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学院日记》墨千张

24、第二十四章

　　浮屠镜中

　　张寒露拽着陈一星往护城河跑时，鞋底踩过青石板的声响都透着急。夜风卷着河边的潮气扑在脸上，她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桃木剑。

　　“等等我！小露你跑慢点！”

　　陈一星在后面喘得像头老驴，宽松的道袍被风灌得鼓鼓囊囊，手里攥着的几张爆破符都快被汗浸湿。
　　“我这体力哪经得住你这么造啊，早知道你们把我扔在地窖里好了……”

　　张寒露没回头，只反手扔给他一张轻身符：“这幻境似有古怪，暗中不知藏着多少危机，你确定要自己呆着？”

　　指尖精准地将符纸贴在陈一星后背，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了护城河面上的景象。

　　许知临一身月白道袍悬在半空，衣摆被妖气吹得猎猎作响，指尖凝着淡蓝色的气刃，正脊背挺拔的面对着河面中央那个黑衣人。

　　看似威风凛凛，实则……
　　月白色的道袍上有无数道血痕，每一道都深可见骨、狰狞恐怖。周身的血雾比江上的雾气更加浓郁，还未靠近就能嗅到浓烈的血腥味。

　　而那黑衣人戴着青铜面具，站在泛着冷光的水面上，脚下连个涟漪都没有。
　　青铜面具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遮住了他整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他手里似乎捏着个什么东西，被宽大的黑袍袖子挡着，只能看见一点黑色的边角。

　　“许师兄！”

　　张寒露扬声喊了一句，脚下猛地发力，踩着一张黄符就往河面掠去。桃木剑在她手中转了个圈，剑身上的暗纹亮起淡黄灵光，

　　“我们来帮你！”

　　许知临闻声侧过头，丹凤眼扫过张寒露和陈一星，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将身上染血的道袍换掉，待张寒露稍稍靠近自己，才道：
　　“小心，他很诡异。”

　　话音刚落，那青铜面具人突然动了——他抬手对着张寒露的方向就是一掌，凌冽的气凝成掌印，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袭来，速度快得让人避无可避。

　　“小心！”
　　陈一星这次倒还算机灵，猛地将手里的爆破符扔了出去。

　　符纸在空中炸开，橙红色的火光暂时挡住了攻击，却没完全抵消掉那股冲击力，余波扫过张寒露的道袍，竟在衣摆上烧出了几个小洞。
　　张寒露借着这片刻的缓冲，稳稳落在许知临身侧，陈一星在岸边暗自松了口气，三人呈三角之势，将青铜面具人围在了河中央。

　　张寒露盯着那面具人的黑袍，忽然皱眉：
　　“他用的是自然之气，似乎是个道士，但比起道士，更像是……死物？”

　　陈一星愕然：“死物？”

　　许知临指尖的气刃又凝实了几分，冷声道：
　　“他刚才否认了我的身份，看来是与师叔熟识。”

　　陈一星手里抓着罗盘，脸色发白却还硬撑着嘴硬：
　　“别管他认识谁了，我这就布个困阵，把他困在里面再说！”
　　说着就从储物袋里掏出朱砂和黄符，蹲在符纸上就要画阵。

　　“你还会布阵？”
　　张寒露疑惑道。

　　“当然，怎么说我也是正统道士啊！”
　　陈一星有些无言，默默抹了把辛酸泪。

　　“好吧，但别冲动。”
　　张寒露无奈的挠了挠头，冷静分析：
　　“他能在柳府悄无声息杀了慕常远，又能避开我们的探查，肯定不简单，先试探一下。”

　　其实，张寒露看出许知临换了衣袍，所以想不动声色的暂时避战，让许知临休息。
　　她抬手召出几张清心符，指尖运气，符纸化作金芒朝着青铜面具人飞去。
　　“这符纸虽主要用来破梦魇，却也能试探出对方的底细，
　　若是妖，会被符纸灼伤；
　　若是道士，符纸则会被气弹开；
　　可若是别的东西…… ”

　　那金芒刚靠近青铜面具人三尺范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落在水面上，瞬间化作青烟消散。

　　青铜面具人发出一阵浑浊的笑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三个毛头小子，也敢来拦我？”

　　许知临眼神一凛，没有废话。他猛地飞身向前，指尖的气刃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青铜面具人的面门——他要的就是打掉那面具，看看这藏头露尾的家伙到底是谁。

　　青铜面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直接，连忙侧身躲避，黑袍袖子扫过水面，激起一圈黑色的水花。

　　可许知临的动作更快，另一只手迅速甩出一张黄符，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精准地缠上了青铜面具人的手腕。

　　“别动！”
　　许知临低喝一声，气刃顺势往下一压，刚好抵在面具的边缘。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青铜面具上裂开一道缝。
　　紧接着，许知临手腕发力，气刃猛地向上一挑——那青铜面具就从黑衣人脸上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漂远。

　　张寒露和陈一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清那面具下的脸。
　　可下一秒，两人都愣住了

　　——哪里有什么脸？

　　那黑衣人脖子以上竟是一片模糊的黑雾，像是被人用墨汁泼过，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只有一团不断翻腾的黑气，偶尔闪过一点青灰色的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
　　陈一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掉进河里，
　　“连张脸都没有？是妖怪成精还是道士走火入魔了？”

