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玉》风渚予下

18、正中下怀

　　“钰深哥哥，钰深哥哥！叫得可真亲热，有那么熟吗？都恨不得贴人家身上，扑到人家怀里去了似的！

　　等一会儿人都走了，我让你再叫什么‘钰深哥哥’！”

　　廊璟心里醋意大发，方才听着宁汐颜对蒲钰深叫的那一两声“钰深哥哥”。

　　心里就已经怒火中烧气得要疯了。

　　这会儿又看着宁汐颜一个劲儿往蒲钰深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帘子里头钻！

　　更是把廊璟公子气得要吐血了。

　　但让廊璟更生气恼火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他呢。

　　廊璟父亲廊裕和廊家蒲家的那些仆从下人，以及陆陆续续逐渐围拢过来，不约而同都跑到廊家门口来，看热闹的那一些左邻右舍的街坊邻居。

　　却个个欢实有说有笑的。

　　都等着瞧这两家人的热闹呢。

　　尤其自从当年宁家没落衰败以后，这莺州城里最有财力名望的大户。

　　也就是廊家、蒲家。

　　还有崔家王家这些大姓旁支了。

　　偏偏宁汐颜向来不惧人言我行我素，表面娇憨任性可其实心里啥都清楚。

　　“钰深哥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聘礼啊？总不会就只是这些猪马牛羊箱子柜子凳子椅子什么的吧？

　　这些东西……

　　好像不应该叫聘礼。

　　倒应该叫纳征束帛俪皮贽礼吧？”

　　宁汐颜像水面上漂过的小石子儿一样，几个箭步就奔到了蒲钰深的马车跟前去。

　　盯着骑在马背上的蒲钰深，似端详打量了一阵儿。

　　随即便又眼神轻瞟……

　　似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蒲钰深带来的那些禽兽牲口桌椅板凳儿。

　　“钰深哥哥这该不会是头一回到姑娘家上门提亲吧？

　　不然怎么连聘礼跟纳征都分不清楚？”

　　宁汐颜不好直接说蒲钰深，堂堂蒲家二少爷怎么会这么不懂礼数。

　　又这么可爱。

　　“不过幸好钰深哥哥这次遇上的是妹妹我，不然钰深哥哥闹这么一出。

　　说出去。

　　可要被咱们整个小莺州城的人都笑话死咯！

　　哈哈哈……”

　　蒲钰深被宁汐颜当众嘲讽取笑，心里虽说有些不是滋味儿。

　　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兴奋。

　　他刚才让人准备这些“聘礼”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蒲家人反对笑话他了。

　　其中。

　　除了蒲家的几位姨娘和一些下人之外，自然也包括邬红婆这个莺州大媒婆。

　　邬红婆看到蒲钰深准备这么多东西，气得当时就骂骂咧咧要他另请高明了。

　　但自古以来媒婆这行当，又有哪个不是一心只为求财见钱眼开的呢。

　　蒲钰深在请邬红婆当这媒人之前。

　　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

　　邬红婆肯定不同意他这么干。

　　直到蒲钰深对她许以重金，又给她亲眼见识了一下。

　　他自己偷偷从他老爹，蒲家老爷子蒲心斋卧房里床底下的暗格里。

　　偷出来的……

　　蒲家祖上几代人好不容易传下来的，可说是那件稀世珍宝的好宝贝。

　　邬红婆才终于欣然同意。

　　点头赞成了蒲钰深别出心裁，所想出来的这个主意。

　　可蒲钰深不知道的是，就连邬红婆自己却又开始惦记上了。

　　他给她看过的那件宝贝。

　　她邬红婆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她自从当初不顾家里亲朋好友，甚至自己亲生儿女的的反对。

