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的赛博种田日志》澜星星

3、饥饿本能与数据幽灵

　　“零点旋涡啤酒：感受数据流的极致冰爽！”

　　那行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她的意识深处。

　　温蒂猛地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霓虹招牌依旧在疯狂闪烁，那些扭曲的符号却不再毫无意义。它们稳定地、清晰地传达着信息，仿佛她早已认识它们一般。

　　不是通过学习，而更像是一种……被强行灌输的“解锁”。

　　是阿比盖尔？是刚才那阵眉心刺痛？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对她这个“异常存在”的某种同化反应？

　　她无法确定。但这项突如其来的“技能”，无疑是她在这个诡异世界活下去的关键转机。

　　信息，就是力量。能读懂文字，就意味着她能更快地理解规则，识别危险，寻找资源。

　　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几乎要痉挛的抽搐，将她的思绪猛地拉回更紧迫的现实。

　　饥饿。蚀骨灼心的饥饿。

　　那一点点劣质糊状物提供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喉咙里的干渴也再次卷土重来。生存的本能在尖叫，催促着她必须立刻找到食物。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在永恒领域搜寻浆果丛或兔子洞一样，仔细地扫描着巷口外的街道和更远处她能看到的环境。

　　那些光鲜亮丽的合成食物广告此刻显得无比讽刺，它们宣传着“极致享受”，却与她这个蜷缩在垃圾堆旁的流浪者毫无关系。她的目标，是那些更实际、更底层的东西。

　　很快，她注意到了。

　　几个穿着比她更加破烂、脸上带着污垢和疲惫的流浪者，会定时出现在某些特定的区域——大型垃圾投放口附近、某些店铺的后门角落。

　　他们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飞快地翻找着刚被丢弃的垃圾袋，偶尔会为了一点残渣而发生短暂的、无声的争夺。

　　还有更小的身影。

　　她的视线锁定在了街对面一条更狭窄的岔巷口。三四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正围在一起，推推搡搡，低声争吵着什么。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中间一个孩子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一支和她之前抢到的那种类似的、装着灰绿色糊状物的透明软管。

　　“该我了！上次我就分到最少！”

　　“放屁！明明是我找到的！”

　　“给我！快给我！”

　　争夺迅速升级，从推搡变成了撕扯。拿着软管的孩子死死护着，却被其他几人按在地上，拳头和踢打落在他瘦弱的背上。

　　温蒂的心脏猛地收紧。

　　不是出于同情——永恒领域的残酷早已磨钝了过多的同情心——而是出于一种更原始的共鸣：对食物的极度渴望，以及为生存而战的本能。

　　那支软管，就是能量，就是继续活下去的时间。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如同幽灵般滑出藏身的角落，弓着腰，利用街边堆积的废弃箱子和停放的破烂车辆作为掩体，快速而无声地穿过宽阔的主街道。

　　刺耳的鸣笛和呼啸而过的浮空车气流掀动她破旧的衣摆，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支被争抢的软管上。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在生死之间磨练出的精准效率，没有多余的花哨，只有最直接的路线和时机把握。

　　靠近巷口，争吵声变得更加清晰，还夹杂着痛苦的闷哼和喘息。

　　就在那个被按倒在地上的孩子手指被迫松开的刹那——

　　温蒂动了。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利用技巧和绊摔，而是如同一道瘦削的灰色闪电，直接撞入了战团！

　　她的目标明确至极——那只脱手而出的软管！

　　“砰！”她的肩膀撞开了一个正试图弯腰去捡的孩子，同时右手疾探，指尖在冰冷的、沾满污垢的地面上精准地扫过，一把捞起了那支滑落的软管！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所有孩子都没反应过来。

　　“谁？！”

　　“妈的！又是你？！”

　　“抢东西的混蛋！”

　　孩子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愤怒，所有的矛头瞬间从内讧转向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掠夺者。

　　他们认出了温蒂——这个不久前刚在另一条巷子里用奇怪手段抢走食物又莫名其妙分给他们一点的女人。

　　那个被撞开的高个子男孩怒吼着扑上来，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凶狠。另一个孩子从侧面试图抱住她的腰，还有一个则阴险地伸出脚想绊倒她。

　　温蒂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波动。在永恒领域，为了半块大肉，她需要和疯狂的猎犬、高大的猪人周旋，甚至与影怪搏斗。

