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灵师和她的护卫》梦醒人惊

30、口角

　　一行人踏上了通往神殿的青石小径，山雾缭绕，层层叠叠的八百台阶呈现在众人眼前。

　　石阶蜿蜒向上，如同通向天际一般，每一步都踏在云雾与现实的交界处。

　　祝乐知与众人站在台阶前，心中却如风过松林，思绪纷飞。她侧目看星羽背影，素衣飘然世的仙影。

　　墨言忽在旁轻叹：“这台阶从未觉得如此漫长。”

　　安多在旁轻轻笑了一声，抬脚踏上第一阶，做了个起跑式。：“要不咱们来比个赛哦。这八百八十八台阶，也是相当有历史了，这可是当年奥基召唤神师当年用来自训的。”

　　祝乐知诧异，在神殿前自训？
　　八百八十八级台阶，日复一日地自训，难怪能成为庇佑一方的大能者。

　　她望着那隐没在云雾中的石阶顶端，仿佛能看到千年前那位召唤神师独自攀登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佩。

　　安多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我们来打个比赛。”

　　墨言却眉头微蹙，道：“台阶陡峭，云雾弥漫，还是谨慎些好。”

　　星羽也轻声附和：“神殿之地，当心怀敬畏。”

　　祝乐知收回目光，看向安多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说好，只是正常攀登，不许用灵力加速，谁要是耍赖，回头可得请大家吃鹿滨镇最有名的鲜面。”

　　安多立刻举手赞成：“一言为定！预备！~”说罢，便带着几分急切率先向上三步并作两步一马当先而去。

　　星羽、墨言相视一眼，也快速迈开脚步向上奔腾而去。

　　祝乐知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开始两个字呢。于是喊道“等等，还没说开始——你们耍赖啊！”她脚下发力，顾不得多言，身形如离弦之箭疾驰而上，山风呼啸掠耳，青石阶在足下迅速倒退。云雾时浓时薄，前路若隐若现，安多的身影在转弯处一闪而没，星羽的素袍在风中翻飞如蝶，墨言则不紧不慢紧随其后。

　　到了台上，众人喘息未定，祝乐知扶膝而立，额间沁出细汗：“真是累死了。”

　　后来啊，祝乐知想，那时的风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他们攀登石阶之时，便已经开始想真正的成为星羽的随行护卫了吧。

　　安多笑道：“哇，你竟然没被我们甩开太远！”

　　他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指着前方宏伟的神殿轮廓，“快看，那就是鹿滨神殿的了！”祝乐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云雾缭绕间，一座古朴而威严的石门矗立在石阶尽头，门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

　　石门两侧各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兽雕像，似狮非狮，似虎非虎，目光炯炯。

　　正要进门之时，安多忽然问道：“对了，我一直想知道，龙国，也会有和我们这里一样的怪物吗？”

　　祝乐知怔了一怔，沉默片刻，望向远方层叠的山影：“龙国山川异域，地广物博，传闻中也有不少奇兽出没于深山大泽之间，就算有，也是数量不多，偶尔出现在世人视野的时候，也是会引起大骚乱。”

　　安多有些出神，喉间发出了一声：“嗯……”

　　祝乐知忽然摇了摇头，轻声道：“问这个，你明明就不相信有龙国。”

　　安多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我仔细想过了，说不定受到蜚尔翼袭击的人并没有死，而是被它送往异空间也未可知，所以搞不好那些亡者会突然回来呢。”

　　祝乐知望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诧异，随即低笑出声：“你倒是会给自己圆梦。”

　　墨言在一旁无奈扶额片刻摇了摇头，道：“你这伙计，每次这般想出这样那样的可能，我听你说出来我都很佩服你哎。你怎么每次都可以找出新的理由欺骗自己呢。”

　　安多挠了挠头，笑意不减：“这不叫欺骗，这叫希望。要是连想都不敢想，那才真是死了。”

