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交换》湖空

21、梓桑

　　“昙昙。”
　　我抬头一看，是假爸爸，心情瞬间变得糟糕。
　　“怎么了丫头？不高兴？”他走上前来问。
　　我并不想搭理他，但我现在没有理由这么做。
　　“没有。”我面无表情道。
　　“还说没有。缺钱了？要多——”
　　“你就知道钱！”我瞪着他。
　　他惊讶地看着我。
　　“难道你以为有钱就可以养好一个孩子了吗？”我侧过身道。
　　“怎么这么问？遇到什么事了？”
　　我心想，这人演技怎么这么好，明明就是一个对自己孩子漠不关心、只在钱财的人，竟然能装出对我这么关心的样子。他之前怎么不对梓桑装？
　　“你看，爸爸给你带了礼物。”他突然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我刚才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而现在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什么。“你最喜欢吃的小蛋糕。”说着他又举了举另一只手，看了眼提着的东西，“还给你和你妈买了一箱糕点。现在有没有高兴一点啊？告诉爸爸你怎么了。”
　　我接过蛋糕，不知所措。
　　犹豫了几秒，我说：“您认识魏叔吧，就是梓桑的爸爸，您对他的看法是什么？”
　　魏重意外地看着我，仰头思考了一会，说：“一个可怜的人。”
　　“再——见！”我大步绕过他。
　　“怎么了昙昙？”魏重跟上来。
　　“他有什么可怜的？抑郁自杀的是梓桑妈妈，被不闻不问的是梓桑！要不是因为他的忽视，梓桑现在都上大二了！”
　　魏重沉默了两秒，缓缓道；“这些的确有你魏叔的错，但我对他的看法依旧是‘一个可怜的人’。”
　　我扭头看向别处，不愿再理会。几秒后——
　　“您说。”
　　魏重叹了口气。“他和你杨阿姨的事我不好评判，毕竟了解的不多。就说梓桑吧，不是他不闻不问，是你杨阿姨当年没给他机会。”
　　我皱眉看向魏重。“什么意思？”
　　“梓桑三岁时，你杨阿姨趁着你魏叔出差，带着梓桑离开了魏家。你魏叔知道后没有去找她们，想着趁这段时间给双方一个冷静的时间。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发生过很多次争吵。等你魏叔恢复过来后，准备接梓桑她们回来，却被你杨阿姨拒之门外。可能你杨阿姨对这份婚姻也绝望了吧，所以不愿见到你魏叔。可是，她也不准魏兄见梓桑。”
　　“因为魏叔之前对梓桑都不好吧。”
　　魏重摇摇头。“梓桑是他唯一的孩子，不知道多喜欢呢。”
　　“我怎么不信呢？”
　　“梓桑一周岁时，你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但那个宴会可谓是办得轰轰烈烈啊。数十架飞机在夜空中描绘出梓桑的模样，海上的轮船……”
　　“没准这个宴会是梓桑妈妈主办的呢。”我打断道，“就算是魏叔弄的，没准他在作秀呢。”
　　魏重叉腰看着我。
　　“干嘛？”我问。
　　“昙昙你对你魏叔偏见很大啊。”
　　“对啊。”
　　“那好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呢，回家找你妈去喽。”
　　“站住！”我拉住他，“您、您话还没说完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昙昙你这么大偏见我无话可说啊，再说，你怎么老阻止我找你妈？没有我俩你都没出生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放下偏见，您继续说梓桑的事吧。”
　　“魏兄当时看出你杨阿姨精神状况不太好，就给梓桑外公外婆打去电话。谁知，你杨阿姨连他们都不见。”
　　“啊？为什么？”我见过梓桑外公外婆，都是很和蔼可亲的老人。
　　“也许你杨阿姨当时就得了抑郁吧。唉，就这样过了三年。整整三年里，你魏叔都没见过梓桑，也是因为这样，梓桑才耽误了两年才去上学。后来你魏叔、梓桑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都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于是就断了你杨阿姨的资金来源，可是过了一周，你杨阿姨仍没给他们打来电话。后来他们再次去到你杨阿姨住的别墅，强行闯了进去……却看到你杨阿姨的尸体已经生蛆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梓桑呢？”
　　“梓桑望着窗外在发呆。”
　　“发呆？”
　　“梓桑那孩子当时状态也十分不正常，看人的眼神冷漠又空洞，甚至不如娃娃的假眼睛那样有神采。”
　　我的手指此刻又酸又胀。我心不在焉地捏着它们，又问：“之后呢？”
