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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 119 章 ...

  •   虽然没有了佛爷的支持,但那些朗爷们还是在议事时提出了不愿意和驻军结盟。
      “那是他们汉人的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不去招惹日本人,自有我们的太平日子过。”
      “就是,他们打输了也只不过是皇帝换人做。从古至今换了多少皇帝?蒙古人、满人,不也做过汉人的皇帝么?对我们又没什么影响。”
      “满洲国那个皇帝还是日本人扶植的,我们只要安分守己,日本人也不至于为难我们。”
      东南沿海的重要港口尽失,唯有南起的缅甸曼德勒港、昆明的滇缅铁路成为赖以为继的战略援助通道。
      缅甸的昂山为了独立投靠了日本人,缅甸全盘沦陷是早晚的事。日军组建的滇缅公路封锁委员会不断的调遣飞机轰炸滇缅公路。若不是杨老六的马帮用一匹匹马把时越筹措的物资送进来,允相就像一块挂在架子上的肥肉,日军来了张嘴就能咬下。底下这些人长个脑袋就是为了凑个身高么?这么显而易见的后果都看不到?
      他为了这些事焦头烂额,底下这群人却想坐山观虎斗。他扶着额头咬牙,连骂人的力气都生不出来了。想拨一下佛珠静静心,想起出门前放书桌上了。打算唤俸小赛去给他拿,却见俸小赛驴子拉磨一样在帘子后焦急的打着转,像是有要紧事要禀报。
      本就不耐烦和下面这些人费口舌,他干脆宣布议事结束。头人们刚从蒲团上起身,俸小赛便忙不失迭的跑到梯子前迎他,一边扶着他下木阶一边凑近他耳语道:“时越少爷来信了,送信的人说,月明小姐找到了。”
      听见月明有了消息,云开心中惊喜万分,不顾仆婢的惊呼三两步跨下木阶,一把扯过俸小赛手中的信封撕开看信。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到最后他将信笺揉成一团,气急败坏道:“她阿爸是不是疯了,日本人还没过江龙大公子就带着烟土和部队跑回昆明了。腾冲早就失守了,整个滇西南哪里都比腾冲安全,他为什么还要领着月明呆在腾冲?”
      步履匆匆的赶回书房,把揉皱的信笺摊开、抹平又从头看了一遍,满心的焦灼和慌乱。
      怎么办?不能让她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得找到她,让她回来。
      对,把她找回来!
      云开吩咐俸小赛点两个身手好的护卫,立即启程去腾冲。
      俸小赛傻了眼:“老爷,咱们就这么去?”不用收拾收拾行李?
      云开想了一下:“对,得带上刘长官的名帖,到时候可能需要腾冲驻军的协助。”
      “不是,我是说咱们不交待一声就走怕是说不过去。”
      云开翻墙倒柜的手停了下来,缓缓道:“你先去备车,在大门口等我。”
      他来到老太太的院子,隔着门帘给母亲磕了一个头,平静道:“阿妈,我要去腾冲找月明。过几天就回来。”
      房间里静寂无声,好一会才听见老太太道:“去吧,府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云开又磕了一个头,转身便奔向门口。

      月明冷漠的看着云开,就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冷冷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云开早知道她会是这种态度,嗫嗫道:“我怕你在腾冲有危险,来接你........”
      月明冷笑一声讥诮的打断他的话:“我和你早没任何关系,我在腾冲危不危险和你有什么相干?”说完又充满恶意的补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云开最怕的就是这句话,决绝的将两人的过往撇得干干净净。可他又能说什么?在事实面前任何的辩解都是徒劳,任何的解释都是诡辩。纵你有万般无奈,伤害就是伤害。
      云开羞愧难当,只能不停喃喃道:“我是阿云啊,月明,我是阿云!”
      月明偏过头不看他,说出的话比冬日的寒霜还冷:“你走吧!离我远远的,既然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云开眼睁睁看着月明走进炮火连天的密林,焦急的在她身后追赶,可不管他怎么跑始终追不到走得不紧不慢的月明。一颗炮弹在他眼前炸开,月明被烈火吞没。
      他瞬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俸小赛见他醒了抱歉的对他道:“您醒了?被颠醒的吧?这条路太破了。”
      云开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回不过神,好半天后才抹了抹脸对俸小赛道:“你也休息一下吧,换我来开。”
      “不用。”俸小赛道:“您刚刚也没睡多大会。您再睡一会吧,反正也没多少路了。咱们已经过了界头的雪山,再翻过这座山就是腾冲守军的驻地。”
      刚才的梦让他心有余悸,尽管身体已经疲乏到极点,云开却再也不肯睡了。后座的两个随从睡得倒是很香,还扯着鼾。
      俸小赛见云开睁着眼,以为是后座那两人打搅了他,大声喊着两人的名字要把他们叫醒。
      云开阻止道:“算了,让他们睡吧!跟着我们赶路日夜兼程的,他们也累了。”
      俸小赛撇撇嘴嘟哝道:“他们俩累个屁,车都是您和我换着开。他们跟大爷一样舒舒服服坐着有什么可累的?”
      云开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和俸小赛扯着闲篇:“腾冲被誉为千年古道边关,高黎贡山挡住了黑人山的白狼羌人、拦住了勉度(印度),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拦住日本人?”
      俸小赛嘿了一声道:“这是天干,等下雨天那些小日本就知道厉害了。青草瘴咱们自己都怕,那些小日本还不知道它的厉害呢!”
