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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迟到的夕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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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在早饭过后陈想就会收到谢尚可发来的消息,可今天连午饭时间都过去了。陈想忧心忡忡,正准备主动发消息给谢尚可,却恰好接到他高中同学的来电。
昨晚陈想陪谢尚可出门准备年货,碰巧遇到了一大群高中同学,添亦是最先看到陈想,并和他搭话的。
“陈想,昨晚没能和你再多聊聊,没想到聚了这么多的同学又碰上你了!”
“我也没想到会碰上你们,半年不见了,不如找个时间聚聚。”陈想主动提出聚餐,尽管如今已足够美好,但还会怀念起高中时光。
“当然可以!”添亦一向喜欢这些活动。
热情响应提议的添亦猛然顿住了,微不可察的几秒,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去寻问陈想:“那个……你别怪我八卦啊,是其他同学想问的,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绝对不会再帮他们问的,可是……”
“什么?”添亦什么也没问,就在絮叨着他的纠结,陈想没听明白:“要不你还是问吧。”
得到陈想的批准后添亦摈弃来了犹豫,说是不八卦,实则最想知道真相:“你是不是谈了个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陈想左思右想把添亦搞得这般别扭的问题,结果没料到是关于这个:“我没有男朋友。”
“真的?”添亦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也知道,这么久不见大家都爱问‘你有没有找到对象了啊?’这种问题。昨晚也是有同学看到了你和你旁边的男生牵手,又不好意思当场问你,所以才托我来问你的,你生气的话我向你赔罪。一高十字路口那家烧烤店怎么样?”
陈想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生气,只是才明白过来,他们把谢尚可当作他对象了:“没关系,他不是我对象……他还不是我对象……”
怎么说都不太对,于是陈想干脆摊牌:“我确实是喜欢他,但还在……发展中。”
在陈想的认知里,谢尚可亲过他一口,解释是因为“情绪激动”。既没有陈想完整的告白,双方没有明确地提出要在一起,这怎么能算是谈恋爱,顶多是处于暧昧。
“你,你你你……”添亦一时没缓过来,毕竟他从没怀疑过陈想对同性会有什么想法,不过在如今的大时代背景下他很快就想通了:“你们都十指相扣了,还没在一起啊?”
牵手已经是想牵就牵的程度了,陈想承认自己把战线拉得太长,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而多次宣告自己的败北。
想到这,陈想烦躁地“啧”了一声。
“是我话多了,我不问了。我找时间约你,先挂了。”添亦以为陈想是在嫌弃他,于是慌忙挂断了通话,没留给陈想一点空隙解释。
陈想无力地垂下手臂,“为什么没在一起?”
难道是他不想吗?陈想做梦都在想。他设想的那一刻的天空,自己,以及环境氛围是完美的,是在他调度之内的。是务必要认真,要对谢尚可极其负责的。
因愁绪纷杂而无力的双臂重新抬了起来,重新迅速敲打手机键盘,主动联系上谢尚可。
聊天框上文字变化成“对方正在讲话”,很快,谢尚可用一条语音回应陈想:“我现在在街上呢,你就不用来找我了,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陈想刚要回复,又有了来电,标注的“妈”,就权威性地让陈想不敢不接。
“妈,有什么事吗?”
“想想,你现在去厨房,把橱柜里的两坛陈酒送到你外公家里去。”
“我看到陈酒了。”陈想走进厨房,依照指示拿到陈酒,结果听到是送去外公那便有些犹豫:“外公家也太远了。”
“求求了……”宋瞭的恳求都快溢出手机屏幕:“我和你爸都在外面,原本答应你外公今天送酒过去的,可工作来了,根本走不开。”
“好吧……”陈想勉强答应。
本来想做好准备再出门的陈想下一秒就被宋瞭催促:“想想,外公说很久没见你很想你呢,你争取两点前送到啊!”
“两点?!可现在已经要一点了!”陈想提过两坛陈酒飞奔下楼,打计程车花了五分钟。
等陈想安稳走上后座已经是一点整了,开车道外公家约莫一小时,不堵车再少撞上几盏红灯的话两点之前送达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陈想松懈下来,两坛陈酒紧靠在他腿边,后背倚靠在背垫上,拿起手机,发现宋瞭的电话还没挂。他吐槽道:“时间也太紧迫了吧……”
“哎呀,想想,时间也不是硬性要求。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呀?”
