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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你说的解药,是我自己 ...

  •   夜风穿林,如刀割面。
      苏云清抱着那片残缺的青铜镜,指尖仍残留着触碰往生镜时的灼痛。
      镜面虽碎,余温未散,仿佛还封存着百年前那一夜的血雨腥风。
      他一路疾行,避开巡逻弟子与阵法警兆,衣袍早已被荆棘划破,肩头渗血也浑然不觉。
      唯有腕间玉环不断震颤,一道猩红小字在识海中明灭:【绑定个体(谢无渊)状态同步率:53%】。
      还在下降。
      他心头一紧,脚步更快。
      后山寒潭早已干涸多年,只余一圈焦黑石岸,如同被天火焚烧过的祭坛。
      传说这里曾是天衍剑宗初代祖师悟剑之地,一池寒水映月,可照见道心。
      如今,唯有断碑孤立,裂痕贯穿中央,残存八字刻痕,深深嵌入石骨——
      “心火不燃,莲不开;血脉未醒,令不归。”
      苏云清呼吸一窒。
      这八字,他见过。
      厉老临终前塞入他手中的残页上,有这八字。
      哑叟以血画地,三划成“人”时,身后石壁隐现的符纹里,也有这八字。
      而今,它们竟出现在谢无渊可能藏身之处的碑上,像是某种宿命的指引,又像是一道早已写好的判决。
      他蹲下身,指尖轻抚碑文,忽然察觉不对——这石质并非天然,而是某种炼器余料所铸,内里隐隐有灵流回旋。
      若非他近日丹道大进,对灵气波动极为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就在此时,林中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剑意波动。
      不是攻击,不是示警,而是……共鸣。
      断剑的共鸣。
      苏云清猛地抬头,循着那缕微弱气息疾步而入。
      枯叶在脚下碎裂,寒雾渐浓,前方一株古槐早已枯死,树干中空,枝桠如骨爪伸向夜空。
      而在那树影之下,一人盘膝而坐,银发垂落肩背,玄衣破碎如蝶翼,周身缠绕着诡异黑气,宛如活物般缓缓蠕动,侵蚀皮肉经络。
      谢无渊。
      他双目闭合,唇角却不断溢出黑血,胸口起伏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
      可即便如此,他周身仍有一道残存剑意护体,凌厉如霜,不容靠近。
      “谢无渊!”苏云清扑跪上前,从怀中取出青玉令符,掌心已被边缘割破,鲜血浸染玉面。
      就在令符离手刹那,腕间玉环骤然腾空,悬于两人之间,八道刻槽中已有三道泛光,第九道虚影愈发清晰。
      与此同时,谢无渊腰间那柄断剑嗡鸣震颤,剑身铭文竟如活过来一般,金纹流转,与玉环共鸣共振!
      轰——
      一道无形气浪自两人之间爆发,枯树轰然炸裂,木屑纷飞如雨。
      空中,虚影浮现——两道灵脉自令符与断剑中延伸而出,蜿蜒交织,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环,如同双蛇衔尾,又似双心相扣。
      那虚影古老而庄严,透出远古契约的气息。
      谢无渊猛然睁眼。
      瞳孔收缩,死死盯着那枚青玉令符。
      第九道刻槽的形状,竟与他心口那道自幼便有的旧伤——完全吻合。
      “你……”他声音沙哑,像是从深渊中爬出,“你点燃的灯……不是问心塔的。”
      苏云清摇头,眼底泛红:“我没有去问心塔。我点燃的是……你留给我的那盏残灯。”
      那一夜,谢无渊在寒潭边递给他一盏将熄的魂灯,说:“若我死,替我灭灯。”可他没有灭,而是用自己的心火,一点点续上了那缕微光。
      原来从那时起,双心契便已悄然复苏。
      “你不是药师。”谢无渊缓缓抬手,指尖轻触令符,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是……解药本身。”
      空气仿佛凝固。
      苏云清闭上眼,将往生镜残片置于地面,引动丹田心火,一缕纯白火焰自指尖燃起,落于镜上。
      “嗤——”
      残镜燃烧,不生烟,却映出层层幻影。
      百年前,青冥老祖立于丹炉之前,七窍流血,却以最后神魂封印毒源。
      他将一滴心头血融入玉佩,低语:“唯血脉相承、心火同燃者,可解此劫。九灯非祭,乃启钥之引。”
      画面一转——幼年谢无渊蜷缩在暗室,一名身披玄金法袍的男子俯身,手中药匙缓缓送入他口中。
      那袖口纹路,赫然是今日丹鼎阁大长老玄霄子所穿法袍上的天衍古纹!
