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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堕入心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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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色暗夜。
暴雨绵绵不断,倾盆如注。
廊家府宅。
似被万鬼笼罩,阴森骇然。
血丝缠绕。
眩眩幽冥,犹如鬼蜮!
廊璟抱着宁汐颜缓缓从廊父廊母和其他廊家人身边走过。
径直来到廊家后院。
他娘亲尤玉茹的厢房里,而这廊璟娘亲嫡母尤玉茹,在宁汐颜依附在廊家屋檐下长大的这些年里。
向来都是廊家所有人里对宁汐颜最是尖酸刻薄,表面是厌恶嫌弃。
实则是因廊母尤玉茹平生最痛恨嫉妒的女人,就是那红香楼头牌花魁红香女人称瑶姐儿的纪修瑶。
而莺州城的人都以为……
宁汐颜就是纪修瑶跟宁家老爷她丈夫,抑或是红香楼的那些嫖客。
所生的女儿。
因此。
尤玉茹便将她对纪修瑶的嫉妒憎恨,也随之迁怒到了宁汐颜的身上。
处处刁难打压宁汐颜……
还时常讥讽斥责廊璟说他去外头随便这个地方捡块破抹布回来。
都要比他捡回来的这个小野种小浪蹄子,让人看着顺眼干净得多。
可实则……
她儿子廊璟心里都亮堂堂。
也清楚。
跟明镜儿似的。
知道他娘亲之所以总是看不惯,也不待见他从外头捡回来的这个“野妹妹”。
其实……
就是嫉妒当初那红香楼的头牌花魁红香女纪修瑶。
还是宁家夫人……
甚至……
最开始还只是一个被尤家人陷害入狱,逼得纪家家破人亡凄惨无比的落难小姐。
偏偏在尤家人撺掇纪修瑶姨父贡德远表哥贡海,准备将纪修瑶卖到青楼时。
却万幸之中……
被宁家公子宁容安偶然遇见。
一见钟情。
把纪修瑶一眼看上给救了。
宁容安后来为了能更好地庇护纪修瑶,还直接娶了纪修瑶做他的妻子。
然而。
尤玉茹心中所属不得的那个人。
恰恰就是这位曾跟前太子褚叶宣怀私交甚笃。
却鲜有人知的两人间……
比同胞亲兄弟还亲,也更相知相惜的宁府大少爷宁容安。
至于这二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暂不详说。
且说那尤玉茹因妒生恨,几番想要插足破坏宁容安与纪修瑶关系。
皆以失败告终。
还被宁容安当众羞辱,直言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
他宁容安也绝不会娶她尤玉茹为妻。
若尤玉茹再纠缠不放。
那宁容安就让她尤家在这莺州城里,再也没有任何容身之地。
以彼时宁家氏族在莺陵四洲所的势力和财力。
和朝廷地方官府之间的关系。
宁容安既然对尤玉茹说了这句话,那便是代表他已经对尤玉茹不再容忍了。
尤玉茹无奈之下。
只得依从她父亲尤厉诚一直以来的主张,跟廊家联姻嫁给了廊裕。
可尤玉茹越是委屈自己。
她就是对宁容安和纪修瑶恨之入骨。
这些年……
哪怕是在宁家家道中落个个落魄以后,为了维持廊家夫人和为人母的体面。
尤玉茹也一直扮演端庄贤惠的人妻和母亲的角色。
但她对宁容安和纪修瑶……
乃至娘家尤父尤母的恨意。
却从未消弭。
而是因为难以宣泄,也让她感到愈发压抑痛苦和煎熬。
于是。
随着宁汐颜在廊家逐渐长大。
年纪尚小的时候,模样儿样貌就都已经出落得标致可人楚楚动人。
我见犹怜。
对廊父廊母也算孝顺殷勤。
便是平日里。
多遭白眼。
宁汐颜也未曾跟尤玉茹顶过几回嘴,伤过她在廊府的颜面和威严。
也使得尤玉茹……
即使她一直以为宁汐颜是纪修瑶的女儿,总是故意欺压刁难宁汐颜。
但至少很多时候。
也有将宁汐颜当作养女看待。
倒是若不是廊璟当初给宁汐颜取的这名字里,也有个“宁”字。
自然让人联想到了宁家……
尤玉茹大概也不至于总是,视宁汐颜为眼中钉肉中刺。
尽管她自己心里也明白……
宁汐颜和纪修瑶跟宁家,并不能都算作是一回事。
可她就是迈不出去心里那道坎儿。
无论她怎么看宁汐颜这养女……
怎么都觉得不太顺眼。
如今。
宁汐颜到了出阁的年纪。
一心也想要给自己找个依傍靠山。
却又因为她无根无底……
对外人难以信任。
便只把爱意和希望都寄附在她义兄廊璟的身上了。
可她一直以为廊璟是个正人君子。
磊落光明。
可直到方才这骇人一幕突然发生。
她才恍然惊觉……
也终于认清了。
原来她义兄廊璟也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本来内心极度恐惧和慌乱……
但不知怎么回事。
即便是廊璟变得一身血色朦胧凄冷狂狷,宁汐颜竟然也不感觉害怕。
甚至……
她忍不住心疼又心酸起来。
她忽然想到……
廊璟该不会也是因为她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吧?