“我……”陈想一时也无法解释:“我的错。”
又聊了十几分钟,宋瞭才挂了电话。陈想恍过神,意识到宋瞭是把新年那几天的日程安排全与陈想说了个遍,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陈想没刻意去记它,一直处于游神状态。
当陈想打开手机流量,打算告诉谢尚可自己去送陈酒的事,信息却怎么也发不出去。接着手机跳出来的弹窗又告知他电量已经所剩不多,电池符号由白变红。
“完蛋了,出门太急没带充电宝。”陈想又往车窗外望,四周的高楼消退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事密密麻麻的树林与山间小径:“不是说外公这边通网了吗?消息还是一条都发不出去。”
失去了通讯工具确实容易让人感到焦虑,不过陈想选择静下心来,干脆回去再和谢尚可聊天好了。
在语音回复过陈想后谢尚可便踏上回家的路。
路过一高的时候谢尚可多看了几眼,冬日的天空已经有了暗沉的迹象,他目光中的一高貌似又广大了不少。
正当谢尚可怀疑这并不是错觉时,远处一道模糊却又异常熟悉的身影向谢尚可跑来。
“付老师?”谢尚可认出了来人。
“这么久不见,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我呢。”付老师面对自己曾经的学生丝毫没有老师的架子,也是由于本身比较年轻,脱离了师生身份更乐意与朋友相称:“刚刚我就看你望着一高看了好久,这么怀念怎么不找个时间来母校逛逛?西边还扩建了呢。”
谢尚可早将这件事列入计划当中,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老师的邀请:“好啊,我下午就有时间的。”
“太好了,高三教你物理的雷老师前几天还在念叨你来着。”
想起雷老师,谢尚可不禁笑笑,他是年段公认的最为幽默风趣的老师,特别爱拿自己秃顶的事开玩笑。
“我叫上陈想一起来,可以吗?”
“陈想?当然!”付老师爽快应下。
谢尚可立即拿出手机给陈想发了几条消息说明。
一旁的付老师被勾起了半年前的回忆:“我记得陈想那孩子也是考上了首都大学,他学习很努力啊,特别是最后冲刺阶段……他让我或多或少看到了你的影子。”
听到这番话的谢尚可明显顿了一瞬,他虽含着笑附和,但心底却是藏着事的。
通常情况下,陈想是不会不回复谢尚可的消息的,可从谢尚可发送的语音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二十分钟,陈想依旧没回。
手指上下滑动着聊天界面,手机屏都快被谢尚可磨薄了,他只好先跟付老师说:“付老师,我得先回家一趟,等一会儿再来。”
“行,那你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分别后,谢尚可快步来到陈想家门口,他的指节轻叩门扉,沉闷的“咚咚”声响彻整个楼层,却无人为他开门。
“陈想!你在家吗?”喊了几声都没人响应。
谢尚可选择打电话给陈想,结果却是对方手机已关机的信息入耳。他在门口踌躇着,想去学校但又不想孤孤单单一个人去。
此刻陈想说过要陪谢尚可一起的话还游荡在他脑中:“不是说都有时间的吗……”谢尚可清楚“都有时间”只不过是陈想拿来让他开心的话,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陈想去了哪里。
计程车好不容易开过了盘山公路,停在大路的一边。他让司机等一会儿,他还要做返程,随后便提过两坛陈酒下了车。
陈想谨慎跨过遍地鸡屎的石板路,绕开拦人的藩篱,终于看到了闲坐在家门口的外婆。
“外婆!”陈想大声喊道。
因为陈想外婆的眼神不太好,只听见了陈想的声音,等到陈想走到她前面才操着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热情迎接:“想想?你怎么来了,来来来,让外婆我仔细瞧瞧。”
外婆温热的手掌拍打着陈想的肩,高兴到脸部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形成深深浅浅的笑容。
“我是给外公送酒来的。”陈想把两坛陈酒提到胸前,让外婆能看得更清楚些。
“你外公在里面,进去吧。”
“新年的时候您和外公进城来吃年夜饭吗?”
