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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缺席的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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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渐渐在元帅府找到了一种新的节奏。虽然与元帅的交流依旧稀少且冰冷,但通过那次成功的“送茶”事件以及和【青藤】的互相打气,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被动和绝望。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元帅的生活习惯(尽管能观察到的有限),尝试在细节上做得更好,比如将西翼小书房里元帅偶尔会翻看的军事历史书籍整理得更加井井有条。
他甚至鼓起勇气,在一次肯特副官过来送文件时,状似无意地询问了一下元帅是否有比较喜欢的食物口味——虽然肯特的回答是“阁下对食物没有特殊偏好,以高效补充能量为首要标准”,但这并没有打消纳西的积极性。
然而,这种刚刚萌芽的、小心翼翼的经营,很快就被一件意外之事打断了。
一连好几天,纳西都没有在府邸里感受到元帅的气息,也没有听到悬浮车进出的声音。一开始他以为元帅只是军务格外繁忙,可能宿在了军部。但时间一长,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尝试着问负责西翼日常事务的侍从,侍从只恭敬地回答:“元帅阁下行踪属于军事机密,属下无权知晓。”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发堵。他又一次找到了肯特副官。
“肯特先生,”纳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请问……元帅阁下是出差了吗?好像好几天没回来了……”
肯特副官看着纳西眼中掩饰不住的关切和一丝不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元帅的去向,但元帅离开前特意吩咐过,不必向纳西阁下详细汇报行程。
“纳西阁下请放心,”肯特保持着公式化的恭敬,“元帅阁下一切安好,只是近期有一些必要的行程安排。”
“必要的行程?”纳西追问,“是……很危险的军事行动吗?”这是他最担心的。
“并非如此。”肯特回答得滴水不漏,“只是一些常规事务。请您安心在府中休息。”
肯特的回避态度让纳西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如果不是危险的军务,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他作为伴侣,连知道对方去向的资格都没有吗?
一种被轻视、被隔绝在对方世界之外的委屈感油然而生。
又过了两天,纳西几乎可以肯定元帅不在首都星了。府邸里那种属于元帅的、无处不在的冰冷压迫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慌的空旷和寂静。
他心情低落地浏览着星网,试图分散注意力,却无意中在一個社交媒体的角落看到了几张模糊的抓拍照片。背景是一个奢华无比的宴会厅,照片的主角之一,正是那个他以为在忙于“常规事务”的雷克斯·冯·伊西多尔元帅!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礼服,而不是军装,正与几位看起来身份极高的虫族(从服饰和气质判断)交谈着。虽然照片模糊,但纳西绝不会认错那个冰冷而强大的身影。
宴会?
他不是去处理军务?
他去了一个宴会,却没有告诉他?甚至让肯特副官隐瞒?
纳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他?是因为觉得他上不了台面,不配出现在那种场合吗?还是觉得告诉他毫无必要,因为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巨大的失落和受伤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小心翼翼的靠近,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一厢情愿。原来无论他怎么做,在元帅眼里,他始终是那个不值得分享行程、不值得被告知去向的、多余的附属品。
就在这时,府邸外传来了悬浮车引擎的微弱声音。
是元帅回来了。
纳西猛地站起身,一种混合着委屈、愤怒和难过的情绪冲击着他。他几乎是冲出了房间,跑到主厅的走廊上。
雷克斯正从外面走进来,身上似乎还带着外面夜风的寒气和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他的酒气(或许是宴会上沾染的)。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身姿笔挺,眼神冷冽。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里、脸色苍白、眼眶发红、正紧紧盯着他的纳西。
“阁下。”纳西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发抖,“您……这几天去哪里了?”
雷克斯的脚步顿了一下,淬火银灰的眼眸扫过纳西明显不对劲的状态,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他不喜欢这种带着质问意味的语气。
“处理事务。”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和肯特的说法如出一辙,显然不打算多做解释,准备绕过纳西直接回书房。
“处理事务?”纳西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尖锐,“是去参加斯特拉家族的盛宴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受伤。
雷克斯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彻底冷了下来。他不喜欢被窥探行踪,更不喜欢这种纠缠不休的质问。
“告知你?”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丝嘲讽,“告知你有什么意义?让你徒增烦恼,还是让你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纳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些场合不适合你。”雷克斯的目光如同冰锥,毫不留情地刺穿纳西的心防,“充斥着无意义的寒暄、虚伪的奉承和复杂的算计。你应付不来,也没必要参与。”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直接将纳西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甚至否定了纳西可能具备的任何应对能力。
“做好你分内的事,安静待着,就是最大的省心。”他最后扔下这句话,不再看纳西瞬间变得惨白的脸和蓄满泪水的眼睛,径直离开。
纳西僵在原地,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原来……是这样。
不是隐瞒,而是根本觉得他没有知道的必要,没有参与的资格。
“不适合你”、“应付不来”、“没必要参与”、“省心”……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他的心窝。
他以为自己是在努力靠近,但在对方眼里,或许只是在制造麻烦和“不省心”。
巨大的悲伤和屈辱感席卷了他。他没有再追上去,也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僵硬地走回西翼那个华丽而冰冷的房间。
这一次,他的心是真的被伤透了。
而走回书房的雷克斯,烦躁地扯开领口。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错。那个宴会确实是斯特拉家族牵线,涉及一些敏感的政治资源交换和家族试探,气氛虚伪又麻烦。不带纳西去,是不想让他卷入那些纷扰,更不想看到他在那種场合手足无措、被其他虫轻视的样子(尽管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层保护欲)。在他看来,这是最直接、最省事的处理方式。
他却完全忽略了,这种粗暴的“为你好”和彻底的排斥,对怀着一腔恋慕和小心翼翼的纳西来说,是多么巨大的伤害。
冰山认为隔绝了风雨便是保护,却不知那冰冷的壁垒本身,就是最伤人的武器。微光再次被狠狠推开,这一次,裂痕似乎更深,更难以弥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