      云开可没俸小赛那么乐观:“乾隆时期为了打退那些骚扰边境的阿瓦,清军损兵折将,要不是黑瓦当时因为打阿瑜陀耶兵力分散,结果还真不好说。日本人这么容易就占领了缅甸,的确是不可小觑。”
      “话也不能这么说,雍笈牙以后缅甸就没啥能人了。当年永历帝不就是因为吴三桂随便吓唬吓唬缅甸人,他们就给交出去了么?背信弃义、见风转舵算是被他们给玩明白了。”他正说得乐呵,忽然挨了云开一记警告的眼神。他立马记起,老太太可是掸邦土司府小姐出身。
      他讪笑着给了自己两耳光:“您瞧我这张胡编乱造的嘴,咱们舅老爷那是铁骨铮铮、不畏强权、舍生忘死。”看着云开一脸我听都不想听的表情,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悻悻闭嘴。
      云开眉头紧锁,腾冲现在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英国领事馆还在,凭着Charles的面子月明他们应该还有安身之处。但看看缅甸现在的局势,腾冲那帮英国人闻到风声恐怕早就跑了。
      云开想不明白,兰应德到底在想什么?世界之大他们父女俩哪里不能去?为什么还要留在云南?留在最危险的腾冲?
      车子被路口的一道路障拦住,荷枪实弹的士兵让他们下车接受检查。
      俸小赛见路障旁站了个懒洋洋抽烟的熟人,脑袋伸出车窗朝那人挥手:“罗长官、罗长官,是我,俸小赛。”
      那人朝他瞅了几眼也认出了他,扔了烟走过来扶着车窗和他们打招呼:“原来是罕二少爷呀!好久不见了。”
      云开微笑着朝他点头:“好久不见了罗长官,近来可好。”
      “嗨,您这么客气干什么?叫我小罗就行。”
      “喊您一声长官哪里是客气!那年回允相,幸得有您相送才一路平安。”
      寒暄归寒暄,该问的还是要问,姓罗的小军官看到后排还坐的两人,奇怪道:“您这是要到腾冲城去?”他指了指路上拖家带口行色匆匆的行人道:“现在的人可都是往外跑,您怎么还往里走呢?”
      云开正好想跟他打听月明,直言不讳道:“我是要去找我未婚妻。您有没有见过她?”
      兰家小姐?找她干嘛?他们俩不是掰了么?他惊讶道:“找兰小姐啊!那您要白跑一趟,她和兰先生去缅甸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兰应德是不是疯了,哪里危险就带女儿去哪里!
      云开心急如焚,焦急的对姓罗的小军官道:“那麻烦您放我过去,我必须得马上找到她。”
      “我放您过去您也找不到她啊!她去缅甸了。”
      云开耐着性子道:“没关系,缅甸我很熟。”
      姓罗的小军官想了一会道:“那我带您去吧,前面还有几个关卡,有我在你们能过去得顺利些。”
      听见他愿意相送云开喜出望外。让他坐副驾,自己去后面挤一挤。
      姓罗的小军官摆摆手:“不用,我开军车就行。”
      两辆车一路颠簸到了惠通桥,桥的对面就是缅甸。
      桥上挤满了蜂拥而至的难民,别说开车过去,徒步都难以挤过哪些人流。
      姓罗的小军官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桥上的守军比平日多了不少,他下车去打探消息,回来后面色沉重的对云开道:“罕二少爷,宋司令下令炸桥,这里十分危险,您还是赶快离开吧!”
      云开觉得心口一阵冰凉,他推开车门就要上桥,口中喃喃道:“不行,月明还在那边,我得去找她。”
      俸小赛和姓罗的小军官连忙拦住他,他低吼道:“你疯了,都等不到你走到对岸桥就炸了,你这不是找死么?”
      云开挣扎着要挣脱他俩,嘴里嘶吼着:“月明还没回来,我得去找她,我不能再扔下她了。”
      桥上传来几声枪响,不远处传来一阵指令:“有日本人混进了难民中间,长官命令即可炸桥。”
      云开疯了,拼命甩开俸小赛和姓罗的小军官的制锢就往桥上跑,才跑几步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他被爆炸的气流震飞了出去。
      此刻的惠通桥仿若一座炼狱,断桥坠入江中。没来得及过桥的汽车、难民全部掉入滚滚奔流的怒江之中。哭喊惨叫不绝于耳。
      云开挣扎着起身,额头被飞起的石子击中,血顺着额头流到眼睛里,眼前一片血红。他踉跄着走了几步,看着眼前已面目全非的大桥满心悲凉。
      她回不来了,这座桥断了,她的生路大几率也断了。他为什么不能更快一点,如果更早一步上桥,他就能去对岸把他的月明找回来。
      这一回,他是彻彻底底的把他的月明给弄丢了。
      心神俱裂,他朝着断桥嘶吼:“月明.......月明。”
      “云开。”
      身后一声柔柔的呼唤制住了他的嘶吼,他缓缓转过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是月明,虽然她廋了、黑了,满身都是长途跋涉的风尘仆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是他的月明。
      他朝她走去,在离她两三步的地方停下低声喊道“月明.....”喉头的哽咽和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月明也是惊诧万分:“云开,你怎么在这里?”
      头很痛,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打着转:“我......我来找你。”说完这句话,云开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还是看到月明一脸惊恐的张开手。
      她还愿意接住他,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是舍不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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