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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家 ...

  •   “魂兮归来…”
      “返故乡…”
      不知多远,传来嘶哑的吟唱声,伴随着香灰,很刺鼻。
      他缓慢睁开了双眼。
      满是黑痕的车顶,坐椅背破了,露出黄海绵,底下的发动机不知坏了哪,一
      震一震的,让人头晕。
      看上去是辆大巴,快报废了。
      该死,怎么不选辆好点的车,他懊恼地想道。
      但今天是回家的日子,这并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绿窗没关,飘进了一股白烟,呛得他难受。
      “谁啊。”他不耐道,往外看。
      乌云蔽空,天地仿佛罩了层黑雾,阴沉沉的。
      大片的枯黄荒野,平坦地铺到天边,看不到尽头。
      前方有人在打鼓,吹唢呐,声音尖利。
      等车开近,他看到路边有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脸模糊,看不清,以一种奇怪、跳大神般的姿态,往前走。
      有的奏乐,有的举白旗,中间有四人,抬着一口薄木棺材。
      “谁家出殡了。”
      “魂兮归来…何远为…”又一声老迈的吟唱。
      循声看去,棺材前有位头戴九梁巾的黄衣老道。
      很瘦,堪称形销骨立,吟着曲,抓起一把圆纸钱,往棺材上撒去。
      不久,大巴超过了他。
      看他的脸,皱的像树皮,白眉倒竖,面色凝重。
      好熟悉,谁来着,青年感觉见过他。
      这时老道转过头,一双黄眸猛地缩成细线,像蛇。
      被凝视着,他感到不自在。
      要打个招呼吗,脑里闪过这个想法。
      算了,素不相识,有什么好打的。
      青年想着,回过了头。
      “明兮承夜…路斯渐…”
      忽地一阵狂风刮来,纸钱似雪般涌进窗口,不少碰到了他。
      “靠!”青年惊的转头,迎上纷飞的纸钱,赶忙用手乱挥。
      “咳咳,这老头神经了吧。”他被香灰呛得直咳嗽。
      纸钱飘完了,送葬队也被大巴甩在后面。
      他咒骂了两句,松了口气,接着察觉手上有东西。
      抬手看,五张圆纸钱,贴在手腕、掌心,可能是被汗水黏住的。
      青年皱起眉,扯下,叠起来。
      下意识想丢到窗外。
      但在即将脱手的那刻,他觉得乱扔垃圾不好。
      还是下车后丢桶里吧,于是他收了回来,塞进口袋。
      离家不远了,青年收拾起行李。
      “石桑岙到了,欢迎乘坐本趟车。”广播滋滋作响,大巴停了,后门打开。
      “呼,老家,我回来啦。”青年兴高采烈,提着行李,走下空无一人的客车。
      入夜了,山村被浓郁的墨色所笼罩,偶有乌鸦飞过。
      破败的石屋里都点了蜡烛,远观,一片跳动的暗红火苗。
      “呦,这不是小江吗。”“小江可算回来了。”
      小江进入村落,老屋里冒出了许多白发的老翁媪,对着他碎语。
      笑容划在脸上,呈现出诡异的弧度。
      这是哪的三叔四婆,小江不认识,径直往家走去。
      不久,他到了一栋三层小房前。
      四扇木门,枯旧发裂,裂缝处流下了什么,凝固了,挂在这。
      小江搜口袋,翻遍了,没找到钥匙。
      正苦恼,嘎吱,门开了。
      出来个颧骨突出,抹了腮红的美艳妇女。
      “小江,我想死你了。”她笑道,不由分说,抱住了他。
      “老妈,快放开我。”小江笑着,挣开她的双手。
      “来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女人拉他进了屋。
      屋里没有灯,黑黢黢的,经过厕所时,小江听到索索的声。
      像有东西在纸板上爬动。
      “老鼠?”
