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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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琅是个早产儿，大概是大脑在娘胎里没发育全的原因，周围人都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但她爸妈常常鼓励她：“天才都这样，我闺女是天才。”她深感认同。
不过极少数时候，她爸妈也会对她伸出爱的巴掌。
深夜，一声尖锐高亢的喊声划破寂静夜幕。
“江琅！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十五万！十五万！把你卖了都值不上十五万！！”
老旧小卖部的二楼，乒乓哐当一阵打砸声响起，惊得街道上的耗子飞快溜走。
隔壁几户亮起微弱灯光。
开包子铺的夫妻睡得早，女人刚睡着就被吵醒，气得伸手往身边扒拉了一下，“老江家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嚎啥呢？”
被扒拉醒的老张半睁开惺忪睡眼，想了想，回道：“他家闺女不是要高二分流了嘛，那孩子成绩不行身体更差，老江他俩就花钱托人找了个工作，好像是……搁银行办卡吧？”
“让江琅去银行上班，老江咋不上天呢，王芳华也不拦着，都咋想的啊？”女人翻了个白眼。
她都不用问，这工作指定打水漂了，钱能不能退回来都两说。
在利民胡同这条街上，处处都有江琅的传奇。
孩子小时候街坊邻居只以为她是傻子，后来以为她是疯子，现在大家发现她就是脑子有病。
江琅还不会说话时，毛病已经初现端倪。
几个月大的娃娃趴在桌子上，能盯着小卖部进进出出的人几个小时，不哭不闹也不吱声，回回都得等到老江两口子忙完了才发现，孩子尿了一桌子，小被子能拧出尿来。
她就趴在被尿透的小被子上盯着他们，两眼放光。
会说话之后，每个进出小卖部的人都要被问：“叔叔/阿姨为什么要买这个？”“为什么这张纸可以买吃的？”“叔叔为什么要拍阿姨的屁屁？”“叔叔阿姨为什么不说话？”
她会说话后，小卖部里的客人就越来越少了，老江的头发也越来越少。
到了三岁，某天和老江去钓鱼，一群野小子在河边撒尿，小江琅盯着他们看了一会，站到他们身边，脱下裤子。
老江找到她的时候，那群野小子正围着她大笑，小江琅低头看自己被尿湿的裤子和鞋，一脸疑惑。
这个时候大家以为这孩子只是单纯的傻。
又长大些，江琅躺在小卖部外边的躺椅上望天发呆，王芳华忙完出来问她：“搁这干啥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寻思你丢了呢。”
江琅问：“妈，为什么鱼不能在天上飞？为什么鸟不能在水里游？”
王芳华回答：“现在科技发达，鱼上了飞机也能在天上飞。”
江琅：“那为什么鱼不能自己游上天？”
王芳华回答：“人也不能自己飞上天。”
江琅：“那为什么人不能自己飞上天？”
王芳华憋了半天，挤出一句：“人不能就是不能。”
江琅失望地看她一眼，好像在说朽木不可雕也。
王芳华强压下火气，深吸气：“闺女啊，你光想是没有用的，想一百遍为什么，人做不到还是做不到，你得动手尝试，想办法让人从不能变成能。”
自从王芳华告诉江琅动手尝试之后，利民胡同的平静日子就一去不复返。
某年某月，利民小区电路烧毁，江茂生赔偿2000元。
某年某月，利民小区绿化带发生小型火灾，江茂生赔偿5000元。
某年某月，张记包子铺铁锅失窃，江茂生赔偿1000元，并暴打江琅，早餐店获得道歉×1.
某年某月，江家累积购买金鱼100条，费用共计1500元。
某年某月……
这个时候大家以为江琅和利民胡同八字不合。在众怒之下，大家纷纷劝老江夫妻再生一个。
江琅不行，她克财。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江琅读初一那年，她差点物理阉割了暴露狂。
开始大家可怜她遇到暴露狂，认为她是吓坏了，都说她做得对，遇到这种事就该反击！
但随着对话的深入，邻居们发现不太对。
“江琅吓坏了吧，这么小个姑娘碰上这恶心事，那死变态可真特么操蛋！”
江琅不答。
“多大点事儿啊还能给江琅吓着？我看是江琅觉得太恶心了才拿刀吓唬他！谁知道对方这么不经吓！”
江琅迟疑，摇摇头。
邻居们纳闷，问：“那你因为啥要拿刀啊？”
江琅回忆了下，说：“他不穿衣服站我前边，我以为他是要给我当研究对象，征求他的同意后我拿出小刀，但他又反悔了，让我别冲动。我让了一步，只割他下边，他跑了，被我抓到，然后他报警了。”
“研究对象？啥研究对象？”
“人体研究对象，我好奇人体内是什么构造。”
“书上没有嘛？”
“书上就准吗？万一书上骗人呢？”
“书上骗人你就要拿活人研究？”
“死人也行，但我找不到死人。”
“……那你就能杀人了吗？”
“他同意了。”
那天之后，江琅被关在家里一个月，江茂生和王芳华轮番教育，等教育结束后，她出门，发现邻居们纷纷躲着她走，在遮掩闪避的视线中，她读懂了一种情绪，叫恐惧。
利民胡同悄悄流出传言，江琅是个疯子。
江琅觉得很稀奇，她问爸妈为什么，爸妈沉默半晌，说他们不懂天才，所以觉得天才是疯子。
江琅认可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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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江家骂也骂完了，砸也砸完了，胡同又恢复了寂静。