      苏云清浑身剧震。
      原来谢无渊并非天生带毒,也不是什么“封印容器”,而是被人为种下“三千浮屠”之毒的“毒引”。
      玄霄子等了百年,就是要等一个能点燃心火的人出现,借双心契开启青冥遗秘,彻底掌控那股被封印的力量。
      而他自己,正是那个“钥匙”。
      玉环嗡鸣不止,【同步率:67%】。
      谢无渊缓缓抬手,握住断剑,剑锋轻点地面,竟以剑为笔,以血为墨,在石上划下一道符痕——与哑叟血书中的“人”字,如出一辙。
      “他们说九灯需九人献祭。”他声音冷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可若九盏灯,本就是九位守誓者的魂?若所谓‘解药’,从来不在丹炉之中?”
      苏云清望着他,忽然笑了,眼中有泪光闪动:“那你现在信了吗?我不是来救你的。”
      “我是来……和你一起成为解药的。”
      风骤停。
      万籁俱寂。
      就在此时——
      林外远处,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剑意撕裂夜幕,伴随着沉重脚步与断续喘息,正艰难逼近。
      一道嘶哑到几乎不成调的声音,穿透林间,带着血与火的余烬,狠狠砸落——
      “谢师兄……苏丹师……快……”夜风如铁,吹不散林中弥漫的血腥与焦土气息。
      燕九歌的身影终于撞入视线时,已近乎残躯。
      他半边身子焦黑溃烂,右臂齐肩断裂,仅靠一柄断剑拄地支撑,每一步都在枯叶上留下暗红拖痕。
      可那双眼中燃着的,不是痛楚,而是近乎疯魔的决绝。
      “玄霄子……已启动‘焚逆祭坛’!”他声音撕裂如砂石摩擦,喉间涌出血沫,“三百弟子……被锁于血阵,精魄正被抽炼成丹!他说……‘清源丹’可永绝逆血之祸——可那不是丹!是魂祭!是屠戮!”
      苏云清心头剧震,指尖猛地攥紧青玉令符,玉面之下似有血脉奔涌。
      刹那间,腕间玉环嗡然震颤,一道前所未有的提示浮现识海:
      【“双心契”激活条件:共燃心火,同承道伤】
      他猛地抬头,望向谢无渊。
      银发男子静坐如渊,黑气仍缠绕其身,可那双曾死寂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正缓缓映出一点微光——不是剑意复苏,而是心神初醒。
      苏云清看着他,声音轻却坚定:“若我以令符为引,借你剑意破阵……你可愿,信我一次?”
      林间死寂。
      谢无渊未语。
      他缓缓将断剑横于膝上,剑锋映着残月,冷光如霜。
      那剑曾斩尽背叛者,也曾为逝者守灵,却从未为“生”而动。
      良久,他启唇,声如古钟低鸣:“此剑,曾为祭亡者而铸。”
      顿了顿,剑锋微抬,指向天际裂开的一线血云。
      “今日,我愿为活人而战。”
      话音落,剑鸣骤起!
      断剑震颤,竟自发离地寸许,金纹如活蛇游走,与玉环共鸣共振。
      第八道刻槽光芒大盛,第九道虚影边缘竟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实光——仿佛沉睡千年的门扉,终于被一道心火轻轻叩响。
      两人正欲动身,忽觉地面微震。
      一道佝偻身影自密林深处爬出,满身泥泞,双唇缺失,唯余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
      是哑叟!
      他手中无剑无器,лишь以指为笔,以胸前不断渗出的心血,在焦石之上缓缓画下——九人环立,共燃一火。
      那图纹古老,似与断碑同源。
      画毕,他颤抖的手先指自己心口,再指向苏云清,最后指向谢无渊,眼中竟有泪血滚落。
      苏云清呼吸一滞。
      刹那间,灵台如雷贯顶。
      他终于明白了。
      “九灯非祭……乃启钥之引。”
      “九令非物,乃人。”
      所谓九盏心灯,并非九枚信物,而是九位血脉相承的守誓者,以心火共燃,方能破开青冥封印。
      而他与谢无渊之间悄然复苏的“双心契”,并非偶然,而是第一道钥匙的开启之始。
      玉环轻旋,第九刻槽边缘,一朵半开的青莲虚影悄然浮现,莲心微光跳动,宛如初生之火。
      远处,钟声骤急。
      九重血台的方向,黑雾翻涌如潮,似有巨兽将醒。
      天空裂开一道猩红缝隙,仿佛天道本身也在颤抖。
      他们手中无万军,无仙器,只有一枚残符、一柄断剑、一道初醒的契意,和一个刚刚被揭开的真相。
      可正是这微光,刺破了百年谎言的长夜。
      风再起时,苏云清握紧令符,望向那血雾深处——
      黎明未至,火种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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