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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蛟虎天上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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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一切轮廓慢慢显现,而眼前,早已不是无名桥前的遍地鲜花,而是——南楼前那石制的香炉。
其上雕刻朵朵莲花。
——南楼住山君,莲蕊有香尘。
身后是——
南楼!
四周静谧无声,她的心里早已是地动天摇、波涛骇浪!
“吱呀——”
身后的大门骤然响动。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带来些许光亮。
谢霜好的脚跟灌了铅似的完全抬不动。
身后传来一阵清润的男声。
“谢家霜字辈幺女,谢霜好。”
声音好如清溪击荡过河中石。
谢霜好这才转过身去。
清月的光辉撒入南楼之中,其内正门挂着一张巨大的壁画,模糊不可看清。
楼内空旷冷清,除了几处幔帐,再无其他。
一道欣长的身影站立在楼中央。
谢霜好脑子一热,便走进了南楼!
越往里走,光线由暗转明。
只见来人一袭鹅黄衣衫,窄腰上缠着白玉腰带,手腕上的红色玛瑙珠与这一身鹅黄本是格外相冲,结合他这一身出尘气质,却又趋于和谐。再往上看,凤眼朱唇,最为惊艳的莫过于那一头白发,如瀑布一般披散着,头上别着一层如蝉翼般的黄纱,坠着几串白色的珠玉,随着黄纱垂在肩上,看不真切的光晕笼罩着周身,面若观音,温润自成,好似琢玉郎。
“你是神仙吗?”谢霜好抬着眼,怔怔问道。
来人轻笑一声,一身衣衫无风自动,传来一阵淡远的沉香气息。
“姑且算是吧......”
他抬起手来,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一支玉笛,冰冷的笛尾挑起她的下巴。
谢霜好只觉得这玉笛材质阴寒,搁在下巴处像是要结冰了似的,却又动弹不得。
“吾乃山君,木雁南。”
回话传荡在楼中,久久不散。
“幸会......”
如墨般的眸子撞进她的眼中,笑意恰如春风吹遍她的四肢百骸。
谢霜好指尖泛起酥麻!
山君木雁南?青喑山的守护神?
——她这算是见到了神仙?
“吼!”
“砰!”
她激动了一瞬,正想求助神仙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身子刚好能动,便只听得楼外传来一声怪叫,似巨形野兽的嘶吼,接着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
前两年,云娭毑送给她一只小金鱼,装在玻璃框里,撞击框身时,就是发出的这种闷声!
一阵巨大的响声形成一道冲击波,震得房屋轰鸣!
南楼的大门猛地被吹开,发出剧烈的拍击!
一股强大的气流冲进,楼内幔帐被吹掀开,疯狂抽打着梁柱,簌簌的脆响在楼内炸开。
她也跟着被掀翻在地!气流将她拖向南楼深处,她在地上挣扎着,本能抓住了木雁南的脚踝。
“救命!”
木雁南丝毫不受这股怪力的影响,在被抓住脚踝的一瞬间,却不可避免的皱了眉头,他挥动了衣袖。
谢霜好面前的气流突然断开,她也紧跟着松手。
“谢谢......神仙......哥哥!”她喘着气道。
晦暗不明的天空被敞开着的南楼木门截着四方天地,天上的云低压着似要撕咬开南楼的建筑。
原本弯月高悬,此刻却开始电闪雷鸣,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将乌云内部照亮。
而在众云之中,银白之光乍泄之下,竟然是一道庞大的长影。
长影蜿蜒其中,盘旋了几个来回后,猛地抬起头颅,向着更高的云间直冲。
“砰!”
像是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长影猛地一滞,被屏障的回力狠狠拍落,庞大的身躯坠回下方的云海。
一瞬之间,再次扶摇直上,嘶吼混着雷鸣炸开,与房屋的轰鸣共振着......
如此往复......
木雁南并未回应她只言片语,他微眯着眼睛,深黑的眸子盯着昏茫的天空......以及那道屡战屡败的身影。
他的唇微微扯动,嗤笑道:“以卵击石!”
紧接着,鹅黄的身影似流光般飞向嘶吼发出的中心。
谢霜好脑子里还没来得及震惊这一冯虚御风的奇观,身前的屏障在他飞离的刹那间消失,气流将她卷进深楼之中。
“咚!”