若真是如此。
她一直以来,自以为能她总是清楚听见廊璟的心声。
那廊璟自然什么秘密和心思。
都是瞒不住她的。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廊璟背着她竟然还隐藏着另一副面孔。
似乎在他的这副面孔之下。
即使是他的父亲母亲他的家人,也已经不在他的顾忌考虑范围之内了。
那他最在乎的人……
最在意的东西。
又还有谁?
又还剩下什么呢?
宁汐颜被廊璟抓着她的手腕,一步步从廊父廊母和其他廊家人身边走过。
在那廊家的门檐和回廊底下……
庭院里。
听着那暴雨呼啸狂乱吹荡着,往昔这廊家里的盆景花树。
假山屋檐。
她仿佛又在耳边听见了。
那如怨铃轻响被风吹得吱呀乱晃,反复纠缠撞击在她心上。
幽幽吟唱着……
哀怨咒语。
“铃儿响,铃儿晃,谁摇铃儿响叮当。情郎笑,新娘哭,谁把新郎惹心慌。兄有情,侬有意,绕床青梅今何在。奈何他,本是梦,郎骑竹马不再来。”
雨花落地溅如风雪,珠泪噙眸堕入心扉。无人知我早断肠,却忙催那嫁衣裳。
宁汐颜似心碎成雪……
淋漓殷红。
步步跟在廊璟身后,任由他身上那一身猩红血气妖娆凄迷。
颓靡似血。
徐徐盛开又徐徐远去。
诱引着她的心。
蛊惑着她的双眼与心神。
却依然……
那般颀长俊冷绝美无暇。
宛如血芝玉树……
矗立在她眼前蔽日遮天。
却又让她……
痴迷不醒又执迷不悟。
“哥哥,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哥哥他真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的吗?那我又该怎么去面对他?我若真是那棠荷郡主,那往后我在哥哥面前和廊家这屋檐下,又当如此自处如此安身?
虽然阿爹……,
呵!
现在我还应该这么叫他们吗?
阿爹是他的阿爹,阿娘也是他的阿娘。
我宁汐颜在这廊家从小到大十几年……
真正在乎我的人。
除了奶奶和哥哥,又还能有谁呢?
但若是哥哥真得一开始就不想放我走,不愿让我有朝一日……
眼睁睁地。
看着我离开他的身边。
那以他的聪明才智和城府心计。
他又会偷偷背着我和所有人,自己在背地里又偷偷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来呢?
如果哥哥真得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了我。
那……
在哥哥他的心里。
我……会是他的心魔吗?
倘若是这样。
那我又该怎么办?
我究竟该怎么做……
怎么做!
我该让哥哥再回到他以前的样子吗?还是就像现在这样跟在他身后。
一直跟着。
追随在哥哥他的身后。
如影随身,如焰蚀骨。
如泪灼雪。
亦步,亦趋……?”
宁汐颜被廊璟身上弥漫散发出的蛊血香气引诱沉溺。
恍然未觉。
可其实却又始终清醒如常。
只因为……
廊璟身上的蛊血香气虽然能迷惑她的欲望和理智。
但宁汐颜她的心……
却早如并蒂莲子一般。
深深陷入。
扎在了廊璟的心坎儿上。
若非廊璟连自己都瞒着,她又怎会感觉不出听不见。
他的任何想法和心声呢?
若非廊璟早让蒲钰涵每次在他返回廊家和宁汐颜身边之前。
但以蒲钰涵秘密研制的特殊药物。
让廊璟他能暂时忘记……
另一个“自己”。
廊璟即便是再怎么能隐藏和伪装,又如何瞒得过宁汐颜她的心感和心读呢?
但廊璟也没想到。
今夜。
他竟然突然就失控了。
尽管他也隐约猜到了,必定是蒲钰涵又嫉妒他跟宁汐颜在一起。
而故意让他当众难堪。
暴露自己。
但廊璟对此也早有提防和防备。
一旦他突然失控。
他自己事先涂抹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忘忧草的独特异香。
便会随血蛊之气。
一起散出。
而致使那些看到他魔王面目的人,可以在第二天曙光破晓时分。
再次醒来后。
暂时忘记他们所看见的一切。
但今夜。
廊璟却不想再隐瞒宁汐颜了。
至少……
要让她知道。
她自己真正的身世。
与其让褚叶棠浔找上门来,把宁汐颜从他身边拐走。
倒不如。
自己现在就告诉宁汐颜。
其实。
一直埋藏在他心底。
关于宁汐颜真正身世的那个秘密,也就是……
“宁汐颜,或者我现在还是应该叫你……棠荷郡主?
还是……
我廊璟的妹妹?”
廊璟突然停下来脚步,而他和宁汐颜现在所站在的那个地方。
就是以前宁汐颜最喜欢跟他待在一块儿,爬在他大腿上和怀里。
睡觉的……
小山亭。
山亭底下,绕过去一个洞门。
便是他父亲母亲廊父廊母的厢房了。
而他所埋藏起来的那个秘密……
就在那个厢房里。
只要这秘密被彻底揭开,那他和宁汐颜就都必须要有所抉择了。
而他却不知道……
她会选择继续留下?
留在……
他的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