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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别 ...

  •   几息之后,嘉楠情绪略缓,这才开口:“陆公子先前,旧疾突发,情势危急,嘉楠无奈之下,只得冒昧出手诊治,还望陆公子莫怪……”

      “万幸公子,得天庇佑,此番总算,有惊无险。”

      “至于……方才的意外,既非公子所愿,亦非我之所图。”

      “还望公子,看在嘉楠多日照顾,勤勤恳恳,并无差错的份上……”

      “抛诸脑后,从此忘却!”

      言罢,嘉楠福身行礼,静待对方的回应。

      陆翊桉看着弯腰垂首,将礼行得分毫不差的嘉楠,不由地默然。

      方才那个双颊绯红,面带羞赧的女子,仿佛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她的话,他听明白了。

      她不希望跟自己有任何的牵扯……

      陆翊桉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如此……也罢。

      他本就不该,与任何女子产生牵绊。

      船头的那一夜,他原本,就不该开口……

      方才,诚然不过是一场意外,嘉楠身为女子,尚且不在意。

      那他,又为何要心如擂鼓……

      为何……要想那么多呢……

      “多谢你,出手相救。”陆翊桉开口。

      嘉楠见他愿意掀过此篇,终于放松下来。

      “公子言重了!我其实……并无十足的把握,不过勉强试之。是公子福泽深厚,这才能够化险为夷。”

      嘉楠上前,把他的衣衫递了过去。

      随后微微侧身,避免直视他穿衣。

      陆翊桉一边穿衣,一边捋着这事的前因后果。

      他此时,已然彻底恢复清明。

      他本不该,再开口问询什么,他们之间,理当保持距离。

      嘉楠不想与他有牵扯,他可以不提。

      可他另有一问,却不愿沉默。

      “嘉楠,你先前说,你只是略学过一些医术,我虽知你谦虚,可也确实以为,你只是,会诊治一些寻常的病症。”

      “可你救醒了我。”陆翊桉系好衣带,又靠回床上,“你知道的吧?我是毒发,不是病发……”

      “我毒发之际,要救醒我,这不是略懂医术的人,能做到的。”

      陆翊桉看向嘉楠,可嘉楠却只盯着地面,并不与他视线相交。

      “侯爷既知自己患有疑难之症,出门之时,就不该丢下自己的医师。”嘉楠试图另起一话。

      陆翊桉一笑。

      不是每一次,他都愿意,让她轻易绕过的。

      “嘉楠,我有一惑,请你解之……”陆翊桉替自己拢了拢被子。

      “学医本就不易,更遑论,你身怀绝技。”

      “可你却囿于方府后宅,此生,或许都无一展所长的机会。”

      “你可曾……后悔学医?可有不甘?可会愤恨?”

      陆翊桉盯着嘉楠的眼睛,他不给她说谎的机会。

      嘉楠抬头,与他对上眼神。

      此刻的陆翊桉,与她先前见到的,截然不同。

      他平日,总是死气沉沉的,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没有在乎的事,也没有在乎的人。

      虽然活着,却空有躯壳。

      可此时,她似乎窥见了一丝,他的真实模样。

      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不愿意给她丝毫,敷衍的机会。

      嘉楠的喉咙动了动,微微张开嘴,却又合上。

      在泸江的江面上。

      在楼船里。

      这幽闭的这一方天地,似乎,只余他们彼此。

      他们相望着,对峙着。

      一个不动,一个不言。

      “公子!”

      福顺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嘉楠顿觉浑身一松,似乎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她看着福顺踉踉跄跄地奔到陆翊桉榻边。

      也看着陆翊桉,收起执着的模样。

      又变成那副,淡淡的,死气沉沉的样子。

      “公子!你终于醒了!”福顺扯着陆翊桉的袖子,眼泪汪汪的,“吓死我了……”

      福康也跑了过来,在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

      陆翊桉摸摸福顺的头,又认真看着福康的动作。

      嘉楠看着这样的陆翊桉,笑了笑。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既然陆公子已经无碍,嘉楠就先行告退。公子大病初愈,还是早些歇息吧!”

      眼下,是最好的脱身机会。

      嘉楠根本不给主仆三人说话的间隙,顾自说完,便提上药箱,退了出去。

      回屋后,嘉楠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船板,久久不能入睡。

      脑中,一直反复着陆翊桉最后问她的那句话。

      后悔?不甘?愤恨?

      嘉楠长叹一口气。

      若说不甘心,总归是有一些的。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离开方府,想要凭借自己所学的本事,一展所长。

      她也想,实现师父的临终所愿……

      可她的人生里,能随心由己的时候,并不多。

      她的本领,不是天生就会的。

      不论是她的处事之能,还是医道之长,都是夫人给她机会,她才得以学之。

      夫人不愿她离开。

      她便不能离开。

      她的一切,都是夫人给的,她不能贪心不足,什么都想要。

      愤恨……她没有。

      可他呢?