　　张寒露也皱紧了眉头，手里的桃木剑握得更紧：
　　“不对，他既不是妖也不是人……更像是……幻境里的漏洞？”
　　她想起师父曾跟她说过，浮屠镜是用死者记忆拼凑的幻境，若是记忆出现断层，或是有外力干扰，就可能出现“漏洞”。
　　“是了，慕常远为幕后之人背锅，死在宣城时，并不知晓那人的长相、身份以及目的，只知道对方似乎是个道士。若是幻境之中无人发现，这个漏洞便没有威胁，可我们，偏偏引导慕常远说出了真相。”

　　许知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管是什么，他不能留。”
　　说罢，他抬手就要凝聚气刃。

　　可那无脸黑衣人却突然动了，他周身的黑袍开始膨胀，黑色的雾气从衣料的缝隙里往外冒，很快就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黑球。

　　“不好！他要开大！”
　　张寒露大喊一声，连忙将陈一星往身后拽了拽，同时召出好几张燃烧符，在空中连成一道火墙。

　　陈一星闻言吓得大叫：“少东家，快用冰刃啊！”

　　许知临点头，指尖凝出数道冰刃，朝着黑球射去。
　　可那些冰刃刚碰到黑雾，就瞬间被融化，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黑球里传来那浑浊的声音，带着几分癫狂：
　　“既然你们不肯让开，那就都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黑球突然炸开，无数黑色的气丝朝着三人袭来。那些气丝像是有生命的藤蔓，缠住了张寒露的桃木剑，竟硬生生将剑身勒出了几道痕迹。

　　陈一星布下的困阵刚成型，就被气丝绞得粉碎，他自己也被气丝扫中胳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玩意儿也太硬了！我的阵根本拦不住！”

　　张寒露咬着牙，将桃木剑往水里一插，双手结印：
　　“雷！”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聚起一团乌云，金色的闪电在云层里翻腾，朝着黑球的方向劈去。可这次，那闪电刚靠近黑雾，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偏，落在了远处的河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

　　黑球里的无脸黑衣人似是不屑一般，继续操控着气丝朝着许知临袭去。

　　许知临侧身躲避，却还是被气丝擦到了腰间。
　　用遮蔽符遮住的伤被气丝击中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张寒露心下一紧，猛地发觉那正是之前许知临“受伤”的地方，心里一急，完全忘了许知临在木屋中说他是为引蛇出洞而装做受伤的，直接朝着许知临那边冲了过去。

　　她将桃木剑横在身前，剑身上的灵光越来越亮，可还没等她靠近，就被一道气丝缠住了桃木剑，猛地往回一拽——她手里的桃木剑脱手而出，落在水面上漂远。

　　张寒露顾不上剑，加速上前，挡在许知临面前，面露担忧的回过头：
　　“你没事吧？”

　　许知临忍着不适，状似轻松道：“嗯，无碍。”

　　不等二人关怀完，那无脸黑衣人再次操控气丝向他们袭去。

　　“小露！”
　　陈一星急得大喊，连忙掏出最后几张爆破符，朝着气丝扔去。
　　符纸炸开，气丝暂时被打断。

　　张寒露扶住受伤的许知临飞到岸边站稳，就看见那无脸黑衣人操控着更多的气丝，朝着三人围了过来——那些气丝交织成一张大网，上面还泛着黑色的雾气，一看就沾不得。

　　许知临顾不得身上的伤，将张寒露和陈一星护在身后，双手结印，周身凝起一道淡蓝色的屏障。
　　可那气丝撞在屏障上，竟让屏障泛起了涟漪，像是随时都会破碎。

　　他额角渗出冷汗，声音却依旧冷静：
　　“放心，别忘了幻境里我们不会死。”

　　“嗯。”
　　张寒露喘着气，心想：“我只是读书少，你真以为我傻吗？这种话骗骗陈一星说不定有用。”

　　“真的吗？”
　　累的瘫倒在地的陈一星兴奋道：
　　“我就知道，道管局出品，必是精品！”

　　张寒露无语，见屏障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也伸出手想调气帮着许知临加固屏障。

　　许知临转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张寒露：“别浪费力气了，这屏障撑不了多久了，等屏障碎裂，你们就跑，我会拦住他的。”
　　许知临的脸色有些苍白，腰间的伤口似乎又开始渗血。
　　“只要再等等……”

　　话还没说完，屏障“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黑色的气丝顺着缝隙钻了进来，直取陈一星的胸口。
　　陈一星吓得闭紧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传来——他睁开眼，看见许知临伸手挡在了他身前，气丝擦过许知临的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崭新的月白道袍。

　　“许知临！”
　　张寒露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想上前，却被许知临按住肩膀。

　　“别过来。”
　　许知临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坚定，
　　“跑！”

　　就在这时，那无脸黑衣人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别想跑！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只要吃了你，我就能突破这幻境逃出去，取代‘他’！”

　　许知临不知道黑衣人说的‘他’是谁，只直觉那个有‘他’气息人的是自己。

　　黑衣人操控着气丝，朝着许知临袭去，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