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梦醒》顾墨泽森

35、“这就是喜欢吗”

　　醒来后俞宁刻意没去看消息，跟王禾淼一起去了教室。她们四个虽然是同专业，但却是不同班。俞宁和王禾淼一个班，孙娴静和陎语墨一个班，两个班就在对方隔壁。

　　到了班里，俞宁和王禾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时荀郁笙走了过来，给了她一瓶热牛奶和面包。

　　俞宁抬头看他一眼，“干什么？”

　　“能干什么？你是忘了昨天医生说的话了？”

　　俞宁啧了一声，“不要，拿走。”

　　看到俩人这样，班里人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但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两个跟俩人关系不错的人敢送死。

　　邱昌蒿把胳膊搭在荀郁笙肩膀上，“呦，笙哥，你这不公平啊？怎么只给宁哥带，不给我们带，你说是不是啊，小琛琛？”

　　“就是说啊，笙哥偏心哦～”

　　荀郁笙打掉肩膀上的手，“你俩有病是吧？她胃疼你们也胃疼？”

　　胥承琛阴阳怪气道：“哎呦呦，宁哥胃疼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啧啧，我看啊，你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听着他俩欠揍的语气，俞宁忍无可忍道：“想喝给你，然后滚！”

　　这时宋颢走进了班里，“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快上课了还闹？”

　　看到班长过来了，他俩才欠欠地回到了位置上。

　　“那个，”荀郁笙观察着俞宁的表情道，“刚才他俩说的你别在意哈。”

　　俞宁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认识这么久了，他俩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看到荀郁笙还不回座位，宋颢走了过来，捏着他的衣领就把人往座位上拉，这一幕惹得班里集体哈哈大笑。

　　下完课，俞宁跟王禾淼刚出门就被荀郁笙叫住了，王禾淼还要去图书馆，跟俞宁打完招呼后就先走了。

　　“什么事？”

　　“这个月中旬的时候，咱们学校跟隔壁X大有一个篮球友谊赛，说是为了促进两校的友好交流。”

　　“哦，所以呢？”

　　“所以，你来不来？”

　　“不来。”

　　眼看俞宁要走，荀郁笙又急忙追了上去，“不是，为什么啊？”

　　“热，”俞宁边下楼梯边道，“不感兴趣。”

　　荀郁笙跟着下楼，“别啊，你来嘛，给我们镇场子啊。”

　　听到这话，俞宁觉得好笑道：“艹，什么玩意儿？镇场子？搞笑呢。”

　　眼看要成功，荀郁笙趁机又添了把火， “对啊，就您这气场，不管会不会打球，都能把对方的气势给压下去，到时候我们学校就赢了。”

　　俞宁就听他在这瞎胡扯，“还是不想去。”

　　荀郁笙继续死缠烂打道：“你就来吧，那天我们又没课，你在宿舍干嘛啊，来吧，笙哥给你拿个MVP。”

　　看荀郁笙这么坚持，又想了想那天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在宿舍也确实无聊，俞宁便开口道：“行吧，到时候可别丢了我们学校的脸。”

　　见俞宁答应了，荀郁笙明显开心了不少， “那当然了！我们说定了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有病。”俞宁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以后别带早饭了，哥不适应。”

　　荀郁笙下楼的动作一顿，“……知道了。”

　　下午没课，几个人就在宿舍闲聊。聊东聊西的，最后话题落在了实习上。

　　王禾淼问：“你们三个投简历了吗？”

　　孙娴静唉声叹气道：“投是投了，但是没回应啊～”

　　“宁哥呢？”

　　“等我简历搞好再说。”

　　“啊？好吧，你要快点搞哦。”

　　“嗯。”

　　“哎，禾淼，你是不是要考研啊？”

　　“对啊，娴静你呢？”

　　“你觉得她一个成天坐不住的人会考吗？”

　　“陎语墨！我让你了解我不是这样了解的！”

　　“哈哈……”

　　大四的生活就是那么反复无常，要么闲死，要么忙死。又是上课又是实习又是毕业论文的。她们现在就处于闲死的阶段，课少，又没拿到实习通知。

　　陎语墨跟她们倒是不一样，毕竟有个开公司的老爹，想实习随时都可以。

　　就这样在学校无所事事几天，大一的也已经开始军训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穿军训服的样子，以及在太阳下被晒得通红的脸，孙娴静啧啧道：“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大一军训三年了。”

　　陎语墨：“怎么？你想再军训一次？去啊，跟他们一起。”