　　墨言忽而转身，她的声音很轻，道：“蜚尔翼并没有将卡勒送往任何地方，那日的兽潮已经将它碾碎了。”

　　安多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又听墨言的声音大了些：“你的弟弟不会再回来了。”

　　风倏然静了，石兽的影子斜斜投在青石阶上。安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仿佛有一块烧红的铁哽在喉咙里。

　　祝乐知看着二人之间看着二人之间的对话，心道：看来安多，墨言，和他的弟弟之间过去发生了许多事，那些事是我不得而知的。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样的话题实在是有些沉重，她应付不来这样。

　　正想着，又听墨言道：“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不管你的心里有多少希望，但是卡勒是无人可替代的，同样，也没有人能替代张铭峰，更没有人可以替代星野召唤神师。你这样欺骗自己的行为，只会徒增悲伤而已。”

　　安多低下头，低声道：“可如果连希望都放弃了，那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墨言转过身，不再看他，声音极轻：“那你就好好活着，带着希望，而不是在这里纠缠于回不去的过去。”

　　说着便与星羽一同进了殿。

　　安多长叹一口气：“我也知道我老弟谁也代替不了啊。可这世上总有些事，明知道不可能，心里却偏偏放不下。”“过去发生了许多事情，你别太在意啊。”后面他对一直沉默着的祝乐知说道。

　　到了殿中，也不知怎的，安多忽然对一边聊天的几人笑哈哈问道：“你们也是来殿中祈福的护卫比赛的？”

　　几人被打断了交谈，眼神怪异的看着安多这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安多的笑容在众人陌生的目光中微微一滞，故作轻松地问：“今年的祈福仪式，是不是比往年热闹？”

　　一人回道：“祈什么福？我们不需要祈福，那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真正有本事的修士，从不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明庇佑，只有那些自身实力不济的废物，才会跑到神殿来寻求心理安慰。”话音刚落，旁边几人便发出一阵哄笑，目光中满是轻蔑。

　　安多浑不在意，道：“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人笑道，：“我们当然是来求这次护卫比赛能遇到像样点的修士了。”顿了顿又道：“那你们这次的目标呢，全力以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抱着这么差劲的心态，今年一定也是首战即输了！哈哈哈。”几人一起哄笑了起来。

　　安多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差劲？”他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我们这些村中出来的修士，可不配配和你们这些大城的天之骄子比。不过啊——。”他猛地抬头，眼里的光像淬了火的钉子，“去年你们队里那个叫蒙雷的家伙，被我按在场上擦了三次地面，这事你们忘啦？”

　　哄笑声戛然而止，领头那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祝乐知悄悄拽了拽安多的袖子，却见他往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尖：“神明之前，说神明是虚无缥缈？你们的敬畏心是被蜚尔翼叼走了吗？”

　　“你找死！”那人扬手就要发作，却被一袭黑衣的女子轻飘飘一指点在腕间麻筋。

　　转眸一看墨言不知何时已折返回来，星羽的素袍一角还在殿门阴影里若隐若现。

　　“比试场见真章。”墨言声音极具暴怒，“在这里动手，是想让尘木贤者亲自出来评评理？”

　　对方悻悻收回手，撂下句“走着瞧。”便带着人匆匆离开。安多对着他们背影做了个把式。：“哼。”

　　祝乐知上前道：“这次我们比赛一定要赢得第一。”

　　墨言淡淡扫了他一眼，“第一不是说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安多揉了揉鼻子，咧嘴一笑：“那当然，去年输的那一场，我可记了一年。”

　　墨言嗤笑道：“石泽村已经连续20年排名垫底了，就凭你？”似是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妥，顿了顿又道：“大话谁都会说，那你们就试试咯。”

　　安多将拳头砸在掌心，发出一声闷响，“二十次垫底，正好一雪前耻。今年我们不光要赢，还要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闭嘴。”

　　墨言眸光微动，似有风掠过深潭，终是未语。

　　祝乐知有些气愤：“我们一定要击溃他们给他们个教训看看。”