      为何有此一问?

      后悔?不甘?愤恨?

      他是在问她,还是在自问?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嘉楠回想起他的双腿。

      他腿上的断骨,已然长歪。

      最初的时候,他为何不治呢?

      是因为那毒吗?

      可他又为何会,身中奇毒?

      这位陆公子,到底是谁?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方才制住自己的动作,分明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本能。

      他胸前那些伤痕,应是兵器所致,他身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伤?

      他手上的旧茧……

      他……

      停!

      嘉楠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陆翊桉这个人丢出脑海。

      不能再想他了!

      今日之事,还是忘了吧!

      他与自己,本就不是一路人。

      等再过两日,下了船,他们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的过去,现在,将来……

      都与她,没有关系。

      嘉楠闭上眼,默默念起《清心咒》。

      渐渐地,一切杂念,似乎都被摒弃开来。

      而客舱另一边。

      陆翊桉也正以相同的姿势,盯着头顶的帷幔。

      他将右手放到鼻下,上面依稀残存着一股药香,又掺着一丝淡淡的檀木香。

      提醒着他,先前所发生过的一切。

      此事,嘉楠不愿提及,他自然不会勉强。

      可若说他心中一丝一毫都不在意,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细数起来,他同嘉楠,并无多少交集。

      不过几面之缘,并无交心之言。

      可为何……

      为何自己此刻,满脑子都是她呢?

      她为何就像这挥之不去的檀木香一样,明明那么淡,却根本无法让人忽视呢?

      方才,昏迷之时,她为自己施针。

      她看到他的腿,是作何感想?

      嫌弃?厌恶?亦或无感?

      陆翊桉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片刻后,又舒展开来。

      他将手置于胸口,方才嘉楠与他紧贴之处。

      那里,他的心,正热烈的跳动着。

      “陆翊桉,不是说好了,最后去渭州城看一眼,从此忘却过去,便这么活着吗?”

      “为什么不肯回去?为什么要去泸陵?”

      “为什么……要遇见她呢?”

      室内很静,陆翊桉的声音很轻,回应他的,是急促的心跳。

      陆翊桉将手挪开,合上双眼。

      良久,陆翊桉再次睁开眼。

      眼中只余一派平静。

      如无波古井,再无半分情绪。

      剩下的几日时光,嘉楠与陆翊桉恢复了最初时的相处模式。

      嘉楠未曾再进过陆翊桉的房间,陆翊桉亦未再出过房门。

      二人再次相见,是方府的楼船,泊至定州码头之时。

      忠勇侯府早已派了人在岸上等候。

      陆翊桉在马车边,静静地看着侯府管事与方巡夫妇寒暄道谢。

      方夫人的身后,并无嘉楠。

      方才在船上的一面,便是最后的相见了。

      陆翊桉转过头,不再看向码头:“上车吧。”

      而此时的嘉楠,正站在楼船的三层甲板之上,远远地眺望着这一切。

      到了定州码头,她的差使就完成了。

      陆翊桉是侯府公子,她是方府的婢女,自然无需她去相送一程。

      萍水相逢,终有一别。

      “看什么呢?”云墨从身后拍了拍嘉楠。

      嘉楠收拢思绪,笑着回头:“看这定州码头,不如我们泸陵渡口来得繁盛。”

      “那是自然比不得!我们临江府,靠水而生嘛!”

      “泸陵渡,可是吞吐着,南北东西各路的水路往来呢!若非如此,我们来望京怎会如此便利!”

      云墨说这话时颇有些骄傲,嘉楠被她的语气逗笑了。

      “云墨,在望京,我们让自己过好,对吧?”嘉楠突然问道。

      云墨轻推了她一把。

      “说什么胡话呢?把你的疑问去掉!”

      云墨坚定道:“嘉楠!无论在哪里,我们都会过得很好的!”

      嘉楠看了岸边笑了笑。

      那里,侯府的马车,早已不见。

      她收回目光,将关于陆翊桉的一切,抛诸脑后。

      有些人,太遥远。

      她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走吧,夫人在船上的物件收拢完了!”嘉楠挽上云墨,“去货仓看看吧!”

      “好!”

      下行之前,于转角处,嘉楠最后望了一眼岸边。

      这一回,只看到乾坤朗朗,天日正好。

      方府今日在定州城暂歇。

      方巡夫妇,此时已然先行出发。

      嘉楠与云墨,以及前院的几位管事,则是留在船上,盯着箱笼行李搬运上岸。

      等他们一众人终于到达城内客栈,已是天黑时分。

      因着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赶路,众人草草吃过几口饭,便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天欲破晓,鸡未打鸣之时,方府的车马已然就绪。

      此时出发,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望京。

      今夜,她们便能抵达望京新宅。

      嘉楠登上马车。

      望京,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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