后背直直撞上那副巨大的壁画。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一道笛声似浸着冰霜,破空而来,嘶吼声蘧然消失,气流不再汹涌。
气流消散后,她重重摔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被木雁南保护的原因?依旧毫无痛觉,她爬起身来,习惯性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跑至门后扒拉着门框,探头观望者天空中的异象。
木雁南踏空而立,白色发丝随着飘飞的衣袂舞动,红唇之下,一曲笛声悠扬带着冷调。
可谓是——
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仙人之姿,大抵如此。
笛声似形成一股无形的束缚,如天罗地网一困住庞大的长影,本是翻腾着的身影顿时卡住,只剩下低沉的翁鸣。
一曲笛声毕。
“恶蛟!速速回你的罪井!”木雁南冷声道,眼底淡漠而又轻蔑,与这通身的气质极不相符。
罪井即醉景。
谢宅南楼前有一处被压着巨石的石井,谢宅众人,提及此井常常脸色大变,讳莫如深。
谢霜好从只言片语中,原以为其叫“醉景”,却不知叫“罪井”,她曾经过南楼,见石上长有一株紫花,幻想过是仙人喝醉了酒,故掉落井底,因而仙人爬上之后,便用巨石扣住,自此成景,生花育命。如今看来,才知心思猜错,竟是关押之地。
看着天上那一团巨影缩在逼仄的井里,连坐井观天都难以实现,毫无自由,竟起了可怜之心。
恶蛟低低笑起来,身子的扭动幅度变大,一时之间,身上的无形之网似火烧了一般燃起,化为灰烬簌簌落下。
那灰烬掉落在宅内各处,谢霜好伸手去接,灰烬触物即散,化作一缕白烟悠悠直上。
下一秒,那恶蛟化为人形,凌空傲视着,上翘的眼尾泛着青色,青发黑衣,下袍之内,现出的非人之双腿,而是披着鳞片的长躯——蛟尾,若非亲眼所见其化形,依着这外貌,还以为是什么摄人心魄的狐媚子。
“别恶蛟恶蛟的叫,我还担不起......”他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笑道:“不过,最近倒得了个美名,唤我时仙......”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谢霜好的耳中。
时仙视线与谢霜好的目光隔空相对,嘴唇翕动,做了一个口型“小孩”!
她浑身一颤,这才想起,原来那青蛇竟是——罪井之下的蛟!
存在于传说中的青喑山里的恶蛟!
翻云覆雨,无恶不作以至于罄竹难书!
木雁南并未察觉时仙的视线,或者说,他压根不在意。
“一介罪妖,还在乎什么担待?”
“比之山君,实在难以望其项背......”
木雁南抚摸着玉笛,笑中透着一股杀意,道:“妖而已,称什么仙?”
说罢,人随笛出,直击其命门。
时仙侧身瞬移,召出本命剑雨霖铃。
“比起你,还是更有资格!”
“铮!”
一笛一剑发出刺眼闪光,周身气流骤变,引发一阵狂风。
谢霜好以衣袖覆眼,防止砂石入眼。
“三月三,生轩辕,阴阳交汇,阳气最旺。”木雁南挣开时仙的利剑,灵气形成强劲的保护罩着玉笛周身,他以笛为剑,绕着剑身,顺剑而攻,却又继续道:“怎么?妄图借上巳而寻契机出逃?”
时仙之雨霖铃非一般铁剑,而是由化龙时全身最为坚硬的鳞片铸成,他见木雁南攻势突猛,以剑面抵挡,讥讽道:“阳气破土,阴浊退散,最好趁此时机要你贱命!”
“谁要谁命?还未可知!”木雁南看似温润如水,却是招招狠辣,灵力充沛似用之不竭,见直击不成,一手掐诀,调动灵力剑雨朝着时仙而去!
“玉阶生怨,水凝成杀!”
刹那间,空气里的水汽凝成水珠再化为冰箭,自四面八方直追时仙,无数冰箭遮断了天空,以不可抵挡之势倾巢而至。
时仙勾唇一笑,脸上未有丝毫惧意,口中轻喃:“变!”
雨霖铃发出一阵嗡鸣,剑身在强光中骤然成金灿灿的鳞片。
无数片鳞片旋绕在他身边,金鳞织成巨网,轻而易举抵挡住所有冰箭。
冰箭接续,宝剑化盾!
金白相撞,无数冰箭碎为白晶,折射着雷电之光,宛如烟花绽放——
氛围已成,一黑一黄风姿如此,倒显得不在战斗,像是各执一笛一剑舞动飘飞......
木雁南趁机执着玉笛袭去,时仙早有防备,一个旋身,巨大的蛇尾打落玉笛,木雁南双眉紧皱,飞身直取,时仙召集鳞片率先拦截,又分出一片直击那抹黄色身影,木雁南见鳞片袭来,不由得于空中翻着跟斗闪避,一片金陵自他脸侧划过,撕下半片头上黄纱......
