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系bug生存指南》季幽幽

8、躁动

　　南意克制住了反击的本能，只是用更冷冽的语气低声道：“不想死就滚远点。”

　　灰绿发男人挑了挑眉，脸上那点散漫的笑意未减，反而更深了些。他没有反驳，也没有退开，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将南意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然后真的稍稍后撤了半步，摊了摊手，表示暂时无害。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南意。

　　南意不再理会他。多余的注意力放在这个目的不明的男人身上是致命的浪费。他立刻将全部精神投入到对当前局势的分析中。刚才灯亮时他因为能移动成了众人的焦点，也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异常”或“希望”，必须更快行动。

　　这次灯光亮起和熄灭很快，耳边立刻响起了其他玩家压抑的喘息和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不慎踩中什么硬物的闷响，引来低声咒骂。南意静静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放得轻缓。

　　“规则：灯亮时静止，黑暗中移动。但我是例外……每次灯亮，我有大约三秒的安全移动时间。” 南意快速回顾着规则，并开始默默计数，“关键在于，灯亮时移动，是否触发陷阱？规则说陷阱只在黑暗期间被触发，但并未明确说明灯亮时移动是否安全。得验证。”

　　同时，他敏锐得捕捉着黑暗中所有的声音：脚步声的分布、喘息声的方位、以及……那种细微的、来自地板或墙壁的机括摩擦声。他在脑海中初步构建着陷阱可能分布的区域图。

　　下一次灯光亮起，惨白的光线重新铺满走廊，几乎在光线恢复的刹那，几道目光重新钉在了南意身上——有惊疑，有畏惧，也有隐藏不住的算计。南意没有理会这些视线，也没有像其他玩家那样僵硬地定住，而是立刻开始了行动。他没有冒进，只是向前轻盈地迈出了一小步，同时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扫视着刚刚在黑暗中可能被忽略的地面和墙壁。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没有触发任何机制。很好，初步证实了灯亮移动可能本身不直接触发陷阱。但陷阱在灯亮时不可见，这依然是巨大的风险。

　　他注意到，走廊墙壁上那些模糊的涂鸦并非随意刻画。有些区域涂鸦密集，有些则相对稀疏。在刚才灯亮的一瞥间，他似乎看到，一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色的污迹旁边，涂鸦就异常凌乱密集，像是垂死挣扎时留下的抓痕。而前方一片相对干净的地面，对应的墙壁涂鸦也较为规整，甚至能看出是两个模糊人影的轮廓，其中一个似乎在向后跌倒。

　　“陷阱分布可能有规律……那些涂鸦密集、形态狂乱的区域，下方或附近存在陷阱的概率更高。避开这些区域，或许能降低风险。” 南意默默记下这个观察，并开始在心中绘制一条相对安全的推进路径。

　　灯光再次熄灭。这一次，黑暗持续的时间稍长。南意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紧接着是某种重物拖拽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又一个人消失了。恐惧再次在玩家中扩张。

　　灯亮。南意再次利用这三秒，沿着刚刚判断出的、涂鸦相对稀疏的墙边，向前稳健地移动了几步。他的动作冷静而精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尽量减少声音和震动。

　　他的异常行为已然无法掩饰。一个疤痕男终于忍不住，在又一次灯亮时，指着南意尖声叫道：“看！他又动了！灯亮着他怎么能动？！他肯定知道什么！说不定能带我们通关！”

　　这一声呼喊，彻底点燃了某些人绝望中滋生的妄念。另一个手臂有纹身的男人立刻粗声附和：“对！小子！你怎么回事？说出来啊！有什么窍门大家一起用！”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向南意靠近。

　　南意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过多解释只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并引来更多的蚊蝇。他继续自己的节奏，心中默默记录：“上次黑暗约八秒，这次约六秒……间隔确实在五到十秒间波动，没有绝对规律，但长黑暗期后，怪物速度会明显提升……必须抓紧时间。”

　　混乱已经开始滋生。在接下来的黑暗期中，那个纹身男似乎想强行靠近南意，结果刚迈出两步，脚下就传来清晰的“咔嚓”机括声！他脸色骤变，想后撤却已来不及，地面突然裂开一个漆黑的洞口，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整个人瞬间消失。只留下洞口边缘几道深深的抓痕，显示着他最后的挣扎。