　　“他们立刻将梓桑送进了医院。当时梓桑已经严重营养不良……”魏重喘了一口气，“后来梓桑出院了，身体恢复得很好，可心理却永远留下了残疾。”
　　空气沉默了几秒。
　　魏重继续说，“也是在经过一段心理治疗后，梓桑才勉强愿意和别人接触，但也只限于接触。她不和任何人建立亲密联系，不论是同龄人、长辈或者晚辈，她都只用冷漠的目光看别人。魏兄因此将梓桑安排在公立小学，就是你小时候的那个学校，希望能在周围人的影响下交到朋友。可是，都没用。魏家和杨家一直为此难过自责，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时光无法倒流。梓桑就这样孤独地长大了，甚至未来还会一直孤独下去。可是……”魏重此刻眉眼弯弯地看着我，“我们的小昙昙出现了。”
　　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魏重说：“你高一时某一天，你魏叔突然来拜访我们。”
　　“做什么？”
　　“请求你尽可能地做梓桑的朋友。”
　　我瞪大双眼。
　　“是啊，当初我和你妈也很惊讶。我们就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们梓桑的情况，然后说，到目前为止，只有在面对你时，梓桑整个人是有温度的。他还给我们看了一段你和梓桑在学校的视频。”
　　“偷拍？”
　　“哈哈，”魏重笑道，“你和你妈当时反应简直一样。不过确实是不对，但你魏叔那种情况，也情有可原吧。”
　　“然后呢？”
　　“后来我们答应了。你魏叔走后，你妈妈还自豪来着……可我当时很犹豫，万一梓桑把你带跑偏了怎么办？”魏重此刻撅起嘴巴，捧住我的脸左右摇晃，“那么我们的小棉袄也要变成臭石头了。”
　　“哎呀！”我打开他的手。
　　“好像已经出现这种趋势了……”
　　“然后呢？”
　　“然后你妈妈对你特别有自信，说你随她。”
　　我笑了。
　　“后来证明你妈妈的自信是对的。听你魏叔说，梓桑后面愿意和其他人也好好相处了。至少，不再是洋娃娃那种假眼睛。”魏重顿了顿，“可就是对你魏叔，不论过多长时间都仍然是冷漠的样子。你魏叔怎么讨好都没用。”魏重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我想了想，“梓桑把过去一切的不幸都归到魏叔头上了吧。”
　　魏叔怔住，又长长叹了口气，挤出微笑。“走吧，我们回家。”
　　我看了看前方，心在迟疑，最终还是转身往回走去。
　　在知道梓桑从前的经历后，我没了面对梓桑的勇气。如果她是因为从前发生的事而恨魏叔，那她现在对吴叔也是怨恨的吧。而梓桑现在是不是也因为我和柳耀的友情，彻底恨上了我呢？
　　讨论她这份恨对与不对并不能消解她的恨。恨就是恨了，还能怎么样呢？
　　次日早上，妈妈打电话告诉我梓桑自杀了。
　　留柳耀一个人看店后，妈妈带着我赶到医院。路上，我靠着车窗，感受着头的晕眩，我望着车窗外的一切，看到多了几栋我从小没见过的建筑，而原来的已被拆除。
　　来到医院后，梓桑已经还在抢救。妈妈问吴叔梓桑发生了什么？吴叔哭了好久才勉强说清楚话。
　　他告诉我们，梓桑是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家里阿姨发现的时候，水红了一大片，梓桑的脑袋深陷在水里。
　　手术室门外，梓桑的爷爷重重捶着胸口，因为奶奶一下子没承受住这个消息，突发了心脏病也在抢救。梓桑的外公外婆在走廊里捶打着吴叔，哭诉他不配当父亲，控诉是他害了梓桑母女。
　　妈妈在那协调着这场“战斗”，安慰着大家。
　　我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好像能看到里面医生们聚精会神的神情，也能看到梓桑闭着的双眼……
　　她希望自己醒来吗？如果不，是因为什么？
　　最后梓桑抢救过来了，梓桑的奶奶也没大碍，可是“战斗”没有结束，梓桑的外公外婆坚定地说等梓桑一好就带走她。梓桑爷爷在和他们商量。我看出吴叔很想祈求他们不要把梓桑带走，但我更能看出，吴叔也在怀疑自己。
　　回去的路上，妈妈轻声问：“昙昙，你知不知道梓桑最近发生了什么？”
　　我摇着头，出着神。
　　“唉……”妈妈长叹一口气，忽地哽咽了，“昙昙，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别憋着，爸爸妈妈如果没能力帮你解决，也一定会努力帮你去分担甚至逃避。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我这时想到“交换”的事。“我不会的。”
　　妈妈挽着我的胳膊，又喃喃道：“不知道梓桑是不是受她妈妈的影响……”
　　梓桑的妈妈？我注意力集中起来，她似乎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我真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