　　相比之下，这几个营养不良、毫无章法的孩子的围攻，虽然人数占优，却显得破绽百出。

　　她甚至没有召唤阿比盖尔——她能感觉到，姐姐的气息依旧微弱沉寂，不能再轻易消耗。

　　她只是凭借纯粹的本能和经验。

　　侧身、格挡、利用对方冲过来的势头轻轻一推让攻击者自己失去平衡、用看似笨拙实则有效的步伐避开围堵……她的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近乎野性的直觉，每一次移动都恰好避开最危险的攻击，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对方发力的节点上，让他们徒劳地消耗体力。

　　她不是为了伤害他们，只是为了摆脱纠缠，保住手里的食物。

　　混乱中，不知谁的指甲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但她毫不在意，只是将软管死死攥在掌心，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

　　“滚开！”她终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带着嘶哑的警告，那双总是带着点忧郁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求生的锐光。

　　那眼神震慑住了孩子们。那不是在虚张声势，那是真正经历过生死、并不介意再次制造生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高个子男孩的动作僵住了，其他孩子也迟疑地停下了攻击，只是围着她，喘着粗气，眼神里交织着愤怒、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温蒂没有理会他们，机会稍纵即逝。她猛地后退几步，再次拉开距离，背靠着一面冰冷的金属墙壁，警惕地盯着他们，然后毫不犹豫地拧开软管的盖子。

　　令人作呕的、混合着工业香精和变质油脂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

　　但这一次，她没有分给任何人。

　　强烈的饥饿感灼烧着她的胃，理智告诉她必须立刻补充能量。

　　她仰起头，挤压着软管，将那粘稠、滑腻、味道古怪的灰绿色糊状物尽数挤进嘴里。

　　味道难以形容，像是在咀嚼混合了机油和过期奶粉的蜡块，沙沙的质感摩擦着喉咙，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上来。

　　但她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一口，两口……

　　冰冷的、带着诡异饱腹感的物质滑入胃袋，暂时镇压了那磨人的灼烧感。

　　虽然味道令人作呕，但它确实提供了实实在在的能量。

　　孩子们眼睁睁看着食物被吃掉，眼神从愤怒逐渐变为绝望和麻木。

　　高个子男孩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神复杂地最后瞪了温蒂一眼，终于彻底放弃了，低吼一声：“走！”

　　孩子们如同斗败了的、饿坏了的小狗，垂头丧气地、慢吞吞地消失在岔巷的深处。

　　温蒂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壁，微微喘息。

　　手臂上的划痕隐隐作痛，嘴里还残留着那可怕的味道，但胃里确实踏实了一些。

　　她活下来了。又一次。

　　在这个冰冷残酷的赛博世界，依靠着最原始的本能和争夺。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粘稠的糊状物残渣还沾在指尖。

　　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愧疚感掠过心头，但很快被更强大的生存意志所覆盖。

　　在这里，软弱和过度仁慈只会导致死亡。

　　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她正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寻找水源缓解嘴里可怕的味道和干渴——

　　呜嗡——！

　　一阵不同于浮空车引擎的、更加尖锐急促的嗡鸣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白色探照灯光束猛地从高空扫下，精准地笼罩了她所在的巷口！

　　温蒂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缩紧瞳孔，整个人如同被冰冻般僵在原地。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架大约半人高、造型流畅、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无人机，正悬浮在她头顶上方不远处。

　　它的底部除了探照灯，还有一个清晰可见的黑色扫描探头，正发出微弱的红光，对准了她。

　　无人机侧面，喷涂着一个清晰的、结构严谨的徽标——那是一个环绕着电子环的抽象字母“Ω”。

　　奥米茄。

　　是那些企业安保的无人机！它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是因为刚才的争斗？还是……之前阿比盖尔惊退混混时留下了什么能量被捕捉到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无人机的探头锁定着她，发出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重复着某种指令。得益于刚刚解锁的语言能力，她听懂了：

　　“检测到未登记身份ID。检测到异常能量残留。请保持原地不动，接受扫描与问询。重复，请保持原地不动……”

　　不能不动！绝对不能！

　　在永恒领域，被任何不明存在锁定和扫描，下场都极其悲惨！

　　几乎在听懂指令的瞬间，温蒂的身体就再次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向旁边一扑，狼狈地滚入一堆废弃的纸箱和塑料布后面！

