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消》柳枝寒月

3、又遇

　　秋月梨连滚带爬溜回月尽宗时，晨钟正好敲到第三下“铛铛铛”跟催命似的。她手忙脚乱地把衣领拉到下巴，试图遮住右肩。那枚新鲜出炉的剑形情印在粗麻布料的摩擦下滋滋发热，活像刚烙好的煎饼，还带着她咚咚咚擂鼓般的心跳声伴奏。

　　温泉边那个雾气蒙蒙的早晨、那个叫柳若白的散修肩上居然也有一朵梨花印、还有自己喝断片后干的那些荒唐事……救命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猫着腰，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鬼鬼祟祟地穿过练武场，一心只想冲回房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月梨！”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秋月梨浑身一僵，差点同手同脚。慢吞吞转过身，就看到江明师兄一袭骚包的月白道袍，含笑走来。这位月尽宗首席弟子，总是对她这位小师妹“关爱有加”。

　　“师、师兄……”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死死按在右肩上，仿佛那里藏了宗门至宝。

　　江明眼神唰地一下变得锐利：“你去哪了？昨天师尊授课，你没到，他老人家很挂念你呢。”他特意加重了“挂念”两个字。

　　“我…我去后山采药，结果…迷路了！”秋月梨声音越说越小，心虚地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江明。

　　江明逼近一步，追问：“受伤了？干嘛一直捂着肩膀？”话音刚落，一阵不长眼的山风猛地吹来，精准地掀开了她的衣领一角！那枚剑形情印一闪而过！

　　江明瞳孔地震，声音里充满了仿佛看到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震惊和痛心：“这是…？！”

　　“师兄！仙老马上要来了！您快去做准备吧！”秋月梨手忙脚乱地把衣领扯回来，脸红得能滴出血，恨不得原地消失。

　　三声威严的钟声轰隆隆回荡在山谷——仙老驾到的讯号！所有弟子必须立刻马上去清心殿集合！

　　江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得能写本书：“晚、点、再、说。”

　　清心殿内，檀香烧得人心慌。秋月梨跪坐在一群弟子中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地缝里。仙老玄尘子——月尽宗三大巨头之一，正迈着大佬步伐，挨个检视弟子们的修为和……心理健康。

　　秋月梨感觉那X光似的目光扫过自己时，右肩的情印噌地一下烫得能煎鸡蛋！她赶紧默念宗门祖传的“静心咒”，努力把脑子放空，假装自己是一潭死水。

　　仙老在她面前特地停了下来，微微点头：“灵气挺足，底子还行。”秋月梨刚想偷偷松半口气，仙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嘛…眉间似有烦忧，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小心事啊？”

　　秋月梨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恭敬回答：“回仙老，弟子最近修炼遇到瓶颈，有点…小焦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仙老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最后还是高抬贵手。

　　秋月梨后背湿透，全是冷汗。她知道，要不是静心诀，刚才就彻底穿帮了！

　　第二天，秋月梨被叫到了静思堂。清韵仙子背对着她，沉默是金，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月梨。”

　　“完了完了完了！难道是江明师兄那个大嘴巴去告密了？！”秋月梨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上蹿下跳。

　　“你偷偷溜出去这事儿，我们本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仙子的声音平静，但压迫感十足，“但是……今天仙老亲自下来检查，你居然也敢缺席！要是被发现了，我们月尽宗的老脸往哪搁？！去静云殿面壁思过三天！”

　　“……是。”秋月梨长舒一口大气，差点虚脱，“还好师兄是亲师兄，嘴够严实！”

　　静云殿，冷清得能听见心跳回声。秋月梨摸着右肩的情印，心情复杂。“虽说我平时是有点放飞自我，但破了情规可是要挨雷劈然后卷铺盖走人的啊……可是…那个公子长得确实…很俊啊…难道我要做负心汉？”

　　想着想着，她居然…睡着了。

　　一天后，宗门十年一度的大型选秀现场——呸，选拔大会开始了！各路精英齐聚。秋月梨因为还在“闭关”，只能远远看着广场方向特效乱飞，听着隐约传来的“哇塞！”的喝彩声，心里痒得像有蚂蚁在爬。

　　午后，看守静云殿的小师妹风风火火跑来，气喘吁吁：“师姐！师姐！师尊叫你过去！禁足解除啦！”

　　她瞬间满血复活，谢过师妹后，脚下像装了风火轮直奔比试场。

　　秋月梨冲到看台，正好听到执事长老用堪比演唱会主持人的嗓门宣布：“散修——柳若白——！连胜三场！获得特权——可以任选一位核心弟子进行切磋！”