　　这血腥的一幕让躁动暂时平息，但恐慌更甚。也有人试图合作，一个戴着破旧眼镜、学生模样的人颤抖地喊着：“大家别乱！冷静！我们一起慢慢走！互相照应！也许……也许跟着那个能动的人的方向走就没问题！” 起初有几个人回应，但仅仅过了两次明暗交替，一次因为配合失误，几乎集体撞上因长黑暗而骤然逼近的怪物模糊身影后，这脆弱的联盟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互相推诿和指责。

　　“都是你！乱带路！”
　　“明明是你推了我一把！想害死我吗？”
　　“都怪那个能动的！见死不救！”

　　“等一下，我们为什么不能等他拿了物品后一起通关？”有人提问道。
　　“你蠢不蠢？这是高级游戏啊！谁知道拿了物品后其他人会不会死”

　　南意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利用每一次灯亮的三秒，稳定地向走廊尽头的怪物推进。每次长黑暗期结束，那怪物向前窜动的速度确实更快，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阴风。

　　灰绿发男人始终游离在南意附近。他看起来依旧漫不经心，甚至在一次漫长的黑暗期中，南意听到他极轻地吹了声口哨，但南意注意到，无论黑暗持续多久，他的移动都显得游刃有余，他总能以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步伐避开那些隐形的死亡陷阱，身形灵活得像黑暗中的猫。有几次，有慌不择路的玩家险些撞到南意，都被灰绿发男人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或巧劲挡开了。

　　又一次灯暗后，他如同鬼魅般再次贴近，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却直接切入核心：“合作？我帮你挡开这些碍事又聒噪的苍蝇，你带我通关。怎么样，很公平吧？我看你计算得挺辛苦。”

　　南意心中冷笑。公平？在这种规则扭曲、生死一线的鬼地方谈公平未免太天真。但他不得不承认，灰绿发男人展现出的实力和眼力确实是个不小的助力。尤其是现在，虽然纹身男的死震慑了一部分人，但那个疤痕男和眼镜学生看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不稳定因素，有个强力的助力能省去很多麻烦。

　　“灯光间隔大致摸清，黑暗越长，怪物越快。必须高效利用灯亮期推进。” 南意快速权衡着，“这个男人实力目的成谜。但眼下，清除干扰、专注通关是首要目标。暂时合作，利大于弊。”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跟上，别碍事。” 这算是默认了。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果然不再多言，默契地落后南意半个身位，目光扫向那些蠢蠢欲动的玩家，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警告。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退开了些。

　　有了他在侧翼形成的无形威慑，南意感觉周围的“噪音”确实小了不少。他更加专注地向前推进，距离那模糊的黑色人形怪物越来越近。在又一次灯光亮起的瞬间，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怪物手腕上的物品，那是一条看起来十分陈旧、甚至有些破损的手链，由某种暗色的珠子串联而成，其中几颗珠子已经开裂，仿佛随时会散架。这就是目标？

　　然而，就在南意看清手链细节，准备筹划如何夺取的下一次灯亮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内容却让所有幸存者如坠冰窖：

　　【物品获取条件：需在黑暗期间触碰怪物身体。】

　　提示音落下的瞬间，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停止了。随即，恐慌像炸弹一样爆开。

　　“黑暗期间触碰？！开什么玩笑！” 疤痕男第一个尖叫起来，脸色惨白。
　　“规则五！规则五明明禁止触碰怪物！这是bug！是让我们去送死！” “眼镜学生”也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
　　“完了……完了……系统出错了……” 有人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不对！他！那个能动的！” 疤痕男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指向南意，“他能动！他可能不怕触碰！让他去！让他去试试！”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几个玩家的附和。“对！让他去！”
　　“你去碰一下！说不定没事！”
　　“你不去我们都得死！”

　　几个人状若疯狂地试图围拢过来，甚至有人想伸手去推南意。灰绿发男人脚步一错，挡在南意身前，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这规则冲突在前面就已经很明显了，但有些蠢货非要规则明了了才知道，还赶着送死，不过我可以送你们一程，不用那么麻烦。”

