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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浣溪沙 ...

  •   就这么快快活活过了两三日。没有楚恪在一旁盯着,月轻窈每日都偷偷多用一碗冰镇糖水,好不开心,只是夜深人静时看着空荡荡的床榻,不免有些寂寞。

      不过月轻窈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每日侍花弄草,不时练练小字,那点不愉快便也被抛于脑后了。

      东宫最近守卫很严密,就她所知的,宫门外的禁军人数翻了一倍不止。月轻窈心中疑惑,但不去多想,既然楚恪没说,那便是不方便告知自己,她又何必去找人家的不愉快呢。

      月轻窈搁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水,又拿远了细细看一遍,觉得自己的字又有些进步了,打算等楚恪回来了给他看。

      上面是楚恪教她的,据说是诗经中的内容,月轻窈书念的不多,起先不甚明白是何意,如今却是有些懂了。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凝眸看着最后一句,微微牵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惊蛰就在此时小跑过来,有些欢欣的说:“夫人,殿下回来了!”

      月轻窈立即放下手上的纸,惊讶的笑起来,快步走出书房,迎面就见到了楚恪带着满身风霜朝她走来。

      月轻窈也不管旁人有没有在看,又是否合规合矩了,上前环住男人的腰,抱住他。依然是那清淡好闻的松木香,很令人安心的气息。

      楚恪的手轻轻从她的发顶滑过,带着安抚的意味。不久后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看自己。

      “窈窈,”男人的手摸上她的脸颊,带着点留恋,“听我说。”没有叫侧妃,也没有自称孤,月轻窈看着他,直觉是什么大事。

      “父皇他…快不行了。内务府已经开始准备后事,最快今日,最晚半月。”楚恪语气有些不稳,但面上不显,“这半月里你待在宫中,等事了了,我派人接你。”

      饶是月轻窈再傻,也知道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她看着楚恪眼底的青黑,又想起宫门外的禁军,连惊讶也顾不上,急急地说:“我知道了,那你快回宫吧,我…我就在这里,不会乱跑的。”

      楚恪看着她的神情,忽然很温柔的笑了。这笑乍看就像融雪一般,摄人心魂,月轻窈有些呆,还有些慌,男人低了低头,在她额间轻吻了一下。“乖,孤走了。”

      月轻窈重重点头,目送他驾马离开。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晴空,雨季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

      …

      三天后的某个深夜,月轻窈迷糊间醒来,刚想问惊蛰要茶喝,就听见一阵极沉闷的敲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似的。

      她猛地清醒了,在榻边愣了一会,忙叫惊蛰为她穿衣进宫。

      寅时不到,夜沉如水,远处的皇宫如同暗夜间唯一的灯火,叫人迫切的需要感知温暖,即使是飞蛾扑火也不想停下追寻的脚步。

      月轻窈一袭白衣,惊蛰怕她受凉,还在肩头披了一件狐裘,女子此时面色发白,整个人跟玉雕似的,没有半分生气。

      随行的太监是楚恪身边的小喜子,月轻窈掀起车帘,抿了抿唇问:“殿下怎么样了?”

      小喜子是个精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让她安心,过几日便安定下来了云云。话已至此,月轻窈也不好再问,匆匆忙进了宫,被带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或者说马上就是太后了,她已过不惑之年,但眉目间风情不变,即是此时也无不端庄,看见了月轻窈,她虽不似往常模样,但也好生将人安排得当,再自顾忙去了。

      月轻窈不知如何安慰,只默默伴在她身边,乖顺的模样让皇后慰藉不少,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懈下来,“你是个柔顺的,等太子来了,劝他别太绷着,这几日他都没睡过个整觉。”皇后拍着她的手,看着月轻窈俏丽的小脸,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月家世代忠君,月氏女无甚心机,天真烂漫,这样的女子若嫁的是寻常世家贵族,便也罢了,可偏偏是皇室,偏偏是即将登基的太子。

      过于温驯的女孩,实在不适合在这深宫中。苏皇后这样想着。她是自小就被当作皇后培养的,在高位上坐了半辈子,见到这样纯粹的人不能说不喜欢,可偏偏是她的儿子,是未来的国君。

      楚恪对月氏女有情,她看得出来,想着封个妃便也罢了,不曾想内务府拟定的名册中,月轻窈的位分是从一品贵妃,另加协力六宫之权。

      就算是念着潜邸情分,这分量也太重了。苏皇后这才第一次认真端详起这位东宫的小侧妃。

      月轻窈长了一幅好相貌,说是倾国倾城倒不至于,绝世美人只存在于话本之中。但她年轻、可爱、生机勃勃,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月家人独有的文人风骨,在这位小女儿的身上也可微微瞥见。

      就像山间的薄雾,非常淡,非常飘渺,在她看向你的时候,你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我被看到了,我被真正看到了——这是一种非常让人惊喜的领悟。

