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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旧誓未冷,新火重燃 ...

  •   忘川底渊,死寂如渊。

      没有风,没有魂,甚至连时间的流动都仿佛被凝固在这片禁忌之地。

      唯有命轨之钥悬浮于前,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晕,像是一盏不灭的灯,在无边黑暗中划开一道细小的裂痕。

      苏云清靠在谢无渊肩上,气息仍显虚弱,银丝缠绕鬓角,像是被刚才那场双魂共鸣抽走了十年寿元。

      可他的眼神却格外清明,如同穿透了百年的迷雾,直抵这深渊最深处的秘密。

      石碑矗立,斑驳古老,三个篆体大字——三宗盟约,沉重如山。

      谢无渊缓步上前,剑意如霜,轻轻拂过碑面。

      刹那间,石纹裂开,血色文字自缝隙中渗出,如泪如咒:

      玄冥子,因私放逆命之人,被废道基,永镇幽冥。

      剑尊眸光骤冷。

      他凝视着那名字,脑海如惊雷炸响。

      百年前,天衍剑宗大长老突遭清算,道基尽毁,魂魄封印于幽冥最深处,对外宣称“堕入邪道,欲乱轮回”。

      可从未有人知晓真相,连宗门典籍也对此讳莫如深。

      如今,一切线索如蛛网收拢,终于指向了这具枯骨。

      “判冥……是你。”谢无渊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刃,“你就是玄冥子。”

      话音未落,石碑之后,枯骨缓缓坐起。

      脊椎一节节挺直,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蓝火焰。

      那具残破的身躯竟似重新拥有了意志,缓缓抬手,抚摸着石碑上的血字,低笑如风中残烛。

      “你们以为我在害人?”他喃喃,继而笑声渐大,癫狂回荡,“不,我在救他们!我是在救所有人!”

      他猛然抬头,枯槁的手指直指上方虚空,仿佛要撕开那天幕:“当年我亲眼所见——强者可逆轮回,夺舍重生;弱者却连转世资格都被剥夺,魂飞魄散!天道不公!轮回不公!我欲开‘逆命之径’,让所有亡魂归还,让天下再无永别!可结果呢?”

      他咬牙,声如泣血:“天衍掌门亲自动手,斩我道基;玉虚高坐云端,袖手旁观;就连你师尊——”他目光转向苏云清,眼中竟闪过一丝痛楚,“那个曾与我共饮月下、誓言守护苍生的人……也说‘秩序不可乱’!”

      “呵……呵哈哈哈!”玄冥子仰天狂笑,笑声中尽是悲怆与讥讽,“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当情面对命劫时,是否真的不败!我设三劫,试炼百载:情断、心死、道崩!我要看这世间,是否真有人愿意为一人逆天,是否真有人能在万念俱灰时仍执灯前行!”

      深渊震颤,黄泉倒流。

      苏云清静静听着,脸上无怒,无惧,唯有深深的悲悯。

      他缓缓抬起手,命轨之钥在他掌心轻颤,映照出点点星火般的光斑,仿佛承载着无数未尽之愿。

      “你错了。”他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却清晰得足以穿透千年执念。

      “你从未真正相信过‘情’。”

      玄冥子笑声一顿。

      “你用试炼衡量人心,用痛苦验证誓言,可你从不敢去信一个人,也不敢再爱一次。”苏云清目光澄澈,直视那双燃烧着恨意的眼,“你被背叛过,所以你认定所有人都会背叛;你失去过所爱,所以你认为世间情皆虚妄。可你忘了——你最初立誓之时,不也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再失去所爱’?”

      命轨之钥微微一震,一道柔和光芒洒落,照在玄冥子枯骨之上。

      那一瞬,他浑身剧颤,眼中的幽蓝火焰剧烈晃动,仿佛有什么封印百年的记忆正在苏醒。

      他低头,看着自己残破的双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我……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所以你布下血祭,唤醒命锁?”谢无渊冷声问,剑意未散,却已不再锋利如初。

      “我不求复活,只求一条路。”玄冥子喃喃,“一条能让亡者归来、生者无憾的路。可他们怕了……他们怕这世界失控,怕自己失去特权,于是联手将我钉上祭坛,用‘正道’之名,行最冷酷之事!”

