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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京城牢房中,昏暗潮湿,阴暗的虚无中泛着糜烂与死尸的酸臭味,囚犯手上的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啊——”呼喊声响彻,是痛心疾首的嘶吼。
      “萧既回!你怎么敢对本官用酷刑!”被绑在架上的男人冲坐在对面的红衣男子吼道。

      那男子看着桌上的茶水中沾染了一丝方才蹦出的血液,眉心微皱,嘀咕了句:
      “茶脏了。”

      一旁的狱卒慌忙将茶水端走,离开牢房。
      此时牢房内只剩下红衣男子和那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男人。

      男子起身从一旁的桌上的笼子内拿出一只红色蜘蛛,这蜘蛛不同于平常蜘蛛,个头大得吓人,八条腿清晰可见的粗壮,正如饥似渴地往架上的男人延伸。

      “李大人,这是来自南疆的血红蛛,从我一位朋友那儿得来的。他给我的时候告诉过我,这蜘蛛能鉴人心,将它放在心口处,若是善人之心,它会自己离开,但若是小人之心,”他停顿了一下,抬眸对上男人的眼睛,语气冰冷似雪,“它便会一点点啃食,啃掉衣裳、皮肤、血肉,然后再将你的心,吃个精光。”
      说着就要将蜘蛛放到他心口处。

      男人惊喊,眼里惊恐要溢出,被绑的手挣扎得带动整个架子晃动。
      “大人,外面有一位姑娘求见。”方才端着茶离开的狱卒小心翼翼进了牢房,禀报道。

      “让她滚,我现在没空。”红衣男子因被打断有些不悦地摆摆手,不耐烦道。

      “是。”那狱卒也不敢多言,低着头退了出去。

      沈栖忆站在大理寺门前,她昨夜虽对着那鬼自信满满,但其实上她心里也没底。
      爹娘不能抗旨,但成亲对象萧既回是皇后的亲弟弟,若是他开口,此事或许还能有转机。
      可昨日听了春桃的一番话,这位“活阎王”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门被推开,方才的那位狱卒行礼道:
      “我家大人眼下正忙,姑娘请回吧。”

      沈栖忆怎么可能就此作罢:
      “那大人何时有空?”

      那狱卒见这姑娘不通透,轻叹一声:
      “姑娘,您若是来报案的,可到县衙。若是因私事,在下提醒您一句,我家大人是不会与您见面的。”

      沈栖忆上前,将一块银子塞到他手中,盈盈笑道:
      “小兄弟,劳烦你再去帮我通报一声。就说侍郎府小姐求见,来与大人商讨成亲一事。若是大人不见,我便一整日守在门口。”

      那狱卒也是个贪财之人,收下银子塞进腰带:
      “那小的再去替姑娘禀告一声,若是大人再不见,小的也无法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栖忆心头一紧,虽面子上沉着,但她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内心难免焦灼恐惧。

      片刻后,那狱卒出来了:
      “姑娘,且随我去书房等候。”
      沈栖忆一喜。

      这书房布置简朴,她前脚刚踏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温煦之气将她包围,让她心情愉悦,原本酸痛的身子也悄然缓解。
      还未等她细想,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她瞳孔放大。

      好利害的金体!这男人周边散发出的金光竟如此浓厚,对她产生了一种无形中的吸引。
      “沈小姐,我从牢房过来,身上难免沾些血腥味,莫要怪罪。”男人淡淡道。

      沈栖忆还沉浸在男人金体的吸引中,脱口而出:
      “不,是很好闻的桂花香。”

      此话一出,男人冰冷的目光扫来:
      “哦?”

      沈栖忆有些慌,找借口道:
      “啊,抱歉。是我来时吃了块桂花糕,味道在嘴中还未散去。”

      男人没接她的话,雄鹰一般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开口问:
      “你是沈大小姐?”

      他没见过沈栖晚,但曾派人去侍郎府看过,他们都说沈大小姐容貌大方温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但身子不大好,脸上没有血色。
      而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却透着粉,绝非病态,一双眼眸似小鹿般灵动透澈,虽美,但更多的是少女的娇俏与烂漫,说不上大家闺秀。

      沈栖忆轻轻摇头:
      “我不是。我是沈二小姐,沈栖忆。”

      “那你为何要假称自己是沈大小姐?”

      “我可没说自己是大小姐,我说的是侍郎府小姐。”沈栖忆巧嘴滑舌。

      萧既回见自己被耍,有些不悦:
      “沈二小姐倒是会耍嘴皮子。你说,你是来与我商讨亲事的?”