时仙难得低骂一声,眼睁睁看着他的玉阶怨掉向霜湖,一片鳞片封着玉阶怨沉入水底!还未来得及找时仙算账,只见金鳞再度缠上,不由得与其周旋。
时仙见木雁南暂无攻势,竟引着无数冰箭攻上那无形的屏障,无数金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宛如向上的骤雨。
骤雨可击石,时久而石穿!
时仙挥动衣袖,青色长发飞扬,看似胜券在握,实则三处分心,强作支撑。
一处在于冲天。
一处在于封笛。
最费神的一处,在于斗虎!
木雁南衣袂纷飞,白发稍乱,如他这般造化,面对准备充分的时仙,也不得不难以招架。
“时仙!我劝你少做挣扎,留着灵力在罪井之下好过今年冬!”
“这话还是留给你自个吧!”语毕,时仙嘴角渗出血迹,无数金鳞骤然缀着星火,继续凿向这密不透风之屏障。
“滋——”一道琉璃破碎的脆响袭来。
木雁南心道不妙,时仙已然快要冲破第三道屏障!
公元220年,他亲手将其封印于此,设下三道屏障,一道为心封,二道为井封,三道为山封。
第一道心封,于封印的第一年便被其冲破,这井封于上世纪末已卯年被破,而今若是再度被他破除山封封印,这恶蛟便要逃出生天!
木雁南两指夹住金鳞又猛地挣脱,沉声道:“时仙!你为了逃出此地,居然自燃龙鳞!”
他稍作后退,衣袖之下的指侧露出白骨,显然是被金鳞灼烧至此。
“木雁南,今日你阻止不了我,千年封印之仇,我定要你偿还。”时仙衣袍猎猎作响,他随意擦着嘴角,血迹混在黑袍之中,看不真切。
眼看着第三道山封即将破裂开,木雁南计上心头,道:“那可未必......”
说罢,一抹黄色身影直掷向谢霜好!
“不好!”
时仙见状,已然猜出他的意想!他是要——活人祭天!以补天漏!
而献祭的对象,显然是南楼之中的谢霜好!
如今山封破除尚未成功,一旦生祭成功,天漏修补,再等天薄之日,只怕又要再等千年!
谢霜好本还在观看着这巧妙绝伦的实地惊奇战斗,下一秒,人类的本能让她察觉到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好似某个晴天,走在小路中,有人放了一条恶狗,无声的扑来…
果不其然!眨眼的工夫,黑天之上,刚刚温润仙人已撕裂长风,如箭矢般驰来,杀气尽显!
速度太快了!
谢霜好完全躲避不及!
时仙收回燃烧的金鳞,雨霖铃已然残破不堪,他化作流星挥舞着剑气,阻止木雁南的攻击!
“飒!”
空气中响起剑气爆破之声。
“呵!”木雁南收手,旋身后退,黄色的衣摆在空中飞舞若微波。
“怎么?怜香惜玉?”他轻捋发间白色珠玉,睥睨笑着。
时仙擦去嘴角血迹,不由分说将谢霜好护在身后,又是轻蔑又是鄙夷道:“怎么说这小孩也是你的圣女......怎么?老婆都不要了?”
年少的谢霜好抖着身子站在这不人不妖的黑衣男子身后......听及此处,似懂非懂......
“不过是君妻鬼而已.....本就是为献祭而生….”木雁南端详着手指的伤处,不忿道:“为祭天而死,是她莫大的荣幸。”
“我是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时仙那张令人失魂的魅惑面容此刻绷紧,眼中满是决绝,势要护住。
玉阶怨于水底发出尖锐的震鸣,下一秒便破水回归,那一片金鳞被挣得在水中翻飞,又立马紧随其后。
时仙瞳孔微变,几乎是同时召回追敌的金鳞。
“滚!”
他隔空将金鳞按在谢霜好命门处,借力将她推开数丈,冷声吼道:“此鳞会护住你,守好你的命!”
谢霜好只觉得浑身发热,身子愈加轻盈,一股无形的力量推背一般带着她远离这中心战场……
木雁南一向温润的脸皮像是要裂开,咬牙切齿道:“你很好!”
一黄一黑再度缠斗起来,一时间飞沙弥漫,金玉相撞,清脆之音节节升高,音色本虽风雅,然杀气异常凛冽,双方招式狠辣无比,势必要斗个鲜血淋漓。
“噗!”
时仙一口鲜血猛地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