“还是你们过来吧,老头子不喜欢城里。”
陈想推开家门,正对着门口赫然摆着一张圆桌,本以为只有外公在,可进来一看,是一群人围着桌子吃饭。
“外公好……”有印象没印象的都有,陈想一个都叫不出来。他还傻傻地认为能进来放下陈酒后就走,果不其然还是被“扣”下了。
“这是你姑,舅,还有这个你应该叫……”外公用方言一一为陈想介绍过来,陈想不得不在脑中翻译过来后对每一位问声“好”。
当外公说要留陈想吃晚饭,他练练拒绝,忙说自己有事新年再来看他们,这才勉强放他走。陈想回到大道上,抬手看了眼表——竟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还以为最多十分钟。
等到陈想跑回计程车上,就遭到了司机的谩骂:“我在这等你等了这么久,不是说几分钟就好了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很不幸地,在返程碰上了堵车,黄昏时分陈想才终于回到家。他正要打开家门,却发现门把手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上面写着:下午两点,我在一高等你。
不用看落款,陈想只一眼便认出是谢尚可的字迹。
陈想再一抬手,表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五点。他当即立断,放弃了给手机充电的念头,迈开腿奔下楼。
不论有风无风,空气都是冷飕飕的。刺骨地,毫不留情地吹进陈想的衣袖中,晚高峰太堵,他伴着街道时而长时而短的喇叭声奔跑,此刻陈想心中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谢尚可身边。
可他不禁想了想:“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尚可等我了三个小时……他会等我吗……”陈想陷入极度的不自信当中。
“他是喜欢我的。”这是陈想第一次如此确信,在不知不觉中他又加快了速度:“一定要等我。”
陈想在一高的老师办公室找到付老师,寻问他有没有看到谢尚可。随后他便根据付老师的印象往操场寻去。
黄昏之下,学校操场的照明灯被打开,运动场上空无一人,只听得见教学楼传出的阵阵读书声。陈想抬眼望去,在主席台边坐着的谢尚可几乎要与晚霞融为一色的绝景。
陈想急迫地走上主席台,谢尚可听到脚步声转头望了过来。橘红色的霞光似是跑到了谢尚可的脸颊与眼周,只匆匆一眼,他又转过头用手将挂在脸上的泪水擦去。
无声的微风扬起,谢尚可此刻的剪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寂。陈想看出他刚哭过,不由自主得也在伤感。
于是陈想慢慢走到主席台边,与谢尚可一同坐着。两人半句话都没说,谢尚可甚至没再看他一眼。
面对谢尚可的冷漠,陈想急于解释:“手机没电了,抱歉让你联系不上我。”
“嗯。”
“下午去了趟我外公那,五点才回来。”
“我知道,”谢尚可这才侧过一点脸,向着陈想:“联系不上你之后我就打给了宋阿姨。”
谢尚可知道陈想在因自己而紧张,于是强挤出笑容反倒安慰他:“你不用那么着急和我道歉,解释。其实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了。”
“那你为什么哭呢?”陈想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他一语道破谢尚可拙劣的伪装。
“哪有,”谢尚可不愿意承认,却又因为心虚又用手擦过脸颊时碰到了遗留在上面的泪珠。他不得不想办法解释他哭过的事实:“只是因为西边扩建了,坐在这里都快看不到对面的黄昏了,感觉不太一样了……”
一高西边扩建,主席台就是向着西面。陈想抬头正视前方才发现新建的教学楼,只剩下楼宇之间渗透出一点红日。
曾经这里的夕阳包裹着整个操场,陈想指着依旧被霞光覆盖的篮球场道:“我记得我高二的时候冒着大雨打篮球,结束后你还为我撑伞。”
与陈想一同的记忆轻易令谢尚可从神伤中脱离出来,他笑着说明当时的情况:“当时你整个人都湿透了,我还有必要为你打伞?我也蠢,下大雨还去看你打球。”
陈想挠了挠头,才想起谢尚可其实没为他打伞,球赛结束后就和他匆匆忙忙地跑回家了。不过见谢尚可心情有了好转,接着指向篮球场对面花房的一角。
“还有那里,那里……”陈想突然缄口不言,缓缓收回来手指。
那里的回忆自然也很多,只是陈想想起的一些事情,不好开口。
而谢尚可并未避讳:“那里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结果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前女友的地方。”
“那么尴尬的事情,要不你还是忘了吧。”
谢尚可转头与陈想对视上,他眸中残留的泪光在陈想眼里瞬间成了永恒的星光。
“你让我忘了……那一句?”
可点点星光始终无法掩盖其中的暗淡。
如今陈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谢尚可因为这个谎言而痛苦,实在让他愧疚:“早知道你会因此耿耿于怀,我就不会那么说了。”
“那你会怎么说?怎么解释你喜欢我?”
“我不会解释了。”
两人都期盼着说出,听到的话即将要浮出水面,近乎疯狂得驱动着陈想的脑神经。
陈想现在才想明白,即使现实远不如幻想的那样理想,但只要是有谢尚可在他眼前,他时刻都能展现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