      沈栖忆回归正题:
      “正是。实不相瞒,我阿姐有一位相爱十多年的爱人,但他多年前就去世了。阿姐曾与他发誓要相守一生,如今她心中郁闷成结,病重在床。我恳请萧大人能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既回眉眼冷峻,薄唇紧闭,从容地抿了口茶:
      “二小姐若是来取消婚事的,那便请回吧。”

      沈栖忆微愣,紧追不舍:
      “为何?难不成大人爱慕我阿姐?”

      “不可能。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只不过……”他顿了下。

      “只不过什么?”

      萧既回冷眼看着她:
      “只不过我阿姐,也就是当今皇后,她整日催着我成亲,圣旨下来那日,我就已经上奏皇上了,却被赶出来。所以,我也无能为力。”

      沈栖忆垂眸沉默了许久,听他的意思,他也不想成亲,但奈何皇后逼迫,所以成亲是在所难免的了。但言外之意,兴许只要萧既回能成亲,那对方无论是谁应当都无所谓吧。
      “大人,那若是将我阿姐换成别人呢?”

      萧既回一怔,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轻点了下头。
      “不过,这京城中可没有哪家女子愿意嫁我。”

      “我嫁。”
      一记铿锵的声音落地。

      周既回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沈栖忆虽不知萧既回的那些“活阎王”谣言的真实性,但目前来看,他对自己倒也没什么恶意。
      更重要的是,待在萧既回身边,她感觉术法体力都恢复了不少,这样一个补给物她恨不得整日抱在身边。
      她不妄想着跟他做一对情深伉俪,相敬如宾也是极好,而且萧既回是大理寺少卿,平日里处理案子,说不定她还能帮上忙。

      “呵。你一个山里头长大的小丫头,娶了你岂不有损我的名声。”萧既回嘲讽。

      沈栖忆嘴角僵住,微笑道:
      “大人这话说的,若论名声,京城中谁能差得过您呢?”

      话刚说出口,她立马捂住嘴。
      不妙!方才心中一恼,竟不小心嘴快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小心抬眸看萧既回的反应。
      果然,整张脸黑得吓人。

      眼神凶狠,语气能听得出被压住的愤怒:
      “你想死吗?”

      “不,我想嫁给您。”沈栖忆厚脸皮笑道。

      “你倒是胆大。”萧既回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失笑。

      沈栖忆想说其实她胆子一点儿都不大,方才听见萧既回问她想不想死时,她的手指头吓得蜷缩了下,但还是强装镇定。

      萧既回盯着少女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眸,眼底的冰霜似融化了一瞬,朝她挥手:
      “罢了,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

      沈栖忆明白自己不能纠缠了,起身行礼:
      “那我明日再来。”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答应我明日还要来找你,你明日不答应我就下一天再来找你。

      沈栖忆离开后,萧既回揉了揉太阳穴,叫了声:
      “泉安。”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样貌清秀,还有未褪去的孩子气,他抱拳行礼:
      “大人。”

      “去准备一下,我要进宫见皇后娘娘。”

      “大人,您莫非真要娶那位沈二小姐?!”泉安震惊道。

      “谁准你偷听的?”萧既回没回答他,反质问道。
      泉安憨笑着挠挠头,狡辩道:
      “我可没偷听,是您和那位小姐谈话声音太大,我在门口便听见了一二。”

      萧既回轻抿一口茶,淡淡道:
      “不过都是成亲,对方是谁对我来说无所谓。”

      泉安见大人清心寡欲的模样,在心里轻叹一声,大人这样日后真能遇到自己心悦的女子吗?

      天气寒凉,沈栖忆方才在大理寺门口站了许久,耳朵都冻得通红。她踩着雪路回到府,朝沈栖晚的院子走去。
      她原以为自己能说服萧既回取消婚事,没想到到头来竟把自己搭上了。

      沈栖晚的脸色较昨日好些了,但寿命还是仅剩四天了。
      沈栖忆假装无意地问了一嘴送她木梳那人。
      沈栖晚神色柔和下来,却有掩饰不住的哀伤:
      “岑郎是极好的人,玉树临风、才华横溢,他爱吹箫笛,我爱抚古筝,我们二人常常一起合奏。他家境贫穷,唯有科举这一条道路,他发誓会考得状元,要做配得上我的男人,他从未强迫我做些什么。你知道吗?他曾问过我,若是有一日他死了,我要怎么办。我说那我会为你守一辈子寡。他说不行,若是他死了,我也必须要嫁人,要嫁一个好夫君,生儿育女,否则他在地府也不能安心。”

      沈栖忆听得愣怔,这人若真是这样说的,那……昨夜他为何要那么说。莫不是反悔了不成?!
      “阿姐,或许他并没有那般好。”沈栖忆说的声音很小,沈栖晚没听清。

      她将袖里的木梳递给沈栖晚,看到她一脸珍惜的样子,沈栖忆心里一酸,原来阿姐竟如此爱他啊。
      第二日清晨,沈栖忆是被屋外的吵闹声惊醒的,一个丫鬟闯了进来替她收拾打扮。

      屋外,府里的所有人都跪拜在地,面前是一位宫里来的公公。
      沈栖忆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侍郎次女,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心甚悦,今特赐婚于大理寺少卿萧既回。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钦此!”

