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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废坊点火,有人替我藏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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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被乌云吞噬,废弃丹坊陷入一片昏沉。
风从断壁间穿行而过,卷起灰烬,如残魂低语。
苏云清背靠残墙,指尖仍抵在左肩那道尚未愈合的剑伤上,玉佩滚烫,仿佛烙进了血肉。
识海中翻涌未平——那寒潭、黑衣人、青冥玉佩的老者……还有那一句如咒如誓的低语:“唯此子可解……此毒,需以心火炼药,以命换命。”
他喘息微颤,冷汗浸透后背。
原来如此。
谢无渊的“三千浮屠”并非偶然中毒,而是人为种下,只为等一人来解。
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
那枚祖传玉佩,那半本残丹经,甚至连他自幼修习的心法……皆非巧合。
他是被命运选中的“药引”,是这场布局中,唯一能点燃心火、唤醒剑心之人。
“所以……你不是在救他。”燕九歌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沙哑中带着一丝悲悯,“你是在完成一场早已注定的‘共炼’。”
苏云清抬眸,目光沉静如水,“若真是注定,那便由我来走完这条路。”
他缓缓起身,将断剑横置于残破炉灶之上。
剑身虽断,却隐隐与坊中某股沉寂多年的剑气产生共鸣,如同游子归乡,脉脉相牵。
心火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转至指尖。
他以指为笔,以火为墨,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古老丹诀——那是他用熟练度面板反复推演千遍的“凝脉引灵诀”,专用于调和异种气息。
如今,他要以心火引动谢无渊残留的剑气,尝试复现那日在问心塔中偶然触发的“共炼提升30%”效应。
炉灶微震,一道极细的银光自砖缝中逸出,缠绕剑身。
【叮——】
玉佩再度轻鸣。
【检测到高浓度剑息残留,是否启动“双修映照”模拟?】
苏云清眸光一凝。
双修?
可他与谢无渊从未真正合修过任何功法。
这所谓的“映照”,怕是直指命源深处的共鸣。
他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按在玉佩中央,又狠狠压向肩头剑伤。
血光乍现。
刹那间,天地失声。
识海如湖面炸裂,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奔涌而来——谢无渊盘坐寒潭,黑衣人俯身喂药,毒入经脉时那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天衍剑宗禁地,青石碑上刻着“青冥盟约”四字,字迹斑驳如泪痕;还有一名戴玉佩的老者,手持半卷丹书,对一名婴孩低语:“此子命格特殊,心火纯阳,百年之内,必现于世……”
画面戛然而止。
苏云清猛然睁眼,瞳孔剧烈收缩,喉头一甜,竟呕出一口鲜血。
但他嘴角却缓缓扬起。
他明白了。
那“共炼”并非功法叠加,而是命格与命格的共振,是心火与剑心的相互淬炼。
每一次他为谢无渊炼药,每一次以自身灵力压制毒素,其实都在无形中完成一次“映照”。
而谢无渊的剑气,也在潜移默化中滋养他的丹道根基。
难怪他的熟练度提升速度远超常理。
这不是单纯的金手指,而是命运编织的双生之链。
“你还活着……真是奇迹。”燕九歌望着他,你师父……怕也是因此而死。”
苏云清眼神一暗,攥紧了拳。
师尊临终前那句“莫入丹鼎阁”,原来早有预警。
可他尚未开口,眉心忽感刺痛。
坊外,三道灵压如蛛丝般悄然逼近,轻盈无声,却带着阴冷的缠绕之意。
“来了。”燕九歌低声道,身形隐入阴影,“玄霄子的人,领头的是桃夭,幻术妖姬,擅织‘梦魇丝’,能引人沉溺幻境,直至心神俱裂。”
苏云清不动声色,迅速将方才炼制的“镇脉散”残粉洒向坊内四角。
此药本为压制谢无渊毒素所制,药性极稳,能中和虚妄气息。
他又以心火为引,指尖轻划墙面,留下数道极淡的剑痕——那是谢无渊惯用的“断岳十三式”起手印,唯有真正亲近剑意者,才能感知其存在。
脚步声轻盈如落花。
桃夭翩然而至,红裙曳地,眉目如画,唇角含笑。
她抬袖轻拂,丝线如雾散开,瞬间笼罩整座丹坊。
幻境成。
眼前景象骤变——苏云清跪在废墟之中,怀中抱着谢无渊冰冷的尸身,手中断剑应声而裂。
耳边回荡着谢无渊最后的低语:“你救不了我……你从来都不是解药。”
悲恸如潮水将他淹没。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笑了。
“你幻我悲,可你幻得出他指尖的冷吗?”
