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点》姜烂子

15、表白信

　　清晨的风裹着凉意，江余把于甜送到教学楼门口，只淡淡“嗯”了声算作道别，便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背影透着几分疏离。

　　于甜早已习惯他这模样，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身离开。

　　江余踏进教室，径直走向后排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胳膊一垫，侧脸便贴了上去。

　　他没真睡，只是不喜早自习前的嘈杂，只想安安静静待会儿，周身仿佛罩着层无形的屏障，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旁边座位传来轻微响动，江余眼皮都没抬，不用想也知道是简亦辰。

　　那家伙总是踩着这个点来，脚步声轻，话更少。

　　“欸，江余。”单程义却没顾忌他的冷淡，转过来时眼里满是好奇，“刚才跟你一起走的女生，长得特可爱，跟你啥关系啊？”

　　江余睫毛微颤，原本到嘴边的“我妹妹”，又想起于甜让隐瞒关系硬生生拐了弯。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淡淡道：“好朋友。”

　　“哦——”单程义拖长调子，笑着晃了晃脑袋，“那女生是真招人喜欢，我刚才都看见好几个男生偷偷看她了。”

　　江余没多话，只“嗯”了声，指尖在桌面轻轻蹭了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声平淡的回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妹妹，自然是招人喜欢的。

　　全程，简亦辰都没开口，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余光瞥见江余垂着的眼睫，想起刚才教学楼，江余虽依旧话少，却会放慢脚步等那女生，侧脸线条都柔和了些。

　　简亦辰低头看着课本，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动。

　　招人喜欢吗？他在心里无声问着，又很快收回思绪，只是那行字看了许久，也没真正看进去。
　　***
　　于甜抱着刚从储物柜取出的课本往教室走，路过走廊拐角时，突然被人从身后猛地推了一把。

　　她重心不稳，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走廊摆着的桌子冰冷桌角上，怀里的书散落一地。

　　“走路不长眼啊？”带头的女生双手抱胸，语气里满是挑衅，是高一年级出了名的刺头陈俐丽，连老师都要头疼几分。

　　于甜疼得眼眶发紧，捂着发烫的额头抬头，声音带着气：“明明是你们推我！”

　　“哟，还敢顶嘴？”陈俐丽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瞥着她，“自己撞上去的，倒赖我们？我看你是眼睛瞎了吧。”

　　于甜懒得跟她纠缠，弯腰去捡地上的书，指尖触到课本时，还能感觉到额头传来的钝痛。

　　可她刚直起身要走，陈俐丽却伸胳膊拦住了她，嘴角勾着恶意的笑：“想走？道歉啊。”

　　见于甜不说话，陈俐丽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足够刺耳：“真以为巴结上江余，就有人给你撑腰了？不过是个有精神病妈的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说不得？”

　　“不准你说我妈！”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于甜心里，她猛地抬头，抓起手里的书就朝陈俐丽砸过去。

　　陈俐丽被砸得后退一步，脾气瞬间上来，扬手就要打向于甜的脸。

　　于甜攥紧拳头，正要抬手反抗，却见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伸过来，稳稳扣住了陈俐丽的手腕。

　　拦着的女生留着长发，眉眼生得极好看，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只冷冷开口：“要上课了。”

　　陈俐丽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对上女生那双亮得发锐的眼睛，莫名有些发怵，悻悻地收回手，路过于甜身边时，故意撞了她一下，咬着牙低声威胁：“给我等着。”

　　走廊里恢复安静，于甜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些的女生，揉了揉还在疼的额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听到于甜的道谢，季芸紧绷的嘴角轻轻弯了弯，原本清冷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那抹笑像初春化开的雪，干净又好看。

　　“我叫季芸，”她声音也放轻了些，带着点温和的暖意，“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或者有其他问题，都可以找我。”

　　于甜心里一暖，刚才被欺负的委屈消散了大半，她点点头，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甜甜地应了声：“嗯！谢谢你，季芸姐。”

　　季芸看着她笑起来软乎乎的模样，眼底的光亮又盛了几分，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

　　这姑娘眼睛亮，笑起来也讨喜，难怪会被陈俐丽那样的人盯上。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于甜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抚：“快回教室吧，别迟到了。”