      “沈氏次女接旨吧。”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沈栖忆上前接旨。
      “臣女接旨。谢陛下。”

      宫中的人走后,沈侍郎夫妇纷纷涌上前:
      “怎么会这样?陛下不是几个月前赐婚萧大人和晚儿的吗?!如今怎么……”
      “陛下怎么会知道忆儿?明明忆儿才回来两天,这是何意啊?”
      看着他们二人团团转,沈栖忆告诉了他们缘由,自然是保留了沈栖晚被鬼缠身的那部分。

      她假称自己爱慕萧既回,便去了大理寺寻他请他求陛下为他们二人赐婚。
      爹娘将信将疑,他们的女儿真是处处与人不同啊,就连爱慕对象都与他人背驰。

      傍晚,沈栖忆陪沈栖晚说话。
      沈栖晚稍稍迟疑后问了出来:
      “忆儿,你同阿姐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我才去找萧大人的?”

      “不是啦阿姐,我是真的爱慕萧大人,你不知萧大人生得可俊美了,我一见便心生欢喜了。”沈栖忆尽力表现得激动些夸张些。

      沈栖晚明显不信,她才不信自己的妹妹仅仅因为一张脸就爱上了旁人。毕竟儿时遇到的好看男孩,也不见她感兴趣,反而总是与空气聊个不停。

      她不愿自己的妹妹因为自己受委屈,那萧大人的名声,她是有所耳闻的,嫁过去受了欺负不说,恐也会遭旁人笑话。
      “忆儿……”

      沈栖忆“唰”地起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阿姐,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我先走了。”

      她快速回到卧寝,从袖中掏出那把木梳,是她刚刚悄悄偷过来的。
      夜色渐浓,沈栖忆这次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边,她敲了敲桌上的木梳:
      “喂,快出来。”

      那只男鬼慢慢从梳中冒出。
      “阿姐不会嫁给旁人了,你的余念该了吧?”

      男鬼眼下的血泪更浓:
      “你既已做到这个地步,那我……啊!呃——!!”
      猛然,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全身抽搐着,嘶吼声震耳。

      沈栖忆看见他胸口处冒出一丝红烟,是鲜红的,尤其显眼。
      怎么会……?红烟?红鬼?!

      她立马丢出一张符纸,覆在那红烟上,双手作法:
      “天清地灵,符到邪惊,五雷正法,破!”

      此时,京城内的某个角落,一个黑袍人坐在榻上。
      “噗——”
      吐出一口鲜血。
      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居然有人……破了我的邪鬼术。是他吗……”

      这一式的术法着实消耗体力,沈栖忆扶着桌沿不让自己倒下。
      眼前的黑鬼缓缓恢复平静,周边的黑雾散去,留下白气,那鬼变成了一位素衣男子。

      “二小姐。”他缓缓开口道。
      沈栖忆知晓眼前的不是鬼,只是死人的魂魄。

      “二小姐,多谢你及时阻止了我。我愧对晚儿,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成那样……”他声音颤抖着,似是想起什么头疼欲裂,“……是……是一个红衣女子,是她把我变成了那样,让我去伤害晚儿……”

      沈栖忆听罢急忙问道:
      “她是谁!”

      “我不知。那人往我胸口处聚集了一团黑雾,再醒来时,我就变成这样了。”
      沈栖忆沉思,红衣女子?是人还是鬼?

      “公子,你执念既已消,可以去轮回了。愿你来世能得偿所愿。”她合十作揖。

      那素衣男子泪如泉滴,不舍地看了眼窗外,似是看向不远处的爱人。
      “二小姐,我知你恨我。但我还是想请求你,告诉晚儿,且去寻求她真正的幸福,过平淡的生活,莫要再思念旧人,郁郁寡欢。”
      “我知晓了,还有你是受人陷害导致神志不清,我并不恨你。”

      言罢,那男子微微一笑。
      魂魄渐渐消散,只剩一缕轻烟。

      寂静院子内,再没有了被弃郎君的哀鸣,熟睡中的沈栖晚眼角滑下一行清泪:
      “岑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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