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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无声的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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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入元帅府的第二天,真正的“程序”来了。
肯特副官再次出现在纳西的房门口,这次他的手中拿着一个轻薄却意义重大的金属文件板。
“纳西阁下,日安。”肯特的态度依旧恭敬而疏离,“根据帝国法律流程,需要您与元帅阁下共同签署伴侣关系最终确认文件。手续完成后,您的身份信息将正式录入帝国户籍系统,与元帅阁下关联。”
纳西的心猛地一跳。签署文件……这才是法律上真正的缔结。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好……好的。元帅阁下他……”
“元帅阁下已在书房等候。”肯特侧身,“请您随我来。”
这是纳西第一次被允许走向元帅府的核心区域——雷克斯的书房兼办公室。走廊宽阔而冰冷,墙壁是深色的金属材质,脚下是吸音性能极好的地毯,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沿途遇到的亲卫和工作人员都目不斜视,恭敬行礼,但纳西能感觉到那些低垂目光下隐藏的好奇与审视。
书房的门无声滑开。里面的空间极大,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首都星的部分轮廓,另一面则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和不断闪烁着数据流的光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雷克斯的冷冽信息素和纸张、电子的混合气味。
雷克斯·冯·伊西多尔就坐在那张宽大的、线条冷硬的办公桌后,正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纳西局促地站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肯特将文件板放在办公桌上,低声提醒:“阁下,纳西阁下到了。”
雷克斯这才抬起眼,淬火银灰的眼眸扫过纳西,没有任何情绪,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他拿起一支样式古朴的电子笔,在文件板的指定位置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锐利,充满了力量感,一如他本人。
然后,他将文件板和笔推向桌子的另一端,示意纳西。
纳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拿起那支似乎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笔。他的手有些发抖。文件上那些冰冷的条款和法律术语他根本看不进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下方——那里已经签下了雷克斯的名字,而旁边,是他需要签名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在那片空白处,工工整整地、甚至带着一丝虔诚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纳西·洛森。与旁边那个充满压迫感的签名相比,他的字迹显得格外纤细甚至有些稚嫩。
笔尖离开屏幕的瞬间,文件板发出轻微的“滴”声,一道流光闪过,意味着信息已确认并上传。从法律意义上讲,他们现在是正式伴侣了。
纳西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悸动。这就……结束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就在这冰冷的书房里,在对方毫无波澜的目光下,用短短几十秒完成了。
没有誓言,没有祝福,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雷克斯已经重新低下头,看向他之前的文件,仿佛刚才只是签了一份普通的报告。他挥了挥手,语气平淡无波:“可以了。肯特,带他出去。”
“是。”肯特拿起那份已经生效的文件板,对纳西示意,“纳西阁下,请。”
纳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重新沉浸在工作中的、冰冷的身影,默默地转过身,跟着肯特离开了书房。
门再次无声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所谓的“同居”生活,对纳西而言,更像是一场无声的酷刑。
他被允许在西翼的客厅、小餐厅和图书室活动,但雷克斯从未出现在这些区域。他们的生活空间仿佛被无形地隔离开。
吃饭是分开的。雷克斯要么在书房解决,要么在外有军务。纳西则独自一人在西翼的小餐厅里,对着精致却冰冷的菜肴,食不知味。
他几乎见不到雷克斯。唯一能证明这个府邸还有另一位主人的,是偶尔深夜,他能隐约听到走廊另一端传来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或者清晨时分,悬浮车离开府邸的微弱引擎声。
他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住在一个华丽无比的笼子里,却连主人的面都见不到几次。
那种被彻底忽视、被视为空气的感觉,比之前的冷言冷语更让人难受。至少之前,元帅还会看他,还会对他说话,哪怕是冰冷的命令或嘲讽。而现在,他仿佛成了一个透明的、不存在的物件。
他试图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看书,打理那盆小盆栽,但巨大的失落和孤独感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那份因为“结婚”而产生的微弱欣喜,早已被现实的冰冷击得粉碎。
他开始明白,这场婚姻,对元帅来说,真的就只是一场交易,一个程序,一个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工具。而他,只是这个工具里一个无足轻重的零件,甚至不需要被投注任何注意力。
这种认知带来的伤害,是深刻而无声的。他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庭院景色,一坐就是很久,碧绿色的眼眸里失去了光彩,充满了迷茫和受伤的情绪。
他甚至开始怀念以前在学院的日子,虽然艰难,虽然总是被嘲笑,但至少他是自由的,至少他还能偶尔看到那个遥远的身影,还能怀抱着那份卑微却属于自己的恋慕。
而现在,他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近到同住一个屋檐下,远到仿佛隔着一个冰冷的宇宙。
元帅的冷淡,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磨着纳西的心。那份深藏的、炽热的喜欢,在日复一日的无视中,渐渐被冻伤,凝结成了委屈和痛苦的冰棱。
微光被置于冰山之内,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反而在无尽的冰冷和寂静中,逐渐黯淡,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