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见我应如是》容有山

16、第 16 章

　　“我放它走确实是要顺藤摸瓜，但不是为了要它的命。”
　　那日苏伸了伸懒腰，架着胳膊左右转了转肩膀，骨节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声音。
　　“那是为了什么？”
　　“若我没有猜错，刚才那头狼应该是狼后。”
　　“狼后？怎么看出来的？”
　　“现在草原上打狼打得厉害，那头母狼不但能下崽儿，毛色还那么光亮，说明它在狼群中的地位一定不低，有专门的狼为她找食物、保护她和幼崽，这是只有狼后才有的待遇。一般像现在这种情况下，普通的狼在狼群里是不被允许□□产崽的。”
　　“为什么要打狼？你们孟克国人不是很崇拜狼吗？”
　　“我们崇拜的是狼的智慧和勇气，但是这和允许它们宰杀我们的羊是两码事。”
　　那日苏招呼着宋怀安往回走，“至于为什么那么多人去打狼，因为完整的狼皮在边境比较紧俏,尤其是在阿都钦，一张羊皮差不多可以换5口人一两个月的吃食。而且近年来大晟的富商很时兴家里有狼皮，买卖好做，参与的人自然就多了。”
　　“它是狼后怎么还自己出来找食物？狼王呢？在照顾其它狼后？”
　　“绝大部分的狼一生只有一个配偶。狼王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受伤了。然后母狼连同幼崽一起，被狼群抛弃。带着幼崽的母狼是不会被别的狼群接受的，而且极端情况下很可能会被当成食物被同类吃掉。”
　　“狼不在快饿死的时候是不会主动袭击人类或羊群的，风险太大。但是今天这头狼敢袭击羊圈、还找准时机避开了牧羊犬和巡视人，只能说明它已经在暗处观察了好几天了，也确实是找不到别的食物了。”
　　“所以你才救它？”
　　“不是救它，是救它的崽子，刚生下来的幼崽离了母狼就是一个死。”
　　“既然不忍心杀狼，你为什么还要挖陷阱抓它们呢？”宋怀安不解。
　　“弱肉强食是天道，我不是不忍心，而是不想趁它们虚弱没有力气反抗的时候下杀手罢了，那样没意思。”
　　“你打算怎么救狼崽子？”带回来养着？
　　“明天你就知道了！走，回去吃早饭，两天没睡了，我现在又困又饿。”
　　和那日苏一起吃了早饭之后，绍布就带着宋怀安回去了专门为他准备的毡房。
　　一进帐，宋怀安就闻到与那日苏帐中截然不同的味道，是檀香。这种圆润悠长的香气，他曾经在别处闻到过。
　　“这帐中的可是燃放了什么香料？”
　　“是我们王爷喜欢的檀香。”
　　“王爷好雅兴。”果然是檀香，檀香是中原才有的东西。
　　“这些是？”
　　宋怀安指着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的书案，问绍布：“”
　　“经常有大晟人来此吗？”
　　绍布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只道：“夫子您先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有劳。”
　　宋怀安不知道外面哪些地方是自己可以去、哪些地方是不能去的，索性就从一摞书中随意抽出了一本打发时间。
　　“《孙子兵法》？”
　　草原的王族会说一口流利的大晟话已经很让他意外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人能看懂经史典籍。
　　左右也无事，他便拾起书细细翻看了起来。
　　“夫子，王爷请您前去用饭。”是绍布。
　　宋怀安感觉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又该吃午饭了？
　　“那日苏睡醒了？”
　　这最多才过了两个时辰，他精力也太充沛了吧？
　　到那日苏大帐的时候，看到岱森站在门口。这一主一仆果然都是利索的，宋怀安心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那日苏在写字，估计是太投入，宋怀安已在桌前站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
　　纸上写的是贺铸的《六州歌头·少年侠气》。
　　都说字如其人，果不其然。那日苏的字完全像是他本人的映照：字字有力，笔势刚猛，气势恢宏之中尽显洒脱。
　　“看到你会写毛笔字我已经没有太惊讶了。”
　　继知道草原人看《孙子兵法》之后，那日苏会写毛笔字、会诗词、哪怕还会做文章，宋怀安都已经能平静地接受了。
　　“我只是偶尔写着玩。”
　　哄谁呢，这字是偶尔写着玩能写出来的？宋怀安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还真是天赋异禀。”
　　看出来宋怀安的揶揄，“不夫子可否赏脸写几个字让吾等粗鄙之人开开眼？”
　　宋怀安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尽管过往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在读书上，但是也没推辞。
　　他提笔沾墨，凝了心神，便将熟记于心的一副字上的内容写了下来。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你写的是《诗经·民劳》？”
　　宋怀安最后一个字刚落笔那日苏就开口念了出来。
　　“你管这叫学着玩？”
　　看着宋怀安一脸无语的表情，那日苏赶紧道：“我只是见过这句话，就恰巧记住了而已。走走走，吃饭、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两人就着仆人端来了水盆洗了手。
　　看着这骨节分明的双手，宋怀安忽然很好奇，这帐里挂的枪和弓箭，那日苏是不是也能耍得和他写的字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