声音清冷,如霜刃破雾。
他缓缓抬头,眼中无泪,唯有一簇心火静静燃烧。
袖中一枚桃核飞出,落地即燃,火光如眼,照彻幻境。
桃夭瞳孔骤缩——她竟被反噬,神魂一沉,跌入对方构筑的“真实之境”:她看见苏云清肩头血流不止,却仍执剑守炉,心火不灭;看见他在雪夜中背着谢无渊跋涉百里,只为寻一味药材;看见他一次次在毒素反噬的倒计时中冷静炼药,哪怕自己几近虚脱……
这不是幻术,这是心火所铸的“真实”。
“啊——!”桃夭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幻术丝线寸寸断裂。
她抚着剧痛的额角,望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却坚不可摧的青年,终是低低叹息:
“我奉命来惑你心,可你的心……比剑还硬。”桃夭的身影如烟消散,只余一缕残香在风中飘散,似梦非梦。
废坊内,幻术丝线断裂后的余波仍在空气中微微震颤,像无形的蛛网被火焰焚尽,留下焦灼的气息。
苏云清缓缓收回目光,指尖轻抚断剑剑脊,心火未熄,反而愈发明亮。
那一簇火自丹田升腾,流转四肢百骸,仿佛有生命般与玉佩共鸣。
他能感觉到,某种更深的联系正在成形——不只是他与谢无渊之间灵力的呼应,更是命格与命格在命运长河中的对视与交叠。
“不是我心硬。”他低语,声音几近呢喃,却如钉入夜色的剑,“是有人值得我燃。”
燕九歌从阴影中踱出,眸光晦暗不明。
他望着那柄横于炉心的断剑,忽然嗤笑一声:“你可知‘双修映照’在古籍中被称为‘命契’?一旦启动,便是生死相系,灵魄互缚。若一方陨落,另一人也将神魂俱裂。”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谢无渊那样的人,从不信任何人,连他自己都不信。而你……竟让他在闭关中无意识勾勒出丹炉轮廓?”
苏云清没有回答。他的指尖微微一颤,玉佩再度轻鸣——
【同步率提升至47%,可短暂传递灵机波动】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波动自玉佩中逸出,顺着心火蔓延至断剑,再透过炉心那股沉寂多年的剑意,仿佛投石入渊,激起千里之外的涟漪。
寒潭深处,冰层骤裂。
谢无渊猛然睁眼,眸中寒霜寸寸剥落。
他指尖尚停留在水面,涟漪未散,而那丹炉的轮廓却已深深刻入寒潭底部的青石。
他凝视着那虚影,喉间滚动,低唤出一个名字:“……云清。”
那一刻,他竟清晰感知到某种遥远的牵引——不是灵识传音,不是符咒感应,而是一种近乎血脉相连的悸动。
仿佛有人正以心火为引,将他的剑心一点一点从深渊中唤醒。
而此时,废坊之外,树影深处。
沈照雪立于夜风之中,指节因紧握传讯符而泛白。
她本奉玄霄子之命前来监察,若见苏云清有异动,立即示警。
可她看着坊内那道清瘦身影,看着他以血为引、以心火为薪,竟迟迟未能掐诀传讯。
她想起三日前,玄霄子在丹鼎阁密室中的低语:“‘人丹鼎炉’需纯阳心火为引,百年难遇之体魄,方能炼出‘清源丹’。苏云清……正是最佳鼎炉。”
她本不信,直到亲眼所见——那心火纯净如初阳,竟能反噬幻术,焚尽虚妄。
“你若上报,他必死。”燕九歌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后,“你若沉默,便是背叛师门。选吧,小师妹。”
沈照雪闭了闭眼,终是将传讯符悄然碾碎,化作飞灰。
风穿坊而过,吹动残垣断壁间的灰烬,如星火零落。
苏云清盘坐炉前,双手结印,心火再度升腾。
他将断剑置于丹田前,以自身灵力为引,引导玉佩中的共鸣之力,一遍遍冲刷经脉。
每一次冲刷,都像是在与千里之外的某道剑心对话,彼此试探,彼此确认。
玄霄子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谢无渊。
而他,也不再是那个只能逃亡的炼气三层小修士。
心火灼灼,映照双眸。
他低声自语,却如誓如咒:“终试之日,我不仅要登塔……更要替你,斩断这百年宿命。”
夜风忽止,天地无声。
唯有那炉心深处,一道微弱却坚定的银光,正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