      苏云清闭了闭眼。

      他忽然明白了师尊临终前那一声叹息,明白了那半本丹经中隐藏的愧疚,也明白了为何玉佩会在他手中觉醒——有些债,不是为了清算,而是为了偿还。

      “我们来此,不是为了毁灭。”他再度开口,声音坚定如磐石,“而是为了证明——有人愿为一人逆天,有人愿为众人守灯。谢无渊宁可自毁剑心也不愿伤我分毫,我明知危险仍一次次为他炼药续命。这不是试炼的结果,这是选择。”

      他将命轨之钥高举,光流如河,环绕整座石碑。

      “灯已灭,火未熄。”他轻声说,“而我们,正是那重燃的火种。”

      就在此时,一道纤细身影悄然走出阴影。

      是纱影。

      她披着幽冥侍女的黑纱,手中紧握一枚暗红丹囊,指尖微微发抖。

      她一步步走向玄冥子,跪在枯骨之前,泪水无声滑落。

      “师尊……”她哽咽,“我找到了……你让我等的人。”

      她缓缓摊开手掌,那枚染血的丹囊静静躺在掌心,虽经百年,却仍未腐朽,仿佛封存着一段不肯消散的执念。

      “这是我兄长临终所托……”她抬头,望着玄冥子空洞的眼眶,声音颤抖却清晰,“他说……”玄冥子浑身剧震,空洞的眼眶中幽蓝火焰剧烈摇曳,仿佛被一道无形之力狠狠贯穿。

      那枚染血的丹囊静静躺在他枯骨交错的掌心,斑驳血迹早已干涸成暗红,却仍透出一丝温润的灵息——那是属于旧日誓言的余温。

      纱影跪在冰冷石阶上,泪如雨落,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百年长梦:“他说……‘我们从未否定你的愿,只是不愿以万魂为祭。’”

      话音落下的刹那,深渊仿佛静了一瞬。

      玄冥子僵硬的指节微微蜷缩,发出细微的骨响。

      他低头凝视着那枚丹囊,仿佛透过它,看见了百年前那个雪夜——玉虚峰顶,三人共饮一壶冷酒,炉火将熄未熄,彼时星河垂野,誓言如钉。

      “逆命之路,不该踩着亡者尸骨前行。”

      “若真有情,便该护住活着的人。”

      “玄冥,你走偏了。”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声音,此刻如潮水般涌回。

      百年的执念如冰层裂开,露出底下早已溃烂的伤口。

      他颤抖着,枯骨之上竟浮现出微弱血色,像是干涸河床突逢春汛,一丝丝血肉自骨骼缝隙中渗出,虽转瞬枯萎,却确确实实存在过。

      “原来……”他喃喃,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才是那个忘了初心的人。”

      命轨之钥忽而剧烈震动,悬浮于苏云清掌心,九道古篆逐一亮起,直至最后一字——“誓”,骤然迸发金光,投射出一行流转的古文:

      誓成之日,命轨初启。

      苏云清瞳孔微缩,心头如被雷霆击中。

      他仰头望向谢无渊,目光澄澈而坚定,仿佛穿越了无数轮回的迷雾,终于看清前路。

      “接下来,”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似有千钧之力,“该我们写下新的天道了。”

      谢无渊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他的手牢牢握住。

      那一瞬,剑尊周身剑意轰然冲霄,仿佛九天雷霆尽数汇聚于一刃,斩向苍穹之隙。

      他的眸中再无半分迟疑,只有决绝与守护。

      “此路若无光,”他低语,声如寒刃破空,“我为你斩出一条。”

      话音未落,整座忘川底渊骤然震颤。

      石碑崩裂,血字消散,那株深埋幽冥不知多少年的纯白彼岸花,竟从石缝中缓缓探出花茎,一瓣、两瓣……纯白无瑕的花瓣在死寂中绽放,不染尘埃,不惧阴煞。

      花瓣随风飘起,轻盈如雪,穿过层层幽冥禁制,越过阴阳界限,悄然飘向阳间深处。

      某一刻,彼岸花一瓣落在知微手中那盏残破的古灯之上。

      灯芯微颤。

      刹那间,残灯骤亮,火光由黯淡转为炽烈,映得整座破庙如白昼。

      火焰跳动间,竟隐约勾勒出一道人影轮廓——似曾相识,却又遥不可及。

      仿佛是某种回应,又似是一声预告。

      真正的逆命,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幽冥最深处,一道裂隙悄然浮现,漆黑如渊,其内传来低沉的呜咽与锁链崩断之声。

      苏云清忽然蹙眉,命轨之钥在他掌心急颤,指向那未知的幽暗——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

      他尚未开口,谢无渊已挡在他身前,剑意如墙。

      可就在此时,一声闷响自地底炸开,阴风骤起,卷动残魂如刀。

      苏云清背负昏迷的谢无渊,脚踏血符残阵,阿芜九尾在体外化作淡金光茧护主。

      他每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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