江琅猫在被窝里，黑暗中，一双眼睛倒映着手机屏幕的光。
闵殊：「学妹，听说你们开始高二分流啦，你找到实习的地方了吗？猫猫探头.jpg」
飞鱼：「没呢。」
闵殊：「那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实习啊？」
飞鱼：「不知道啊。」
闵殊：「我在研究所实习本来想内推你来着，但你成绩太差，主管说不行。哭哭.jpg」
飞鱼：「还行吧。」
闵殊：「？」
飞鱼：「。」
闵殊：「是我的错觉吗，学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飞鱼：「嗯。」
放下手机，江琅悄声下床，推开卧室的门缝向外看，客厅的地上一片狼藉，砸碎的摆件和掀倒的桌椅散乱排布在地上。
江琅被地上摔碎的摆件吸引了视线，站在客厅数数，左，右，左，右……
她想，王芳华女士还挺讲究美感，砸东西都对称砸。
轻手轻脚地靠近爸妈卧室，老式门的长条磨砂玻璃窗透出光亮，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也随着光透出门板。
江琅听见她爸在叹气：“好不容易找着个好工作……”
王芳华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砸了一通反而看开了：“你也别闹心了，我现在想想，之前是咱俩太着急了，江琅她进了银行也呆不长，迟早让人撵出来，到时候那钱才是真打水漂了。明天我找亲戚问问看能退多少钱。”
说着，她也想叹气了，“还是咱家没多少钱，要能把闺女送研究所去就好了，她就喜欢琢磨那些玩意儿。”
江茂生没敢吱声，和找工作相比，他闺女别蹲监狱更重要，真怕进了研究所搞出社会新闻。
孩子初中那段时间，他做梦都是新闻报道，某年某月某日，江某因违法实验获刑××年。
老江半夜惊醒后抱着被子祈祷老天眼瞎。
夫妻俩齐齐叹气。
江琅静悄悄地回到卧室。
第二天，夫妻俩顶着黑眼圈来到客厅，看到沙发上精神奕奕的江琅。
江琅一双眼睛又亮又圆，像两个小太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光亮。她转头看见两人，说：“咋起这么晚？到点该吃早饭了。”
两人：……
虽然当父母的总鼓励自己孩子是天才，但有些时候也觉得，孩子的脑袋是不是真的没发育好。
昨晚老江已经把客厅打扫了一遍，早上他拎着垃圾袋下楼。王芳华在厨房蒸了碗鸡蛋糕，晾了一会，面无表情地端到餐桌上，她没说话，江琅自觉地坐到餐椅上，低头吃饭。
小卖部开门，隔壁包子铺的老张瞅准人少的空档，溜到小卖部问：“江琅那工作是不黄了？”
王芳华把账本摔在桌子上，瞅他，“咋的，你要介绍个工作啊？”
“嗐，你家江琅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老张在王芳华能戳死人的眼神中闭嘴，转而问：“咋回事啊？因为啥黄了？”
江琅的光辉事迹已经数不胜数，也不差这一件了，王芳华就没瞒着：“昨晚亲戚搭了个线跟银行领导吃饭，本来工作都要定下来了，她突然开始笑，领导问她为啥笑，她说领导的脑袋在发光，领导看起来不太高兴。”
“不过领导脾气还挺好，没搭理她。吃完饭领导讲了讲工作的事，问她有没有啥问题。”
老张寻思，这不完犊子了嘛，江琅能问一百个为什么。
王芳华翻着账本，面无表情接着说：“她盯着领导的脑袋，问秃顶和早泄有没有正相关性，说自己已经收集了十四个案例，希望领导当第十五个。领导走之前让我和老江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老张笑得止不住，“我说你俩咋想的，让江琅去银行上班？”我都怕她被顾客打死。
王芳华翻了个白眼，“这不高二分流嘛，急得我乱转！她那成绩进不了研究所也考不了大学，她班任找我谈好几次了让我早点准备，说什么江琅这情况不好找工作，气死我了！还江琅这情况？我家孩子啥情况啊？！”
这么多年了啥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
老张转移话题：“她上哪收集的十四个案例啊？”
王芳华瞥了眼老张油光锃亮的头顶，又想起老张媳妇儿那张嘴，不吱声了。
二楼，江琅正在厨房杀鱼。
掏出的内脏放到菜板一边，之后依次排列鱼排，鱼腩，鱼小刺，鱼头鱼皮加脊干，鱼身上的各部分整齐排列在菜板上，看起来有种规整的美感。
没清洗的血水溢出菜板滴落在地砖上，江琅看着菜板发呆。
或许是因为杀了太多鱼，江琅看一眼鱼，就知道从哪个部位下刀能快速剥皮去骨。
她还杀过鸟，兔子，老鼠，她都知道从哪下刀。
她没杀过猪，但她在乡下亲戚家看过，看两眼就知道该从哪开刀。
她没杀过人，她也知道。
她大概很擅长做这种事。
但知道了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不知道鱼要怎么飞起来。
小时候她试过将鸟翅膀插到鱼身上，鱼死了。
之后她解剖了很多鸟和鱼，在观察比对两者的身体构造后，发现鱼的各个部分都不适合飞行。
首先鱼鳃在空气中不能提取氧气，其次和鸟翅膀相比，鱼鳍过于窄小无法提供起飞的推力，鱼红肌也不够发达不能高频扑动，最后缺水，感知系统失效，新陈代谢不足等等。
但她不认为鱼就不能飞。
只是鱼飞起来或许比人更难一些。
那人要怎么飞起来？人与鸟的差异在哪？和鱼一样吗？手臂和翅膀的结构有什么不同？人骨与鸟骨又有什么不同？
爸妈说这些知识书上都有。她看了，可她没实践过。
没实践过的知识她不懂。
她理解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