　　执意搬迁到这莺州城里以后。

　　在这莺州里做了一辈子的媒人。

　　却至今也没遇到过家里头，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厉害的宝贝的人家。

　　所以当蒲钰深给她看过，他从蒲老爷子卧房里偷出来的那宝贝之后。

　　邬红婆不由暗自惊叹。

　　甭说在这小小的莺州城了，便是现如今的这整个戏麝王朝。

　　大概也就只有蒲家才能拿得出，这么厉害诱人的稀罕物好宝贝。

　　若是能尝上一口……

　　哪怕只是咬上一点儿皮肉渣子，怕不是都能沾上点儿仙气儿。

　　容光焕发。

　　又能让她再年轻好几岁了。

　　要是她有钱能把那宝贝买下来，全都给炖汤喝了。

　　那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自己都不敢去想了。

　　可邬红婆也有自知之明，蒲钰深这个败家子儿再怎么蠢。

　　也不可能看上她。

　　这么个哪怕也算是风韵犹存，可却也难说桃夭依旧的半老徐娘啊。

　　也因此。

　　邬红婆对蒲钰深跟宁汐颜的这门亲事，打心底里就很反感抵触不高兴了。

　　若非蒲钰深给的银子实在太多。

　　让她无法拒绝。

　　邬红婆打死也不想来。

　　尤其她一看到宁汐颜，就想到以后那宝贝竟然就都归宁汐颜……

　　这个红香楼妓女生下来的。

　　侥幸被廊家璟公子捡到，带回了廊家认她做了干妹妹。

　　才得以寄人篱下。

　　在廊家的屋檐下苟活下来的小娼妇、小野种小婊子。

　　邬红婆差点儿就把嘴都要气歪了。

　　甚至看到宁汐颜那么欢喜活泼青春靓丽，即便是被自己养父猥亵霸占。

　　蒲家二少爷上门提亲。

　　也依旧烂漫天真。

　　毫不怯场。

　　这就更是让邬红婆又嫉恨又妒忌了。

　　可对于邬红婆怎么想的，在场却似乎没有任何人关心在意。

　　蒲钰深虽然被宁汐颜轻言取笑，偏偏蒲钰深见她跟自己说说笑笑。

　　有来有回。

　　一口一个“钰深哥哥”，从宁汐颜那一张樱桃小嘴里酣甜似蜜地叫出来。

　　几乎都要把蒲钰深……

　　这个往日里纨绔浪荡的蒲家二少爷的心都要化为一滩蜜液浆汁了。

　　“钰深哥哥，你说说你也真是的，都已经准备这么周到整齐，来廊家府上找小妹我提亲了。

　　怎么就拿不出个一两件儿像样的东西来哄你妹妹开开心欢喜欢喜呢？

　　该不会是你们钰深哥哥蒲家人，也嫌弃妹妹出身低贱卑微。

　　耻于正聘说媒合礼顺配……

　　也尽只想要拿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糟践东西来敷衍搪塞妹妹吧？”

　　宁汐颜嘴快心快。

　　却句句都跟夹枪带刺儿一样，尽往这蒲家二少爷的心窝子里去戳。

　　其他人听不得她这么拿话。

　　戏谑轻慢这位莺州城里堂堂药王世家的蒲家二少爷……

　　众人看着宁汐颜无不鄙视指指点点，闲言碎语窸窣可闻。

　　可见旁人对宁汐颜如此任性妄语。

　　多有微词。

　　怎奈偏就是这位蒲家二少爷钰深公子，人家就喜欢让宁汐颜这么说。

　　谁让他的这位汐颜妹妹……

　　简直跟长在他心尖儿上的一株迎春花一模一样。

　　只消得那春风一吹……

　　便觉满心欢喜沉浸其中，耳边尽是他这位汐颜妹妹玲玲琅琅的笑语欢声。

　　妙不可言。

　　“汐颜，你看你又是说得哪里话。你别看你钰深哥哥平时那身边什么翠娘如烟小茹娟儿小婵小云的，尽是拿些个胭脂俗粉莺莺燕燕斗来斗去。

　　桃花争艳的。

　　但其实在钰深哥哥的心里，从来就都只有汐颜妹妹你一个人。

　　只要汐颜妹妹你答应了……”

