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雄虫非要和我联姻》演缘

20、裂痕与靠近

　　露台那夜之后，某些东西确实改变了。
　　凯因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纯粹地将里奥·诺克斯视为一个需要摧毁的危险目标。那个在夜色中剖白的身影，那双燃烧着仇恨与野心的眼睛，以及那句低沉而认真的“我对你是认真的”，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开始用一种更复杂、更审慎的眼光观察里奥。他依旧收集着所有可能与里奥相关的信息，但不再仅仅是为了寻找定罪证据，而是试图拼凑出一个更完整的形象：他在商业谈判上的雷厉风行，他对下属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奖惩，他与元老院某些老狐狸周旋时游刃有余却又暗藏机锋的表现，甚至是他与纳西相处时，那逐渐褪去浮夸、偶尔流露出的真实依赖。
　　凯因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境地。理智上，他深知里奥的手段游走在法律与道德的边缘，其野心勃勃的计划充满不可控的风险，与他自幼接受的军人教育格格不入。但情感上（虽然他极力否认这种情感的存在），他却无法再对里奥的过去和动机全盘否定，甚至……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他们都是被某种命运或环境塑造，用坚硬的外壳包裹内心的人。
　　这种矛盾让他烦躁，却又无法摆脱。
　　里奥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变得更加得寸进尺。他不再满足于远远地撩拨，开始尝试更近距离的“入侵”。
　　他会“不小心”拿错凯因的杯子喝水，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凯因瞬间僵硬的反应。他会在家庭影院看电影时（纳西极力促成的活动），故意挨着凯因坐下，在剧情紧张时“害怕”地抓住凯因的手臂，被甩开后又无辜地眨眨眼。他甚至开始对凯因的着装指手画脚，某天竟然送过来一整套风格明显更时尚、剪裁却依旧利落的定制常服，美其名曰“雌君打扮帅一点，我这个雄主才有面子”。
　　凯因的反应从最初的冰冷拒绝、暴力警告，到后来的皱眉忍耐、口头呵斥，再到最后……偶尔的、极其短暂的默许。
　　比如那次，里奥声称脖子落枕，死皮赖脸地要凯因帮他按摩一下后颈。凯因冷着脸，手上却真的用了巧劲帮他按了几下，虽然动作僵硬得像在拆卸武器零件。里奥舒服得哼哼唧唧，得寸进尺地要求“往下一点”，被凯因一脚踹在沙发上才消停。
　　这种变化微乎其微，却逃不过纳西欣慰的眼睛，也更瞒不过雷克斯元帅深沉的注视。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雷克斯元帅受邀参加一个重要的军方奠基仪式，纳西作为伴侣陪同出席。庄园里只剩下凯因和……阴魂不散的里奥。
　　凯因原本计划进行一场长时间的模拟战术推演，却被里奥以“雄父吩咐要劳逸结合”为由，硬拉着去了庄园后山的低速悬浮艇赛道。这是里奥最近捣鼓出来的“娱乐设施”，美其名曰缓解压力。
　　凯因本来对此毫无兴趣，但一旦上手操作，军人不服输的本能被激发出来，两人竟真的在蜿蜒的赛道上较起了劲。
　　速度并不快，但弯道刁钻，极其考验操控技巧和预判。
　　凯因全神贯注，操作精准冷静，很快领先。里奥跟在后面，看似落后，嘴角却勾着一丝算计的笑容。
　　在一个急转弯处，里奥的悬浮艇突然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切入内线，几乎要与凯因的艇身发生刮蹭！凯因下意识猛打方向规避，艇身瞬间失控，撞向了旁边的防护栏！
　　“砰！”
　　剧烈的震动传来，安全气囊瞬间弹出。
　　凯因被震得头晕眼花，但很快恢复清醒。他解开安全带，检查自身，只是有些轻微磕碰。他立刻看向里奥的方向。
　　里奥的悬浮艇撞得更狠一些，车头微微变形，冒起了细微的白烟。他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捂着脸，指缝间似乎有血迹渗出！
　　凯因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所有关于阴谋、暗算的怀疑涌上心头！是意外？还是里奥又一次精心设计的苦肉计？！
　　他迅速打开舱门，冲到里奥的艇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你怎么样？！”
　　里奥放下手，额角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脸颊流下来，染红了他苍白的皮肤。他看起来有点懵，眉头因疼痛而紧皱着，但看到凯因焦急（在他看来）的脸时，居然还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没事……死不了……就是破相了，雌君你不会嫌弃我吧？”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凯因看着他流血的脸，那瞬间的怀疑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是愤怒，是对这种不小心行为的愤怒，或许……还有一丝别的。
　　“闭嘴！”凯因低吼一声，动作却毫不犹豫。他迅速检查了里奥的伤势，确认只是皮肉伤没有骨折后，一把将人从悬浮艇里拖出来，半扶半抱地弄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
　　他从紧急医疗包里拿出止血凝胶和纱布，动作熟练地替里奥清理伤口、上药包扎。整个过程又快又稳，带着军人特有的效率。
　　里奥难得地安静下来，乖乖坐着，仰着头任由凯因处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凯因近在咫尺的脸上，看着那双总是冰冷的深灰色眼眸此刻专注地审视他的伤口，看着那纤长睫毛投下的阴影，看着那紧抿的、显得格外认真的唇线。
　　他能感觉到凯因手指偶尔划过他皮肤时冰凉的触感，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气息。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里奥心中蔓延。不是算计，不是伪装，而是一种……陌生的、被细心照料的温暖。从小到大，受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他从未被人这样紧张而认真地对待过。通常都是他自己随便处理一下，或者手下战战兢兢地帮忙。
　　“……谢谢。”里奥的声音有些沙哑，难得的没有带上轻佻的尾音。
　　凯因包扎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冷淡地回应：“下次找死别拉上我。”
　　话虽如此，他包扎的动作却依旧轻柔。
　　处理好伤口，凯因站起身，准备联系庄园的医疗机器人。
　　就在这时，里奥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凯因身体一僵，低头看去。
　　里奥仰着头，额上贴着白色的纱布，几缕沾了血的黑发贴在脸侧，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脆弱。他的桃花眼里没有了平日惯有的戏谑和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直白的、深不见底的情绪。
　　“凯因，”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刚才我撞车的时候……你是在担心我吗？”
　　风吹过草地，带来沙沙的声响。
　　凯因看着他那双眼睛，第一次没有立刻甩开他的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许久，凯因才偏过头，避开他那过于直白的目光，耳根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微热，声音依旧冰冷，却仿佛少了几分底气：
　　“……我只是不想给雄父添麻烦。”
　　这个借口苍白得可笑。
　　里奥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真实的、不带任何伪装的笑容。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松开了手，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
　　冰层，终于裂开了缝隙。
　　而阳光，已经开始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