　　于甜抱着书点点头，跟季芸道别后，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教室，只是抬手摸额头时，还是能感觉到一点残留的痛感，但心里却满是被保护的暖意。

　　上课铃刚落，徐合琴抱着课本走进教室，目光第一时间扫向后排。

　　江余没像往常那样趴着睡觉，而是直挺挺坐着，眼神却空茫地落在课本上，明显在发呆。她没多管，视线又移向斜前方，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贺晨！”徐合琴的声音陡然提高，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响亮。

　　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贺晨猛地弹起来，眼神涣散地四处张望：“地震了？”

　　全班哄堂大笑，他同桌沈冬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贺晨揉着眼睛看清是徐合琴，垮着脸嘟囔：“老徐，你咋又吓我？”

　　“都上课了还睡，昨晚又去网吧了？”徐合琴双手叉腰，语气里满是了然。

　　贺晨立刻坐直，嬉皮笑脸地摆手：“没有没有，我昨晚突然来了学习灵感，背单词背到后半夜！”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徐合琴更是嗤笑一声，直接指了指黑板：“上来，听写20个单词，正好检验下你的‘灵感’。”

　　贺晨满不在乎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慢悠悠写着。

　　等他下来，徐合琴看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又气又好笑。

　　20个单词只对了9个，字迹还潦草得像乱爬的虫子。

　　“不是说背了吗？20个才对9个！”徐合琴敲了敲黑板，“你看看这个‘love’，这么简单都能写错，贺晨，你是没救了？”

　　沈冬在底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贺晨却一脸理直气壮：“老师，我没接过表白信啊，不熟悉很正常！”

　　教室里又是一阵低笑，徐合琴无奈地叹气，没谈恋爱就好，她暗自安慰自己，摆摆手道：“下去！错的单词每个写5遍，明天交上来。”

　　“啊？”贺晨垮了脸，突然眼睛一亮，“老徐，写单词多没意思，不如让我写封表白信？”

　　“就你这字，谁敢收？”徐合琴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贺晨却不死心，转头看向后排的江余，扬着嗓子喊：“江余，我给你写一封，你要不要啊？”

　　江余原本放空的眼神瞬间聚焦，冷冷地白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贺晨，你别恶心江余了。”单程义忍不住回头吐槽。

　　斜对排的尚泽也跟着补刀：“就你那字，还不如我家狗拉的屎好看，赶紧写单词去吧。”

　　“哎你怎么说话呢！”贺晨刚要反驳，就被徐合琴拍桌子的声音打断。

　　“回座位坐好！再闹就站到走廊去！”徐合琴瞪了他一眼，转身开始讲课。贺晨撇撇嘴，悻悻地坐回座位，还不忘偷偷踹了沈冬一脚，换来对方一个更嫌弃的眼神。

　　后排的江余重新把目光落回课本，只是这次没再发呆，指尖无意识地在“love”这个单词上轻轻划了一下。

　　刚才贺晨闹出来的荒唐事像根小刺，总在脑子里绕。

　　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用铅笔在空白处轻轻描了个“love”，笔锋顿了顿，又觉得幼稚，刚想擦掉，却突然转头看向旁边的简亦辰。

　　“你会写love吗？”

　　话一出口，江余就僵住了。

　　教室里只剩徐合琴讲课的声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这什么弱智问题？小学生都能写对的单词，他居然问年级第一的简亦辰？被刚才贺晨的蠢劲是传染了吗？

　　江余不敢看简亦辰，只盯着课本上的字迹，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江余，你也神经病是吧！

　　简亦辰先是怔了怔，侧头看向他时，眼底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惊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柔和些：“会。”

　　他没追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也没露出半点觉得荒唐的神色，就像在回答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江余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飞快地“哦”了一声，赶紧把头转回去，手指攥着铅笔，连描出来的“love”都忘了擦。

　　窗外的太阳渐渐沉下去，云层压得低低的，风裹着潮气吹进来，像是很快就要下雨，教室里的光线也暗了些，恰好遮住了他耳尖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