      苏皇后这时才真实理解了楚恪对她的喜爱,罢了,既喜欢,宠着也无妨,在新秀入宫之前,她多帮衬着就是了。

      一边的月轻窈却没注意着她的打量,想到楚恪,她有些心乱。但也不能做什么,只跪在蒲团上,度秒如年。

      也不知多少个“年”过去了,灵堂外传来一些细微声响,接着左边的空位被人补全了。

      “殿下…”月轻窈低低叫了一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所以便什么也没说。“嗯。”楚恪没看她,但也没让她的话落在地上。

      众人跪了一晚上,天朦朦亮时,除了和先皇最亲近的皇后和太子,其余人皆纷纷退下了。苏后瞥了眼楚恪,“还有政务吧,恪儿,你先去罢,”话音未落,她看了看旁边的月轻窈,“轻窈也去休息罢,本宫…自己陪陪先帝。”

      月轻窈应了一声,和楚恪先后出了灵堂。走在去偏殿的路上,月轻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缓和下沉重的气氛,于是开口道:“皇后娘娘和…先帝,感情很好吧?”

      楚恪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反问回来,“你觉得呢?”月轻窈进宫面圣的次数不多,想了想,回道:“应当是不错的,娘娘和先帝相敬如宾。很般配。”

      楚恪没说她错或是对,只淡淡道,“再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经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了。”月轻窈听着怪怪的,但很乖的没有反驳,只是静静陪他走着。

      “累不累?”楚恪走在前面,放缓了步子,回头睨了她一眼。“妾不累。”月轻窈扬起一个笑容,兄长曾说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她希望也能给面前的人一些好心情。

      楚恪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她,伸手将她的嘴角轻轻压下去,“不想笑就别笑了。”女子面容有些疲倦,想来是没睡下多久便赶来了。

      “好吧,是有点累…”月轻窈很小声的说,然后大着胆子抬头看他,又大着胆子捏着他的衣角问,“那殿下呢?殿下累不累?”语气好似很心疼,仿佛他说累,她就会很大方的给他一夜好梦。

      “孤不累。”楚恪说罢,牵起她的手,感受了下温度,见她并不冷,便松开了。

      “可是妾累了…”月轻窈怯怯的看他,“殿下,我们去休息一会,好不好?”接着很期待的看着他。

      楚恪无可无不可,任由她拉着。月轻窈拉着他到了清凉台,二人在贵妃榻上躺下,一开始她还轻轻的为楚恪揉着太阳穴,没多久自己就先睡着了。

      楚恪感受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很轻柔的将人安置好,又命人在此守着,自己去书房处理事情了。

      …

      七日后,东宫内。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颁旨的人是小喜子,现在已经是大内总管喜祥了。

      乌泱泱的人跪了一片,月轻窈在最前面,静静听着旨意。

      “月氏轻窈,原东宫侧妃。静容婉柔,丽质轻灵,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朕心甚慰。着即册封为妃,赐号“云”,赐居关雎宫。钦此——”

      “云妃娘娘,接旨罢。”喜祥笑眯眯的将圣旨捧给月轻窈,她接过了。

      “谢陛下恩典。”月轻窈说了这么一句,起身让人将圣旨好生放好。

      “云妃娘娘若已收拾好了,不妨随杂家一起入宫吧,”喜祥说了这么一句,“陛下一直惦记着您呢。”

      月轻窈听他这么一说,知道是楚恪的意思,便也不推脱,随一众人马入宫去了。

      坐上了华盖马车,她有些紧张的心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这几日太过混乱,以至于她没怎么胡思乱想,现在安定了,那些有的没的的情绪就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头。

      首先就是位分一事,月轻窈事先不知楚恪的安排,以为会是昭容或是昭仪,毕竟她无所出,又是潜邸旧人,一般位分不会太高。

      如今却成了四妃之一,还得了封号。她不知楚恪的打算,但也没多想,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母亲曾和她说过,夫君宠爱自己,不要推诿,安心享着,日后失宠了,也要不骄不躁,过好自己的日子,她一直铭记于心。

      可如今…月轻窈掀开一角车帘,望着那遥遥的宫门。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呢,无数红颜前赴后继,又有无数人葬身于此。过不了多久,新秀便要入宫了罢。

      楚恪不再是太子,她也不再是侧妃。原先东宫里的日子,那些充斥着暧昧、快乐和唯一的宠爱的时光,也许也该不复存在了吧。

      楚恪从前对她的好不假,可这份宠爱又能维持几时呢。她早就该意识到的。月轻窈想,她该感谢楚恪的,给了她一个很高的位分,这样哪怕以后有了新人,也不会太受委屈。

      她撩起袖子,上次楚恪走前留下的痕迹已经很淡很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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