　　她抬头望去，只见柳若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站在台中，身姿倒是挺拔，但浑身散发着一种“江湖浪子”的气质，和温泉边那个慵懒美男判若两人。他的目光扫过看台上那些核心弟子，包括坐在师尊旁边的江明师兄。

　　“要死要死要死！他怎么跑这来了？！”秋月梨内心疯狂呐喊，迅速移开视线，疯狂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然而，柳若白的目光精准地在她身上锁定了！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抬手就指向她的方向——

　　“弟子柳若白，恳请秋月梨师姐赐教！”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地聚焦在秋月梨身上。

　　“吾命休矣…”秋月梨感觉人生走到了尽头。

　　执事长老见秋月梨僵在原地当木头人，又高声补刀：“秋月梨！可愿应战？！”

　　秋月梨深知，此时要是怂了，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挪地走向擂台，感觉脚下不是木板，而是烧红的烙铁。微风拂过，她右肩的情印又很不懂事地开始发热。

　　柳若白拱手行礼，姿态谦逊，但语气坚定得像是来讨债的：“久闻月尽宗静水诀玄妙无比，希望师姐不吝赐教。”他腰间那块青鸾玉佩很配合地随风轻轻晃动。

　　秋月梨僵硬地还礼，声音微微发颤：“请、请柳道友指教。”她暗中评估对方——气息纯净但略显单薄，确实是散修常见的根基。她打定主意，随便过两招就认输。

　　比试开始，柳若白并没有猛攻，而是施展了最基础的“引气诀”。气流涌动，虽然没啥厉害的，但精准凝练，一看就是下过苦功的。

　　秋月梨心里稍微踏实了点，手掐“静水印”，身前轻松凝出一面水波荡漾的护盾，把那气流稳稳接住。她甚至嘚瑟地没退半步。

　　柳若白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攻势突然一变。掌风不再刚猛，却像绵绵不绝的情话般缠绕过来。秋月梨顿时感觉周身气机被扰，体内的静水诀居然不听话地泛起涟漪，右肩情印灼热感飙升，仿佛有只手推着她，还喊着“靠近他！靠近他！”。

　　她慌忙变招，化静为动，引水成刃斩向那看不见的暧昧束缚。

　　“师姐好身手。”柳若白轻笑一声，侧身躲过水刃，身形略显浮夸地踉跄了一下，指尖却悄咪咪地弹出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

　　秋月梨只觉那金光入体，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和那夜温泉中的感受、还有肩头情印的灼热完美联动！她气息一滞，招式瞬间乱套。柳若白趁机逼近，传音入密，声音低沉又带着点蛊惑：“那夜之后，我肩头也多了个梨花印记。这其中的‘缘分’…师姐难道忘了？”

　　风恰到好处地吹过，他看似凌厉的掌风只是轻轻拂过她的耳际，调皮地带起她一缕发丝。秋月梨心神巨震，下意识地就瞥向他的左肩。

　　就在她走神的那零点零一秒，柳若白虚晃一招，指尖若有似无、仿佛不经意地掠过她右肩情印所在的地方。细微的刺痛感传来，秋月梨轻哼一声（声音有点微妙），连退好几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台下群众只看到两人身影交错，秋月梨明显游刃有余，柳若白则显得有点吃力。

　　秋月梨盯着他那双深邃得能吸人魂魄的眼睛…

　　柳若白突然后撤一步，拱手扬声，气息装得有点急促：“师姐修为高深，弟子自愧不如——我认输！”

　　大家纷纷表示：这散修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认输合情合理！

　　秋月梨赶紧躬身还礼，语气尽量平静：“承让。柳道友根基扎实，悟性又高，将来必成大器。”

　　仙老玄尘子面色平静地起身，目光落在柳若白身上：“柳小友，身为散修，能在这个年纪把基础法诀练得如此纯熟，心性和毅力都很难得。你可愿意拜入老夫门下，得到系统性的指点？”

　　柳若白脸上瞬间写满“惊喜”，躬身就拜：“散修柳若白，漂泊半生，只恨未遇明师！今日得蒙仙老垂青，真是天大的幸运！弟子愿意！”

　　他起身时，目光又“不经意”地掠过秋月梨。秋月梨却慌忙低下头，心里乱成一锅粥：他成了仙老的记名弟子？！那不就是我的…同门师弟了？！以后岂不是要天天见面？！啊啊啊！

　　江明站在不远处，把秋月梨的慌乱无措和柳若白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尽收眼底。他眉头紧紧锁起，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最终落在秋月梨下意识护着的右肩上，眼中的担忧之色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