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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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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阴雨连绵中桃花漫天,再凄凉不过。
可凄凉不过寺庙前跪着的少女。
安陵容浑身湿漉漉的,不着一支发簪,发丝凌乱,手紧紧抓住泥土,眼神已经失神。她已经跪了一天了,可仍旧执着于求佛祖指点迷津,为何要给我一次重活的机会?我的一生早该结束了……
大门缓缓开启,安陵容无神的双眸中燃起微末的光芒。方丈能够见自己,指点迷津……瞧着只是一个小沙弥,安陵容最后的希望灭了。
“施主,请回吧。”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细语了一句,“贵客来访,不便见客。”便匆匆离开。
安陵容眼里只有小沙弥洇湿的黄色的衣角,耳边木门转动发出的声音。
缓缓的,她微弯的腰,失去手臂的支撑也彻底匍匐在地。咬紧的牙关彻底松了,在臂弯无声的哭泣,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待我?
外面已经在传安家女因为母亲生病而染疾后发疯了,老爷无法接受流言蜚语,自己不愿意出现,便派萧姨娘过来接人。
“陵容……”
门前的少女狼狈不堪,连往日的谨小慎微也已经没有了。
萧姨娘记得昨晚陵容醒来,眼神那么沧桑,像是人死前的解脱,她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说着自己不长这个样子,我也不长这个模样。那讲起怪力乱神,确实可怖,然后就疯了跑了出来。
一天一夜,安陵容的腿跪坏了,暂时无法下床。
如果不是安比槐指望继续压榨这个女儿,他都不愿意请大夫过来。
“等你腿好了,就嫁给城南陈家少爷,是门好婚事,你去了就是当正妻的。”
萧姨娘吃惊,随后心疼可怜的姑娘,那陈家少爷是个傻子……
安陵容默不作声,做的最多的就是看着窗外,神色默然,死气沉沉。
萧姨娘叹了一口气,开口劝道:“夫人几次想来看看小姐,但还是未能起得来,小姐不想自己,也得想想夫人。”
安陵容没有任何回应。
这天,萧姨娘送饭时发现安陵容不见了,陵容的腿快好了,能去哪儿?想到这些日子,她总是望着窗外……吓得立刻去家里的池塘查看,没见身影才赶紧通知了老爷,当时老爷不知道为何生气。
躲着门外听着,才知陵容居然再次跑出来了,又去了寺庙,从山下就三步一跪,今日与那日不同,路上都是香客。这一次方丈也出来了,陵容说为求生病的母亲能够安好,长命百岁。
萧姨娘跑进来,声音很轻“老爷,这是好事。”
“好什么?她就是想不成亲,害我成为背信弃义,大家听说还不是骂我虐待女儿!”
萧姨娘低眸不敢言语,老爷真是自私寡情啊。大家听了,还不得夸老爷生了好女儿。
傍晚,老爷带着家人来到门外迎接,是县令夫人的小厮来传的,他们家夫人今日上香,恰好遇见这一幕,感动陵容的爱母之心,特意送回来的。
下了马车,安陵容只能靠丫鬟小厮扶着,额头手腕和腿部都有血,周围百姓嘀咕这居然是真的。待看到萧姨娘扶着重病的妇人也出来,这不是自己的娘亲,可是,她居然撑着病体起来了,连关切的面容都与前世的母亲重合了。
这一次,就算是她作秀,安陵容还是忍不住崩溃哭了,推开其他人,踉跄的扑到母亲怀里。
连着围观的百姓感动了,之后口口相传,这安夫人一直重病,当天真的好了,奇迹啊。
安比槐瞧着蒋夫人都感动到掩面而泣,那是立刻改了嘴脸,快去请最好的大夫!
因着皇帝崇尚孝道,一夜之间,安家陵容诚心感召神佛,从疯女成了县里声名远扬的大孝女。
一时之间,更是文人墨客都爱拿她写诗,歌颂其孝行。
从前不见自己的方丈亲口认证自己孝心感召菩萨显灵,要把自己的事迹记录在功德簿上。
安比槐诧异,立刻改变态度,对她们衣食住行都改变,他的官场越发顺利,对安陵容母女越发好了,把她们与五姨娘的院子换了。
瞧着母亲还未完全好,又给弟弟妹妹做衣服,安陵容直接拿过来,剪破后扔进了池塘里。
等安陵容对外说好了,本地达官显贵,地方豪绅、德高望重之人的邀请纷至沓来。
安比槐开心至极“靠着这些人,我肯定能够官路顺畅!”高兴之下,他还答应五姨娘买镯子的要求。
“父亲,我要去参加宴会,没有一身体面的行头,很快就会被厌弃。”
“大小姐,你可是大孝女,怎么可以穿的花枝招展了。”
“父亲,礼不可废。孝女亦需知礼守礼。得体的衣着是礼数,非是浮华。”安陵容冷静的双眸看向五姨娘,久经深宫,无形的上位者气势吓得五姨娘退后一步,这还是平时懦弱的人吗?
安比槐也惊讶自家大女儿姿态,他有幸陪县令接待过一次知府,他家的女儿也没有如此贵气,惊的不知所措道:“陵容说得对,既然是孝,面对主母,你们作为家中小妾,以后还是不要再穿绫罗绸缎,全送到主母院内。”
回到院子里,安陵容却差点没有站稳,服侍的小丫头是前不久父亲为了体面刚买进来,只是,他舍不得钱,只能买个小丫头。
“小姐,你没事吧?”她着急得不行,想要去找大夫。
安陵容一把抓住按住“我已经好了。”
冰冷的眼神,压迫至极,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吓得她没有再说话,无声的哭泣。
安陵容并不是腿疾犯了,而是心更累,为了自救,冒着一双腿废的危险再次上山,她嗤之以鼻自己还是如从前那般的极端,居然得了一个感天动地的‘大孝’,原本不是我想得到的。真是讽刺!前世为了救父,她就牺牲了一切。如今要为了与达官显贵交往,更是要与一家人内斗。
我还是走回了从前的老路。
更令安陵容疲惫,是她居然学了甄嬛、皇后、沈眉庄等人的言语。
我为何还是逃不开你们呢?
如果重回一次,还是如此?为何还是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里。重来又是有何意义?
安陵容想不通,她从来不会轻易饶了自己,心里折磨,每日每夜的想着,身体也折磨。只是那些邀请,她也从未想过放弃,县令夫人恰好也姓蒋,蒋夫人主动相陪,参加各夫人小姐办的宴会。听着夸赞她像极了京城的贵女,安陵容记忆飞到过去,贵女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困在那牢笼里。
这个世间,任何“美好”都是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