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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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亲的脆弱刺痛后，林晓像一只受伤的刺猬，逃回了唯一能给她一丝喘息的“壳”里——飞翔鸟网吧。那块被陈雨抵押的百达翡丽，为她换来了在这里“为所欲为”的特权。她霸占着网吧里配置最好的那台“机皇”，笨拙地操控着《热血传奇》里的小人。没有智能施法，没有一键连招，每一次攻击都得精准地点击鼠标。对她来说，这比打《星际争霸2》的总决赛还累。
“菜鸟，让开。”一个冷淡的少年音从背后传来。林晓回头，看到一个比她高半个头、身形瘦削的男生，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是他，那天那个鄙视她用“□□”的网管。没等林晓反应，少年已经挤开她，坐在了键盘前。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键盘上敲击的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那套在林晓手里笨拙无比的连招，在他手下行云流水，不过三十秒，就把刚才围攻林晓的几个怪物悉数清掉。
“喏，爆了件衣服，给你。”少年指了指屏幕上掉落的装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气觉的傲慢。
林晓愣住了。“你……你也是代练？”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操作里的职业气息。
少年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他自我介绍叫阿凯，算是这家网吧的“技术顾问”兼“临时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晓成了阿凯的“跟班”。她看着阿凯熟练地切换着好几个游戏账号，帮不同的老板完成“挖矿”、“打宝”、“站安全区”等在她看来枯燥无比的任务。
“就干这个，一天能赚多少？”林晓忍不住问。“行情好，能有二十。”阿凯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屏幕。
二十块。林晓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月入三万”的代练订单界面。她代练，是为了买更贵的设备，是为了向母亲示威；而眼前这个少年，代练，是为了生存。
中途，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粗暴地拍了拍阿凯的肩膀，把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甩在桌上：“小子，今天的保护费。”阿凯没说话，默默地把钱收起来，递了过去。男人走后，林...晓才小声问：“他是谁？”
“我爸。”阿凯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个陌生人，“他拿钱去赌，输光了再回来要。习惯了。”
林晓彻底说不出话了。休息的时候，阿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馒头，就着网吧提供的免费开水，一口一口地啃着。他似乎察觉到了林晓的注视，从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个同样破旧的钱包。
他打开钱包，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被摩挲得边角泛白的一寸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温柔的年轻女人。“我妈，”阿凯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林晓的心湖，“我爸开始赌博后，她就走了。这是我身上唯一还和她有关的东西。”
林...晓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照片上。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2025年那个深夜，她嫌外卖送来的夜宵凉了，直接甩在陈雨面前；想起了每次陈雨试图和她沟通，她都用一句“你懂什么”来堵回去；想起了母亲为了给她凑齐顶级设备的钱，连续一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她一直觉得母亲给的爱，是冷的，是带着KPI指标的，是不纯粹的。所以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理直气壮地叛逆。可此刻，看着阿凯钱包里那张遥不可及的母亲的照片，再对比自己那个虽然强势、虽然不懂沟通，但始终陪在身边的母亲，一种强烈的、迟来的羞愧感，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拥有的，恰恰是阿凯拼了命也得不到的。而她，却亲手将那份爱，推得越来越远。
“我……”林晓的喉咙发干，眼眶发热，“我以前……总跟我妈吵架。”阿凯收起钱包，重新看向屏幕，淡淡地说：“有得吵，就不错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成了压垮林晓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无法在网吧里待下去，冲出了那片污浊的空气。她跑回那个破旧的出租屋，第一次，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寻找。
她推开门，看到陈雨正坐在小桌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听到动静，陈雨抬起头，看到女儿通红的眼睛，愣住了：“晓晓，你怎么了？”
林晓没有回答，她只是走过去，看着本子上那些陌生的、属于这个时代的求职信息——“xx纺织厂招女工”、“xx餐厅招服务员”……原来，在她用母亲的尊严换来网吧里的安逸时，母亲正在为她们的生存，低声下气地寻找出路。
林晓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把头埋在陈雨的膝盖上，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决堤。这一次的眼泪，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她终于看懂了那份她一直挥霍的、名为“母爱”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