　　“咦惹，还是算了，我好不容易才把皮肤捂白，再经历一次，真是要了命了。”

　　王禾淼笑了几下，然后道：“不过话说回来，宁哥好像军训后没怎么变黑。”

　　本来没打算出声的俞宁这时开口道：“黑了，只是没你们明显而已。”

　　三人面面相觑，彼此的表情写着几个字：杀人诛心。

　　手里的游戏越玩，心里的火气就越大，面对队友的傻逼操作，俞宁不停地掰着手指关节，这才没有骂娘，最后她忍无可忍选择“自尽”。

　　时间还早，她们宿舍没有熄灯，俞宁拉开一丝床帘，让黑暗私密的空间照进一束光。

　　俞宁平躺在二乘一点五的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帘，脑子渐渐放空。

　　忽然，放在脸侧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收回神，看了一眼，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通知。正当她准备继续放空时，总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

　　想了半天，俞宁都打算不想了，结果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消息通知，而是某个向她讨伐的人发的消息。

　　柳怡然：俞楚宁！老娘的消息你竟然敢假装看不见！别说那会儿你没看手机！子森说十分钟前你的游戏还在线！给老娘一个说法！

　　Y：你想要什么说法？谁让你在我打游戏的时候发的？哥没骂你已经很好了。

　　对于在打游戏的时候被打扰，俞宁是真得会破口大骂，这点和她熟的人都清楚。

　　柳怡然：你你你！哼！那你现在有时间了吧？还不快去给我点赞！

　　俞宁有些疑惑。

　　Y：点赞什么？

　　柳怡然：大哥，你是一点儿消息都懒得往上翻是吗？！还能点赞什么？当然是老娘的朋友圈！

　　俞宁不发朋友圈，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发消息轰炸只为了让别人给自己的朋友圈点赞，于是过了一会儿，俞宁回复俩字“有病”。

　　说是这样说，俞宁认识柳怡然这么久，对此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她还是点开了朋友圈。

　　俞宁的好友不多，一眼就看到了柳怡然那条新的朋友圈，随手点个赞后，她本打算直接退出，结果在柳怡然那条朋友圈的左下角，瞄到了“洛晛凇”三个字。

　　俞宁的手指一顿，下意识地用指尖往上滑，只不过滑了一点，又顿住了，但却是她整个人顿住了。

　　洛晛凇的朋友圈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很简单，是一只打着石膏的手臂。

　　看着照片里的手臂，俞宁下意识的反应是这只手臂是谁的？别人的还是洛晛凇的？
　　转念一想，洛晛凇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地发别人受伤的手臂。

　　那就是洛晛凇自己的，但是他为什么突然受伤了？是怎么受的伤？明明刚分开没几天，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照片被放大的同时，俞宁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多。

　　直到其中一个疑问——

　　洛晛凇会疼吗……？

　　这个疑问让她心里一惊，思绪瞬间被从照片里拉回来。

　　俞宁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她这是在担心洛晛凇？

　　但是……为什么？

　　手机屏幕早已自动熄灭，但俞宁的疑问还在继续。

　　是因为她把洛晛凇当成朋友，所以看到洛晛凇受伤才会下意识的关心？下意识的紧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看到洛晛凇受伤，感觉比她自己受伤还疼？

　　以及……

　　俞宁的手缓缓按在自己的心脏处，这里跳得怎么这么快？

　　无论是所有的疑问，还是跳动得愈发快的心脏，都超出了俞宁的理解范畴。

　　俞宁可以帮刚见面的人找房子，可以帮同龄的老板挡酒助推项目谈成，可以帮远道而来为她庆祝生日的好友打点一切。

　　但现在一想，面对洛晛凇时，她似乎总是不能自已。

　　不能理解洛晛凇的种种行为，不能理解洛晛凇的心思，不能理解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犯了她底线的洛晛凇的自己。

　　如果换个人，俞宁肯定会把对方狠揍一顿，不揍死也得扒层皮。

　　是啊……如果换个人……

　　现在谁能告诉她，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什么？

　　听到宿舍门被一开一关，王禾淼这才从一堆考研材料里抬起头，她看了眼时间，这才发觉已经很晚了。

　　宿舍走廊尽头的窗边，俞宁抬头看着天上的弦月，等着电话那头的接通。

　　不过很快，对面就接通了。

　　“我在。”

　　听着久违的声音和话语，俞宁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被接下来想问的话抚平，她犹豫片刻，缓缓开口：“我现在有个问题搞不懂。”

