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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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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里流淌着黑雾,森森缭绕,确实不能留了。
跃沉将目光放向更远一点的地方——那几个死去的修士尸体居然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就迅速上浮。而且衣角平整熨帖,和在陆地上没什么两样,极其诡异。
黑衣少年轻声说:“活人沉底,死人上浮。湖底下还镇压了这么多这些鬼尸,问心湖真是有点意思。”
跃沉望向他,他却越过跃沉,准确地望向被牢牢护在身后的冲华,语气不明:“这时候可当不得好人。”
跃沉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知道表示的是自己足够有实力带着别人,还是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进入鼎元宗。
黑衣少年正了正面具,收了双刀,上下打量跃沉一番:“我叫渊令,鼎元宗见。”
跃沉看着渊令再次盯了冲华几秒钟,目光尽数流连在他雪青色的长袖上。于是默默上前一点,渊令才收回目光。
水波突然有一丝异动,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某个鬼尸的红缨枪突然从渊令头后刺来。然而因为他这一转头,枪尖正对他,直直要刺入他的眼睛。
鬼尸的行动速度居然不受湖水粘滞的影响,比他们快了很多。他没能及时反应,跃沉低声念了咒诀:“铜墙铁壁。”
水流顷刻形成一层极其坚固的薄膜,抵住枪尖。鬼尸丧失了大部分智力,但并不是完全愚蠢,此刻正发愣于怎么穿不透,又疑惑地重新捅了几下,动作颇为可笑。
渊令已经从惊诧中缓过神来,点头道:“多谢。”
活人受阻,死人不限。
天杀的问心湖。
跃沉虽然是妖,但也毫不客气地被问心湖判定为活物,和人类享受同等的麦芽糖粘连待遇。
跃沉低声念了几个足够要命的镇压咒诀,发现鬼尸毫无反应,气愤道:“问心湖里的鬼尸都消停不得吗?”
“据说问心湖里镇压着上一次‘炼炉’打开时姜宗主击碎收制的残片。是个厉害角色,听说还是个一只脚跨进神界的鬼。大概就是这只鬼浑水摸鱼,操控其他鬼尸吧。”
渊令一边说一边挥刀杀鬼尸。
跃沉听了这说法倍感奇怪。凡人们常说的“神界”就是昆仑山,可是他在昆仑山这么多年了,从未听说过有恶鬼能修炼成半神的。昆仑山水系丰沛,泉水都是圣泉,鬼怪根本不敢靠近。
老神界那边倒是真有几只“老鬼”,都是上古时候的老神仙了,也是补天造海伤了神魄,才算作“鬼”。但是他们比跃沉还懒,日日缩在自己的洞府里不出门,偶尔几个“鬼”聚一聚,下一会儿棋也就散了。
想来想去跃沉也懒得多想,将其归结为民间谣传。
“这个我知道一点……”冲华小心翼翼探出头,“确实是炼炉里的鬼魂碎片,听说身上带着昆仑山的东西。”
跃沉和渊令齐刷刷转过头来盯着他。
冲华被盯得发毛,摆摆手缩了回去:“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
“活气太重了,鬼尸会越围越多的。”渊令没有过多耽搁,立刻转身离开,“我先走一步了。”
他一走开,鬼尸们继续张牙舞爪朝跃沉二人冲过来。
跃沉先拎着冲华游远了一点,等到渊令也走远,彻底不见人影了,他才使出“支离破碎”的咒诀。
刚才被渊令杀死的异化修士变成了鬼尸,现在又在跃沉的咒诀下彻底没了人样。
冲华满脸羡慕:“公子,你这法术真是不得了。”
跃沉心里偷偷雀跃了一下,表面云淡风轻:“倒也没什么……”
其实被人类夸奖也是……还算愉快的事情?
冲华随意地继续往前走,笑呵呵地傍上“靠山”就赖着不走了。跃沉则转头最后一次环顾四周,心里泛起层层叠叠的怀疑——到底是哪里来的鬼气同时把这么多修士感染的?
他看向渊令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跃沉公子?”冲华走出去几步,见他没有及时跟上,回过头来,“你怎么了?”
他眼睛明亮,装满天真。跃沉想了想,觉得并不是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为好。于是微笑着摇头,抬脚跟上他:“没什么。”
“刚才那个公子好凶的样子……”冲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跃沉心里“咯噔”一声,表面上还笑着:“你怎么会这么想?”
“嗯?你看看他……”冲华嘀嘀咕咕,“……穿的一身黑,独来独往的。不过能杀这么多鬼尸,也确实算是不好惹的吧?”
跃沉心里笑他孩子气。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个小妖怪,居然老油条似的把人家想的那么坏,随即甩开了心里盘萦的念头,拉着他一块儿向前。
渊令已经独自走过了问心湖一半的路程,途中杀了不少鬼尸,逐渐有点疲惫了,于是他停在湖底的黑色岩石边上休息整装。
不远处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吴昼锦正不耐烦地催促着招募来护他同行的修士们:“你们倒是快一点啊!”