　　几乎就在同时！

　　咻——！

　　一道炽亮的蓝色电击镖擦着她的衣角射过，打在她刚才位置的地面上，爆开一小团耀眼的电火花，空气里弥漫开一股臭氧的味道！

　　它真的攻击了！毫不留情！

　　温蒂的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没有任何犹豫，连滚带爬地向着岔巷深处狂奔！

　　“警告！拒绝配合。执行强制拘捕程序。”

　　无人机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动，探照灯光束死死咬住她的身影，引擎发出更大的嗡鸣，紧追不舍！

　　哒哒哒哒——！

　　又是几发电击镖射来，打在她身后的墙壁和垃圾堆上，爆开一连串的电光火石！

　　温蒂凭借着在永恒领域被各种怪物追杀磨练出的本能，在狭窄、堆满障碍物的巷子里疯狂地奔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掩体——翻到的推车、巨大的通风管道、悬挂的破旧广告布……

　　她的动作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显得有些踉跄，但求生欲激发出了所有的潜能。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

　　必须甩掉它！或者……破坏它！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大脑飞速运转。

　　有了！

　　前方不远处，一个老旧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金属脚手架从建筑侧面延伸出来，上面挂着几块破损的霓虹灯牌，电线杂乱地垂落下来。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形成。

　　她猛地加速，冲向脚手架下方！

　　无人机紧随其后，探照灯将她的身影照得无所遁形！

　　就在即将冲过脚手架下方的瞬间，温蒂猛地跳起，抓住了垂落下来的、一束格外粗壮的电线，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一拽！

　　咔嚓！哗啦——！

　　老旧的脚手架根本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拉力，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连同上面挂着的破烂灯牌和大量电线，轰然倒塌下来！

　　无数断裂的电线噼里啪啦地爆闪着危险的电火花，如同一个巨大的、失控的捕兽网，正好砸向紧追在后的无人机！

　　无人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原始的、物理层面的陷阱，试图紧急拉升规避，但已经太晚了！

　　砰！滋啦啦——！

　　倒塌的金属架和闪烁的电线重重地撞在无人机上，将其猛地砸向地面！电火花瞬间窜满了它的金属外壳，摄像头的光芒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它的引擎发出几声无力的哀鸣，最终停止了转动，瘫在一堆废铁和闪烁的电线中，冒起了缕缕青烟。

　　成功了！

　　温蒂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多看那瘫痪的无人机一眼，转身继续向着巷子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拼命跑去。

　　必须远离这里！奥米茄的无人机绝不会单独行动！

　　她钻进更狭窄的缝隙，翻过破旧的栅栏，将自己隐藏在更深、更复杂的阴影迷宫里。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声响，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远处永恒的城市噪音，她才敢停下来，扶着一面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

　　冷汗沿着她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看着手臂上那道还在渗血的划痕，又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追逐和那架冒着青烟的无人机。

　　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得多。饥饿、争夺、还有无处不在的企业监控和冰冷的暴力。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活下去……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也前所未有的迫切。

　　她必须更快地理解这个世界，获得更多的资源，找到更安全的藏身之所。

　　还有……阿比盖尔。

　　姐姐，你到底在哪里？我需要你……

　　就在她内心被紧迫感和一丝无助笼罩之时——

　　“嘿！那边那个！对，就是你！新来的！”

　　一个压低的、带着点急切和警惕的女声，突然从旁边一个堆满废弃显示器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温蒂猛地一惊，瞬间进入戒备状态，锐利的目光扫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身影从一堆电子垃圾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头发染成了夸张的荧光绿色，几缕挑染的紫色刘海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最后聚焦在温蒂身上。

　　她的脸上有些脏，但眼神里却透着一种机灵和……强烈的好奇。

　　“你刚才……干掉了一架‘清道夫’无人机？”绿发少女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徒手？用那堆破烂？”

　　温蒂没有回答，只是更加警惕地盯着她，身体微微绷紧，准备随时逃跑或战斗。

　　“放松点，放松点！我不是公司狗！”绿发少女似乎看出了她的戒备，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我就是……有点好奇。而且，你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她指了指天空的方向：“那玩意通常成群结队出来巡逻，你干掉了一架，它的同伴很快就能定位到这片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你待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它们包饺子。”

　　温蒂的心沉了下去。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不过嘛，”绿发少女话锋一转，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比如……告诉我你是怎么让那堆电线恰好砸中它的？我或许知道有个地方，能暂时躲开那些烦人的苍蝇。”

　　她看着温蒂，像是在打量一件非常有趣的、意想不到的宝藏。

　　“怎么样？要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