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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断命斩下,我替你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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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外,雷云翻涌如墨海倒悬。
那柄由祭剑残片化作的漆黑巨刃高悬天穹,刃身缠绕着百万冤魂的哀嚎,凄厉嘶鸣穿透神魂,仿佛连天地都在为之颤抖。
幽蓝火线自云层深处裂开,宛如远古之眼缓缓睁开,冷漠俯视人间——断命之眼,已成。
“此剑不杀身,只斩命根!”影六怒吼,双目赤红,手中令符寸寸碎裂,“它要的是血脉断绝、命格湮灭!青冥一脉,自此不存!”
尉迟烈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横骨刀上,蛮族战纹燃起赤焰,可那剑威尚未落下,仅余威便如山岳压顶,将他双膝狠狠压入碎石之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死死撑住,怒目圆睁:“我……还能战!”
可没人能挡住这一斩。
就在那漆黑剑光自“断命之眼”中轰然劈落的刹那,空间寸寸崩解,灵气枯竭成灰,万物归寂如死。
所有人眼中只剩那一道吞噬命运的黑暗。
唯有苏云清动了。
他指尖早已染血,玉环深深嵌入心口,与心脉融为一体。
五道令纹在他体内轰然炸响——青、玄、赤、白、黄,五色光华自经络奔腾而出,如五龙盘体,逆冲天灵。
他的身体本已虚弱不堪,此刻却挺直脊背,像一株风中不折的竹。
“命燃则天问——”他低声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得如同钟鸣,穿透了所有哀嚎与雷鸣,“我代其痛,我承其劫。”
话音未落,那足以斩断命格传承的漆黑剑光,竟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骤然偏转,直直灌入苏云清体内!
“清儿!”谢无渊瞳孔骤缩,剑意失控暴走,周身剑气如狂龙怒啸,撕裂长空。
他看见苏云清七窍渗血,皮肤下裂开蛛网般的血痕,经脉寸断之声清晰可闻。
可那人依旧站着,嘴角甚至扬起一丝极轻的笑意。
令轮第七槽“念”轰然亮起,金光冲霄。
一道虚影自光纹中浮现——青衫磊落,手持丹炉,眉眼温和,正是苏云清师尊年轻时的模样。
“清儿……活下去……为师……信你。”
风拂过残碑断瓦,那道身影轻轻点头,随即化作点点金光,融入苏云清心口玉环之中。
热泪滚落,混着血水滑下脸颊。
苏云清闭上眼,心中却前所未有地清明:“原来……火种不是传承丹方,也不是留下血脉。是要烧尽自己,照亮他人。”
他不是药师,也不是什么命格容器。
他是解药——以身为炉,以命为薪,换一线生机。
可这代价,太过沉重。
谢无渊眼底风暴翻涌,理智几近崩塌。
他看见苏云清的生命之火正在急速熄灭,如同风中残烛。
他不能接受——绝不接受!
“渊”字令在他胸口剧烈震颤,那是属于他的命格烙印,是剑心圆满的象征。
他竟不顾反噬之危,引动本源之力,一掌拍向自己心口,鲜血喷出的瞬间,将“渊”字令之力强行抽出,化作一道银蓝光流,直贯苏云清体内!
“你若燃命,我便以心相护。”他声音沙哑,字字如钉,“这一劫,我不准你独扛。”
几乎同时,谢无烬踉跄上前,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火。
他盯着苏云清背影,猛地将手掌按在其背心,将自己的“烬”字令狠狠压入对方命轮交汇之处。
“你替我们承受?”他嘶哑低吼,声音里带着痛与怒,“我不允!”
双生命格,首次共鸣。
“渊”与“烬”,一冷一炽,两股截然不同的命格之力在苏云清残破的经脉中交汇、冲撞、融合。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自丹田升起,竟奇迹般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躯体。
令轮光芒暴涨,六槽齐鸣,七槽“念”炽盛如日,第八槽“渊”轰然点亮,第九槽“烬”彻底凝实,九光连环,轮转如初!
那道原本无可阻挡的“断命斩”剑光,竟在半空中被硬生生凝滞!
空间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轰——!