　　蒲钰深故意看了一眼廊璟老爹廊裕，跟廊璟此刻脸上的神情态度。

　　突然把语速放慢。

　　又把每一个字的声音加重温和了许多，“咱们俩……的这门亲事。”

　　然后又把目光拉回到了宁汐颜的身上。

　　“那等你嫁到蒲家正式做了我蒲钰深蒲家二少爷的妻子以后，汐颜妹妹你理所当然就成了我蒲家的二少奶奶。

　　那往后其他人别说是想欺负你羞辱你。

　　甚至还不顾人伦为老不尊，竟妄想把汐颜妹妹你据为己有……

　　霸占你。”

　　蒲钰深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宁汐颜听的，可实际明眼人都能听出来。

　　这就是在暗中讥笑嘲讽，摆明了就是冲着廊家父子来的。

　　蒲钰深心里比谁清楚……

　　宁汐颜这样寄人篱下，在人家屋檐底下长大的小姑娘。

　　必定自小就只能忍气吞声。

　　卑微忍受。

　　更甭提她那样的身世出身。

　　还有个纷纷纭纭，都说她是那宁家遭难落破以后被卖到红香楼去的。

　　那个当年的莺州花魁红香女纪修瑶。

　　不知道跟谁生下来，扔在那妓院后面小巷子里没人要的小野种了。

　　以她这般卑贱身世出身。

　　自己只需要随便花点儿心思，说上几句能哄她开心讨她喜欢的甜言蜜语。

　　再略微施展一点儿小伎俩。

　　小手段。

　　还怕寄身在廊家长大的小丫头，不赶着倒贴上来巴结自己吗？

　　可这位蒲二少爷却似乎忘了。

　　他方才在五里坊才见了，宁汐颜跟她哥哥义兄廊璟是如何嬉笑怒骂。

　　暧昧不清……

　　跟一对儿小恋人一样你侬我侬的。

　　分明容不得外人插足。

　　挑事儿。

　　除非廊璟跟宁汐颜两人之间，闹出了什么别扭矛盾。

　　不然。

　　以当下两人的关系来说。

　　其他人很难在两人之间找出任何破绽，反而可能让两人粘得更紧。

　　更如胶似漆难以分离，

　　可蒲钰深却妄想插足，破坏廊璟跟宁汐颜之间的关系。

　　他却不知……

　　他越是破坏挑事儿。

　　廊璟越是会对宁汐颜难以放手，宁汐颜也会因为不停刺激玩弄拿捏……

　　激发掌控了廊璟对她，那种近乎疯狂执着不顾一切的占有欲。

　　而更舍不得把廊璟拱手让人。

　　他是她的……

　　兄长、义兄也好，情人竹马也罢。

　　都只能由她一人独占。

　　蒲钰深不知其中奥妙，而跟个大傻蛋一样插了进来。

　　却正中宁汐颜下怀。

　　宁汐颜知道蒲钰深对她心怀不轨，任凭蒲钰深怎么讨好谄媚。

　　却只管由他去说。

　　她自己却就只是不停探着身子，往蒲钰深后面的那车帘子里。

　　不停窥探。

　　可蒲钰深却不想这么快。

　　就被宁汐颜揭开谜底。

　　一个劲儿拦着不让宁汐颜，去把那马车帘子掀开。

　　“哎哟！钰深哥哥，你这车里头到底藏着什么好宝贝呢？

　　怎么还一直拦着就不让人家看呢？

　　该不会是什么……

　　莫名其妙又稀奇古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吧？”

　　宁汐颜刚刚把手抓着那车帘子，准备把那帘子掀开。

　　蒲钰深却赶紧侧身过去。

　　把她拦住了。

　　“去，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尽瞎说，你钰深哥哥既然来跟汐颜妹子你提亲。那当然得准备点儿好东西了。不过，在给你看之前，你总得先答应了我再说吧？”

　　廊璟本想出言阻止……

　　但他老爹廊裕却一点儿不急，就想看看这蒲二少爷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爹……”廊璟。

　　廊裕笑了笑，“不急。璟儿，既然蒲二少爷如此有诚意，我们就姑且先等等看，再来计较思量也不迟。”