　　他的气势瞬间镇住了那些人。但绝望的压力下，理智随时可能再次崩溃。

　　南意自始至终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他飞速分析着。“矛盾……赤裸裸的规则冲突。要么是系统故意设下的致命陷阱，引诱玩家违反规则五自取灭亡；要么，‘触碰’这个行为本身，有着特殊的含义或限定条件。” 他回想起怪物偶尔流露出的悲伤神态，以及手链所在手腕处那点未被黑雾完全覆盖的异常。“规则五禁止的，会不会是带有敌意或引发攻击判定的触碰？而获取条件要求的‘触碰’，或许是一种……特定的接触方式？比如，只是为了取物？”

　　但赌错的代价是死亡。他必须找到一个风险相对较低的切入点。

　　就在这时，灰绿发男人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玩味的挑战，却也透着一丝认真：“怎么样，bug先生？规则打架了。这游戏比想的还有趣。灯亮时你过去吸引注意，或者固定住它，我来取手链？速战速决。”

　　南意立刻否决：“不行。灯亮时它虽然静止，但黑暗中的陷阱和那个该死的随机传送机制还在。靠近它本身风险极高，更别说在灯亮末期固定它，黑暗降临的瞬间，不确定性太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分析着怪物和周围环境，“关键在于那个转换的间隙。黑暗降临的瞬间，怪物从灯亮静止状态到黑暗移动状态，应该有一个极短的转换间隙。或许……规则判定的‘触碰’在那一刻尚未完全激活？或者，那个瞬间的‘触碰’不被判定为‘攻击性触碰’？”

　　一个极度冒险，但可能是唯一机会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他要利用规则扫描的盲区，那个稍纵即逝的时间缝隙。

　　“黑暗降临的刹那，” 南意低声对灰绿发男人说，语气不容置疑，“就在那个间隙，我触碰取物。你帮我盯紧后面，别让那些蠢货在这个时候冲过来坏事。”

　　这无异于刀尖跳舞。要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在失去视觉的黑暗中，准确触碰怪物手腕并取下手链，还要祈祷那个间隙真的存在，并且触碰不会立刻引发规则五的惩罚。

　　灰绿发男人看着南意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激赏，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趣。他咧嘴一笑：“够胆。行，后面的苍蝇交给我。”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人瞬间达成了共识。

　　南意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计算和感知上。在下一次灯光亮起时，他最大限度地利用三秒时间，将自己移动到了距离怪物仅有几步之遥的位置。他甚至能更清晰地看到怪物手腕上那串破旧手链的细节，那偶尔流露出的、与恐怖外形格格不入的悲恸表情，以及周围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能量流动。

　　等待。灯光惨白，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和身后灰绿发男人略带戒备的身影。其他玩家或绝望地看着他们，或仍在原地瑟瑟发抖、争吵不休。也有人在等待时机，走廊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黑暗，如期而至。

　　就是现在！

　　在光线消失、视野陷入黑暗的同一刹那，南意凭借着灯亮时刻入脑海的精确位置和方向感，将身体机能提升到极限，精准地扑向怪物手腕的方向！

　　指尖传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触感，仿佛瞬间穿透皮肉，直抵灵魂，又带着一种虚无的粘稠感。没有预想中的反击，没有即死的惩罚。南意心中一定，手指灵巧地找到手链的扣环，用力一扯！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清晰。手链应声而断，被他牢牢抓在手中！

　　也就在手链离体的瞬间，那黑色的怪物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哀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不甘，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解脱般的释然。它的身形开始剧烈波动，黑色的雾气疯狂翻滚、逸散，开始迅速变得透明、消散！

　　成功了？

　　然而，南意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异变陡生！

　　整个走廊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不是普通的摇晃，而是整个空间结构都在扭曲、哀鸣！墙壁上的涂鸦则像活了过来般蠕动、剥落，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仿佛由无数扭曲人脸构成的黑暗材质！空气中响起刺耳的、高频的嗡鸣声！

　　黑暗中，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和断断续续的乱码：

　　【错误！错误！检测到异常数据流……强烈干扰……规则序列冲突……尝试重新校准……校准……】

　　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频率快得令人头晕目眩。在一次次短暂的光明中，可以看到走廊的墙壁和天花板正在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