剑光炸裂,化作漫天黑灰,随风而散。
断命之眼缓缓闭合,九重雷云退去,天地重归寂静。
苏云清跪倒在地,气息微弱,唇角不断溢血。
可他的手,仍死死按在心口玉环之上。
谢无渊一步掠至,将他揽入怀中,指尖颤抖地抚过他冰冷的脸颊。
谢无烬跪在一旁,呼吸急促,眼中却有前所未有的清明。
风掠过废墟,卷起几片焦黑的令纹残片。
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悄然响起,似从虚空深处传来:
“以命换命,非解药,是牺牲。”
就在此时,苏云清忽然睁开眼。
他嘴角带血,眼神却温润如初,像是穿透了所有黑暗与痛楚,轻轻笑了。
“我不是牺牲……”他声音极轻,却清晰得如同晨钟暮鼓,“我是选择。”夜昙低语如丝,缠绕在残破的天地之间:“以命换命,非解药,是牺牲。”
可那话音未落,苏云清忽然睁开了眼。
眸光清亮,如初春破冰之泉,映着漫天将熄的雷火与坠落的黑灰。
他嘴角仍渗着血,一缕蜿蜒而下,染红了襟前玉环。
可他笑了——温润如旧,仿佛方才那场以命相搏的劫难,不过是一阵掠过山野的风。
“我不是牺牲……”他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穿透了死寂的废墟,“我是选择。”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然抬手,双指并剑,毫不迟疑地划过双腕!
鲜血喷涌而出,不落尘埃,反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在空中凝成两道赤红的符线。
他的眼神骤然炽烈,如丹炉中燃尽万卷经文的火种,意志如铁,不容置疑。
“青冥有令,命格为引——归!”
六道令纹在他体内轰然炸响!
“生”字令自丹田升腾,生机如潮;
“心”字令自识海奔涌,灵台清明;
“渊”字令自命轮深处共鸣,冷冽如寒潭深水;
“愿”字令自魂魄中觉醒,执念成光;
“守”字令自血脉中咆哮,守护之志撼动天地;
“烬”字令自命格交汇处燃烧,炽烈如焚天之火!
六令之力尽数汇入胸前玉珏,那枚祖传的残旧玉佩骤然爆发出青金交缠的光芒,仿佛沉睡万年的古器终于苏醒。
令轮虚影在头顶轰然旋转,九槽齐震,天地灵气疯狂倒灌,竟在空中凝成六道模糊却威压滔天的虚影——那是六位青冥先祖的残魂,是血脉与命格的共鸣!
“不可能!”玄字长老立于虚空,面露惊骇,双目暴睁,“你不过一介丹修,如何能引动完整的青冥令轮?!”
可已无人能阻止。
苏云清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以神魂为祭,将六令之力逆推而上!
玉珏中青光冲天而起,竟将那本已消散的“断命斩”残意尽数捕捉、逆转——
轰——!
一道青金光柱自天而降,如命运之矛,直贯玄字长老本体!
长老惨叫一声,护体灵光如纸糊般碎裂,左半身躯瞬间碳化、崩解,化作飞灰飘散。
祭剑残片从他袖中震出,哀鸣着坠向大地,裂作数截。
胜利的代价,亦是毁灭的开端。
反噬如潮水般涌来。
苏云清全身经脉寸寸断裂,五脏六腑如遭雷击,心火熄灭,神魂摇摇欲坠。
他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抠进泥土,却仍仰头望了一眼那重归清明的天穹。
谢无渊一步掠至,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剑心剧烈震颤,几乎失控。
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说过……没有你独自承担的事。”
谢无烬跪在另一侧,颤抖着握住苏云清冰冷的手,眼中血丝密布:“你不能死……我们才刚相认……你答应过,要教我炼丹的……”
苏云清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缓缓抬手,轻触谢无烬的脸颊,指尖微凉。
然后,他望向谢无渊,唇角又扬起那抹熟悉的笑,极轻、极缓:“别哭……我还没老……怎么能……替你们……活到白头……”
话音未尽,他的手垂落。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呼吸微弱如游丝,心脉几不可察。
风止,光敛,令轮缓缓隐去,唯余那枚玉珏静静悬浮于半空——第八槽“念”幽光不灭,第九槽“烬”轮廓清晰,仿佛在等待某一日,再度被点燃。
远处,妖域深处,一口幽深魂井悄然泛起涟漪。
井底深处,似有低语苏醒,又似有宿命之轮,悄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