　　廊璟虽极不情愿，可却也不好立马发作。

　　而且……

　　他也想看看宁汐颜究竟还想怎么让他难受和难堪。

　　现在就让她尽情尽兴捉弄任性……

　　等人都走了。

　　再让她尝尝自己这么放肆任性的后果。

　　也不急！

　　蒲钰深一直拦着宁汐颜就不让她看，非要宁汐颜先答应嫁给他才让看。

　　但就在此时……

　　崔家也带着聘礼找上门来了。

　　没一会儿。

　　王家、淮家、方家、废家也带着一帮子人和聘礼媒人来了。

　　蒲钰深唯恐被其他家抢占先机，无奈只好妥协答应下来。

　　让宁汐颜掀开车帘子……

　　一睹为快。

　　“哎哟！哎哟……喂！”

　　宁汐颜得逞之后，掀开帘子看一一眼，为了让廊璟更着急吃醋。

　　故意让蒲钰深把她拉上马车。

　　“钰深哥哥，你拉人家一把啊！你也别光坐着不动啊！”

　　蒲钰深面露尴尬，忙赔笑把宁汐颜拉上了马车，“哦，妹妹说得是。我是该搭把手，呵呵呵。”

　　宁汐颜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接着就往车厢里拱了进去。

　　“哇啊！好大……

　　好粗！

　　好壮实……

　　好大的一颗人参！”

　　宁汐颜怎么也没想到，蒲钰深竟然为了要娶她。

　　竟然把这么一颗稀世珍宝，价值连城买都买不到的一颗千年老人参。

　　这么舍得……

　　竟然拿来给她当作聘礼……

　　白送给她。

　　这要是炖上几碗汤。

　　那得多好喝。

　　廊璟听到宁汐颜拱着半截身子，在蒲钰深的马车里那一声惊叫。

　　气得更是脸都绿了……

　　可宁汐颜这还不算。

　　还把蒲钰深直接也拉进了车厢里去，“钰深哥哥，我还以为你就只准备了那些什么猪马牛羊绫罗绸缎就想娶我过门儿呢。

　　可没想到……

　　钰深哥哥你这马车里头。

　　居然还藏着这么大一个宝贝，怪我平时怎么都没看出来呢？

　　呵，不愧是咱们莺州城里杏林第一药王世家的人。

　　随随便便拿出点儿东西来，都能这么惊世骇俗与众不同呢！”

　　宁汐颜抱着那颗千年老人参，笑得满脸得意张扬坐了出来。

　　“可不像有些人……

　　说是要娶人家。

　　可却总是这也怕那也怕，啥都不敢为人家考虑。

　　竟然就只想随便拿几颗糖果，几个路边街摊儿上的小零嘴儿。

　　就想要娶人家……

　　真是把我宁汐颜当成什么了？

　　要早知道钰深哥哥对我这么好，我早该跟钰深哥哥在一起了。”

　　蒲钰深想都想不到。

　　宁汐颜在看了他带来的蒲家的传家宝那颗千年老人参之后。

　　竟然对他的态度一下就变了。

　　“钰深哥哥，你说是不是呀？都怪人家以前眼拙，竟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钰深哥哥对人家这么在意喜欢。

　　要早知如此。

　　这蒲家二少奶奶……

　　我宁汐颜这就当定了！”

　　蒲钰深笑得口水都收不住了。

　　可宁汐颜的眼睛里却一直都在偷偷看着廊璟哥哥的表情。

　　廊璟此时心里……

　　却早已岩浆滚滚火冒三千丈了！！！

　　“宁汐颜，你给老子等着！不就一颗千年老人参吗？

　　老子宝贝多的是！

　　他蒲家那一颗千年老人参算什么！

　　你义兄我还有个天大的秘密和宝贝，没让你见识过呢！

　　哼！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你义兄，你璟哥哥……

　　那我今晚就给你看！

　　让你一次看个够！！！！

　　省得你觉得哥哥我亏待你了你！！这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