渊令的薄唇勾起一个冷淡的笑。
众位修士虽说是临行前收受了不少财物,但是各自带着修为深厚的傲气,本就不是诚心服从他;再者想进鼎元宗的又不只有吴昼锦一个人,万一自己碰对了运气,也能进去,那谁还管他死活?众人本就因对付这一路上的险阻和对抗问心湖的法力而体力不支,此时听了这话,堪称火上浇油。
反正走到了这一步,吴昼锦如此惜命,怎敢抛下他们?众人再懒得搭理他,便继续向前。原本处在最中心位置的吴昼锦落到了队尾,只有零零星星三两个人绕在他周围。
渊令盯紧了这一二十多人的庞大队伍。每个人都要仔细打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虽然同行有几个高手,但此刻离吴昼锦都不近。天时地利人和,不下手实在可惜。
他慢慢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自己好像也成了凌厉的刀刃。随即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吴昼锦身上,集中在他的心口上。
“你们走快一点,不要耽误……”
话没说完,吴昼锦愕然停住,缓缓低头——心口豁然插着一把短小的利刃。
他反应不及,被利刃上极强的冲击力压倒,清明地意识到自己闪身,扑倒在湖底,吃进一嘴腥沙。
心口处只有一点钝痛。吴昼锦从前娇生惯养,刀剑都不曾碰过几次,并不知道利刃没有穿透他。
他慌张地捂住伤处,滑稽地躲在围过来的修士们脚下。
为首的年长修士小心翼翼,叠了厚厚一层咒诀才敢伸手,拔出那枚利刃。
刀刃上一点血迹也没见到,刀尖上嵌入了一粒小而碎的玉。
吴昼锦嘴上呻吟不停,气得年长者狠狠踹了他一脚——这一脚比那一刀还要疼。
“闭嘴!什么事也没有!”他先痛骂一顿不争气的吴昼锦,转过头来严肃地招呼同行的修士们,“都注意着些。有人要命来了……”
渊令心中爬升起一点急躁——失手了——迎面一把梅花镖直朝着他藏身处飞来——吴昼锦雇来的人也不全是吃素的,这就找到他了。
并且据他观察来看,有几个是相当难缠的。
麻烦了。
渊令为躲那一把镖,一咬牙,双刀起势,手中比划咒诀“燎原烈火”。
刀刃上立刻燃起熊熊烈焰,在水中也不熄灭,若不是杀气腾腾,倒还算是奇景。梅花镖就这样被刀气格开,他却并不急再出手,而是向前两步站定,将刀刃插入湖底斜着一抹——再举起时,火焰中已经盘绕森然鬼气了。
一刀撩过,众人急退,其中一个黄衣修士的手臂不慎被划开一道血口。
渊令不欲缠斗,收了刀便一言不发。
那修士眼睁睁看着伤口冒出的鲜血在湖水中飘散,掺杂丝丝黑雾。
“为了区区考核,后生也不想想这般行径,可是坏了武德?”年长者气愤道。
渊令不理会,只是冷笑。半晌,面具之下才传来少年的清朗声音,只是这声音毫无生机起伏。
“弱者何称武德?”
年长者大怒,利剑裹挟罡风刺破粘稠的湖水。渊令不甘示弱,抬手双刀格挡,搅弄得湖底水流凌乱翻卷、剑气肆虐,一时间居然不分伯仲。
“一起上。”年长者低声道,“今日护送少主,必定要结果了他。”
渊令冷哼一声:“这才是不讲武德呢。”
几番招架下来,他本就体力不支,此刻身上几处已经见了血。
吴昼锦的人岂能留容他喘息的机会,渊令右肩臂血淋淋的模糊一片,举刀不慎迟缓那么毫厘之秒,年长者的长剑已经抹近了他的咽喉。
他狼狈地向左翻滚,堪堪逃开这致命一剑,肩膀撞上一大块湖底岩石,又是一大股鲜血喷出,在水中模糊,显得不那么骇人罢了。
又是一剑劈下来,被湖水阻滞得有点迟缓了,但是渊令已经无处可躲,雪亮的剑刃一闪就劈到眼前,湖水明明暗暗,早已深不见天日。
他还没有出人头地呢……渊令瞳孔急缩,闭上眼睛,等待热血从喉咙里飙出。
他没等到落下来的剑,等来的是一句清亮的“雷霆万钧”。
脸上落下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渊令睁开眼,年长者手里马上就要劈下来的剑四分五裂,碎片掉在了他衣领上。
跃沉收手,挂着很无辜的表情:“我就是来看看热闹,要不然你们俩重新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