。所有柔情与脆弱被瞬间敛入眼底深处，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凛然。一弹指，璀璨星辉仙袍加身，光华流转间，他已又是那位睥睨天下的元始天尊座下骄徒。

　　果然，不出其所料！

　　天际祥云滚滚，瑞气千条，转眼间已是黑压压一片天兵天将压境而来，旌旗招展，刀枪耀目，森然杀气直冲霄汉，较之上次声势浩大了何止数倍！阵前更有雷部众神、火部众神旌旗隐约可见，显然动了真格。

　　凌煊当即传令各营：“紧守关隘，结阵自保！未得吾令，不得擅出交锋！”其声如雷霆，遍传山壑。【此非汝等所能抗衡之敌，徒增伤亡无益。】

　　吩咐已毕，凌煊独自驾起云头，迎上前去。只见对方阵中，为首一人，身披玄甲，面容冷峻，周身环绕凛冽神威，正是那执掌天条刑狱的司法天神——然其身后，却不见预想中诸如哪吒三太子、二郎真君杨戬等悍将身影。

　　凌煊心下稍异，面上却故作狂傲，嗤笑道：“哟，司法天神，好大的排场！就你一个前来？天庭是无人可用，还是这般瞧不起你小爷？”他语带挑衅，心下却飞速盘算，若只司法天神一部的兵马，虽仍艰难，或尚有一线生机，能多撑些时日。

　　那司法天神闻言，面沉如水，冷声喝道：“凌煊！休得猖狂！汝私纵魔君，勾结妖邪，对抗天兵，罪证确凿！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随本神回天庭领罪！”（表面言辞犀利，实则内心亦是一片冰冷无奈：那哪吒虽与吾交好，却言此乃天庭理亏，不愿前来做这打手；那猴头孙悟空更是滑溜，竟说什么“老孙觉得那小子虽闹腾，却未必没理”，也借故推脱！至于本神……不过是依“天道”运行之规，行天庭默许之事，求个结果罢了。）

　　凌煊哪知他心中这番计较，只听他官样文章，更是冷笑连连：“领罪？小爷何罪之有！倒是尔等，假公济私，戕害生灵，这累累血债，又该如何算法？！”

　　凌煊见司法天神率天兵压境，却无得力神将相助，心下已明了几分天庭暗藏之意。然阵前交锋，礼不可废，法不可轻。

　　两军对圆，战鼓三通。凌煊现出顶上三花，胸中五气，将那庞大无匹的先天仙尊元神显化于九霄之上！元神高有万丈，周身紫电环绕，金霞漫天，手持一柄「破空」神剑，剑锋所指，虚空皆裂。

　　那些寻常天兵天将，如何抵挡这般威势？纵有降魔符咒、捆仙绳索、斩妖飞剑袭来，撞在凌煊元神护体仙罡之上，皆如蚍蜉撼树，纷纷倒卷而回，难近分毫。偶有骁勇者依令上前骚扰，亦被那元神随手挥出的电光扫落云头，溃不成军。

　　司法天神见状，只得亲自催动坐下神兵，祭起降魔宝杵，运起玄功，现出法身，与凌煊战在一处。一个是执掌天条、神通广大的司法正神，一个是元始亲传、根行深厚的混元仙尊。杵来剑往，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直杀得日月无光，星辰黯淡。

　　奈何凌煊道行终究高出一筹，那「破空」剑更是凌厉无匹。不过三十回合，司法天神便觉臂膀酸麻，宝杵险些脱手，只得虚晃一招，败下阵来。他面上作勃然大怒状，喝道：“好个凌煊！端的厉害！今日且让你一阵，来日再定胜负！”心下却暗忖：【此子果然神通非凡！老夫已然尽力，足以回天庭交旨复命矣！】

　　原来天庭此番用兵，亦有深意。诸位大帝、天尊早知其中因果曲折，故只点派司法天神前来，却未调遣哪吒三太子、二郎显圣真君等一众真正能征惯战之神，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之意，昭然若揭。司法天神亦是老于宦海之神，岂能不明？故见势不妙，立即收兵，毫不恋战。

　　凌煊见天兵退去，正待收回元神，忽见东方祥云滚滚，仙乐嘹亮，三道无比熟悉、却更显磅礴的元神法相已然降临场中，呈三才方位，将凌煊元神隐隐围住！

　　正是师兄姜子牙手执打神鞭、广成子头悬番天印、更有大师兄南极仙翁手持长生蟠桃杖，联袂而至！

　　【哼！连大师兄都请出来了！看来是径直告到师尊驾前了！也好！小爷今日便活动个痛快！】凌煊元神眸光如电，毫无惧色。

　　南极仙翁于云车上开口，声音温和却蕴含无上法力：“凌煊师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此刻随我等回玉虚宫向师尊请罪，尚不失仙家体面。”

　　广成子亦道：“师弟，莫要自误！”

　　凌煊那高大元神却只是冷笑一声，手中「破空」神剑嗡鸣作响，竟是不再多言，抢先发难！他知道诸位师兄定然布下手段。

　　果然，只见南极仙翁将手中蟠桃杖往虚空一顿，喝一声：“疾！”

　　霎时间，一座阴风惨惨、鬼哭神嚎的「九幽试炼塔」凭空出现，塔分九层，每层皆有幽冥之火、蚀骨之风、炼魂之雷，更幻化出无数心魔幻象，直欲将凌煊元神吸入塔中镇压磨炼！

　　【哼！还当小爷是当年那个需要入塔历练的小道童吗？此阵玄机，早已洞悉！】

　　凌煊元神不闪不避，竟直冲塔门而去！手中「破空」剑爆发出璀璨至极的紫电神芒，凝聚毕生功力于一点，大喝一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