　　星羽捂嘴笑了一声，上前来问道：“你认识他们？”

　　祝乐知：“不认识。”

　　墨言笑了一声，：“不认识你激动个什么劲。”

　　祝乐知涨红了脸，：“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把人看扁了，那态度就跟我老爹一样。”

　　星羽笑了笑：“可是我记得张铭峰仲裁护卫是个很温柔很风趣人啊。”

　　祝乐知嗤笑一声：“你认识的那个可不是我老爹。我老爹可没工夫温柔。他都已经不见了十几年了，现在想起他还是让我一肚子气，都是因为他我和我老妈才受了那么多的苦。”

　　似是想到了什么，星羽的笑容也凝在唇边。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神殿高耸的石柱，“有些事，或许并非如你所想。”

　　一个皮肤黝黑，横眉冷目的女孩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名膀大腰圆愣头愣脑的男子。

　　“你也是召唤师？”女孩问道。

　　星羽应了一声，笑意微敛，“算是吧，我入门时间不长，我唤作星羽，不知你是？”

　　女孩在祝乐知，安多、墨言几人来回扫视了一圈，颇有意味深长的味道：“我叫雷朵。你是召唤神师星野的遗孤吧。”又冷笑了一声对一旁膀大腰圆的男子道：“这可是个有血脉的召唤灵师呢。”

　　那男子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星羽，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雷朵则抱臂而立，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血脉又如何？星野神师当年何等风光，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星羽微白的脸颊，“连传承都险些断了的下场。”

　　星羽脸上的笑意淡去，眸色沉静如水，并未接话。祝乐知却听得心头火起，往前一步挡在星羽身前，挑眉看向雷朵：“这位姑娘，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何必一见面就出言不逊？星野神师的功绩，岂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雷朵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祝乐知：“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你不过是个无名之辈，也配在此谈功绩？哎呀哎呀，你身边这几位都是你的随行护卫吗？倒是挺会装模作样。带这么多随行护卫，你也不嫌难看。”

　　墨言冷笑一声，眼神已经窜出怒火，正要上前发作，却被安多一把按住肩膀。又听雷朵多继续讽刺道：“啊……我记得星野召唤神师的护卫只有两个人吧。一个死了，另一个失踪了。”

　　雷朵轻晃着脑袋，语气轻佻，啧了几声，道：“怎么？要不然姐姐来教教你？随行护卫应该重质不重量，仰赖数量可太过于肤浅了。像我，就只有一名随行护卫。”

　　她拍了拍身旁膀大腰圆男子的肩膀，“对吧，洛斯？”

　　洛斯点了点头。

　　星羽目光微闪，忽然轻声道：“洛斯？当年神殿禁地外，那个为救星野神师挡下三道雷罚的，可是你？”她的声音很轻，却让空气骤然凝滞。

　　雷朵脸上的讥诮瞬间僵住，洛斯憨厚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惊异。

　　星羽眸光微动，并未多言，只是静静望着那曾被世人遗忘的忠诚身躯。

　　只是一会，星羽轻轻颔首，柔声道：“对我而言，随行护卫的人数的多少等同于身边有多少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我相信他们，就算要我将我自己的命托付给他们也未尝不可。能有这么多随行护卫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她的话语如风拂过湖面，不带丝毫锋芒，看了一眼祝乐知，又轻轻笑了笑，“有些人，哪怕只见过一面，也知道是可以托付自己的命的，我觉得我比我的父亲星野还要幸福，也幸运。”

　　话语依旧温柔，却将雷朵的嘲讽尽数哽在喉间。

　　雷朵神色微动，似被那笑容刺了一下，跺了跺脚，气道：“随你的便吧。”转身拂袖而去，洛斯迟疑一瞬，也默默跟上。

　　走出数步，洛斯忽然停下，背对着众人低声道：“当年的事……没人记得，也不需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