　　对面短暂地沉默几秒，“很难吗？”

　　“嗯，”俞宁说，“很难。”

　　“难到你抽烟都不能解决吗？”

　　俞宁先是一愣，然后艹了一声，“没遵守约定是我的问题，但你也不至于现在跟我兴师问罪吧？”

　　对面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好，不至于，那你说吧。”

　　让她说，俞宁却没开口，对面也没有催，而是默默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

　　“艹，这该怎么说呢，假如现在有甲乙两个人，甲总是让乙……”

　　后面的话语被夜训回来大一新生的声音所掩盖，但即便很吵闹，电话那头的话还是传入了俞宁的耳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乙应该是喜欢甲的。”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俞宁张了张口，“喜……欢？”

　　“嗯。”

　　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快了起来，俞宁的眼睫轻颤几下，望着月的双眼也开始飘忽不定，她很想反驳不可能，但对面的人说的话是她最不会质疑的。

　　“这就是喜欢吗？”

　　这句话像是反问，更像是自问，但对面的人还是给了回答：“你的心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同桌。”

　　俞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浅笑道：“是啊，告诉我了。”

　　对面像是低笑了一声，“嗯，我同桌，开窍了。”

　　不知道为什么，俞宁好像从她同桌的语气里听出了欣慰，“艹，你这句开窍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就是为你开心。”

　　俞宁一怔，为她开心？她该开心吗？

　　“你就不问问……我喜欢的是什么人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

　　“你要是想说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

　　俞宁低头看着窗沿上几只头顶着比自身个头大几倍食物的蚂蚁，突然，食物掉到了地上，蚂蚁们急得在窗沿来回爬。

　　不好好呆在地上，非要爬这么高，多少有点不自量力。

　　俞宁轻笑一声，“不愧是我同桌，就是了解我。”

　　对面又沉默了，不过这次久了些。

　　“你遇到什么事了？”

　　“嗯？怎么这么问？”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想笑可以不笑。”

　　这下到俞宁沉默了。

　　“……同桌，其实你也可以不用这么了解我。”

　　“嗯……这有些难，因为我对自己还算是了解的。”

　　在外人看来她同桌的这句话很无厘头，但俞宁知道它的另一层含义，“艹，咱俩也是没谁了。”

　　二人在彼此电话那头轻笑一阵。

　　俞宁又问：“那……喜欢的话就要在一起吗？”

　　她同桌没有立马做出回答，俞宁也鲜少有耐心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同桌的声音才悠悠传来。

　　“如果是互相喜欢，依照人类的生活习性和情感需求来看，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当然，不包括其中一个人或者俩个人都享受当下某种关系的相处模式。我这样解释……你能明白吗？”

　　“额……不明白的话你能再讲一遍吗？”

　　“嗯……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复杂，那我换种方式。你要是不……艹，手机给我，我在旁边听半天了，听得都他妈要怀疑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喂，俞宁，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哥就一句话，你要是不想他妈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继续做你的孤狼听到没有！哎，老季，我还没说完呢！”

　　突然闯入的男声让原本平静的对话变得起伏起来，甚至有些聒噪。虽然手机很快就回到了她同桌的手中，但俞宁的耳边萦绕的还是男声的那句“俞宁，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还在吗？”

　　“他那个傻逼还是那么吵，还他妈什么孤狼，真够有病的。”俞宁说，“行了，时间不早了，挂了。”

　　刚准备挂断，对面突然喊她道：“同桌。”

　　俞宁把听筒重新放到耳边，“你说。”

　　“我想说的是，有事一定要像现在这样给我打电话，就算我有事没接到，看到了我也会立马回给你的。”

　　她这个同桌还是太了解她了，就连她会说的借口，都一并给了回答。

　　艹，这感受还真是不算妙啊……

　　“……嗯。”

　　回到宿舍后，俞宁坐在椅子上，内心并没有因为疑问被解决而明亮，反而又覆盖了一层雾霾。

　　她喜欢洛晛凇？这真得可以吗？她如果答应和洛晛凇在一起的话，那洛晛凇的粉丝会答应吗？洛晛凇的家里人会答应吗？况且她都已经拒绝洛晛凇了，如果又突然和洛晛凇说自己喜欢他，洛晛凇又会怎样想她？

　　桌子上立着一面圆圆的小镜子，俞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看着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俞宁的右手拇指指腹在上面轻轻抚了抚。

　　算了，假装没看见吧。

　　正当俞宁准备退出聊天软件然后上床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宁哥，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