      “别管啦,看老妈给你做的大餐。”来到圆桌前,女人掀开了防蝇罩。
      两根蜡烛,发出昏暗的红光,微微照亮了桌子。
      一杯清茶,一碗生菜,一盘肉片,新鲜的带着血。
      “趁热吃啊小江。”她笑道,去灶台盛了碗饭,端到他面前。
      米多的堆成了小山峰,中间插着双红筷子。
      小江犹豫了,再看这幕,和老妈扭曲的笑容。
      头猛地剧痛,瞳孔地震,视野紊乱。
      他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
      “这…这是给我吃的?!”小江捂着头,惊疑道。
      “不然呢,快吃。”老妈面露狰狞,喝道。
      很响,回音阵阵,小江恍惚了片刻。
      就是很平常的一顿饭,有啥不能吃的。
      他拿起筷子,夹起生肉,塞进嘴里。
      入口极腥,但嚼了嚼,竟美味了起来。
      甜腻焦香,他忍不住,连着吃了好多片。
      还有饭,也大口地开吃。
      “这就对了嘛,乖孩子。”女人帮他夹菜,放肆发笑。
      小江越吃越热,脸颊通红,汗珠密布。
      头脑愈发的迷糊,连思考都停止了。
      “哼哼,多吃些,吃的肥肥的。”她的笑更加可怖,盯着他,眼里冒绿光了。
      小江端起饭碗,仰头倒着塞。
      快吃完了,突然寒风吹来,烛光摇晃。
      小江顿时清醒,香味散去,嘴里满是恶臭的玩意儿,像发酵的厨余垃圾。
      砰,瓷碗掉地,碎掉,他俯下呕吐。
      翻江倒海,把刚才吃下的,以及胃酸都呕出了。
      口袋里,一张纸钱起了黑焰,烧没了。
      “小江,怎么了。”女人被吓了跳,赶来拍他的背。
      “我不舒服。”小江感到无比的恶心,吐完后,离开餐桌。
      来到走廊,面临选择,去楼上或屋外。
      他没多想,到二楼卧室,躺床上休息。
      女人拿着茶水上来,脸上的肉轻微地在颤。
      “小江,喝点茶吧,咋回事。”
      “放着就好,我想睡觉了。”他不想吃任何东西了。
      “好吧,晚安。”她不耐道,将茶摔到床头,出了门。
      周围陷入寂静,小江闭上眼,捶了捶麻木的头。
      这饭绝对有问题,但妈为何要给我吃呢。
      在他记忆里,她平时挺好的。
      难道…
      不不,怎么可能。
      胡思了许久,他在昏沉中入睡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身旁传来响动,持续了好久。
      “小江,有什么事跟妈说嘛。”她把小江的头放在腿上。
      “没事,就觉得家里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一切都好呀,硬要说的话,有把剑不见了。”
      “总感觉少了什么,对了,老爸呢。”
      “想一想,剑在哪,告诉老妈,我就给你说。”
      “什么剑,我毫无印象。”
      “是吗,哈哈,你老爸呀,不听话,被我吃掉喽。”语气陡然阴冷。
      小江惊醒,抬头看。
      她宽大的脸庞,一眨一眨的,赫然排列着八只猩红的眼!
      嘴巴里伸出两根流液的螯牙,沙沙地搓动着。
      “啊!”小江被吓的肝胆俱裂,急忙翻身下床。
      噗,地板黏乎乎的,一看,全是细硬的白丝。
      “小江,又怎么了。”她爬近,怪气道。
      “你不是妈妈,这不是家!”小江起了一身冷汗,后退喊道。
      “那是谁,别淘气。”她喝道。
      白蛛蜂拥着进入卧室,爬满了每个角落。
      无数的猩红眼点,在黑屋里密集闪烁。
      看到这幕,脑袋剧痛,认知再次被严重干扰。
      家…是家吗…不是…是…
      蓦地,脑里浮现出一把长剑的模样,通体冰蓝,散发着凛冽的白雾。
      他见到了救命稻草,就一直想它,头脑清冷,思维快速恢复。
      “你想抢那把剑!”小江步步后退,喝道。
      “不止,你还要做我的奴隶。”女人尖叫道,变成一只硕大的红蛛,那张可恶的脸,被拉长到八眼横排,丑极了。
      蛛群从四面围来,不断爬到他身上。
      小江奋力挣扎,奈何黑蛛数量太多了,很快他就被白丝裹得像个茧。
      “哈哈。”大红蛛嚣张地接近,大张螯牙,咬他。
      嘭!一团白焰熊熊燃起,融化了蛛丝,烧红了螯牙,痛的它惨叫着后退。
      小江立刻跳起,嘶拉地推开门,从阳台跃到楼下。
      接着往山下飞奔而去。
      砰砰,大地颤动了起来,他惊骇地看到。
      两侧的民居里,钻出许多头形似骨架的老瘦白蛛,嘶嘶地叫,快速追来。
      小江当即使出吃奶的劲,穿过山村,来到村前岔道。
      西北的是条登山道,南边的尽头有条溪流,正东进入荒芜的田野。
      该走哪一条?他驻足,慌张极了。
      山道的阶上放着干涸的烛灯,南路旁的野草里有些褐黄的野菊。
      而东边的泥路里有一排脚印,老布鞋踏出的。
      背后的磨地声,急速逼近,小江来不及多想,看东路最放心,于是跑上这条田间土道。
      不久,他嗅到一股微淡的熟悉的香灰味。
      那个道士,是敌是友?他想到,忌惮地放慢了脚步。
      但后面的蛛精更恐怖,小江不敢停下。
      夜色漆黑,小道的前方出现了许多青白的荧火,漂浮着。
      这是?哎呀!
      没注意,他被一块石头绊倒了。
      “我的孩子,回来!”红蛛笑道,抬起长刺般的前腿,朝他扎去。
      小江躲开,它吐出腥臭的白液,落到他胸上,迅速凝固成网。
      他奋力挣扎,但动弹不得。
      “哈哈。”它爬近,想把小江从衣物中扯出,啃掉。
      就在这时,那些荧火皆飘了过来。
      每簇撞它身上,都能掀起爆炸。
      一阵狂轰乱炸后,红蛛和白蛛纷纷退后,但不撤。
      小江挣脱干丝,往前方跑,抬头看,发现那些是纸元宝。
      平野上立着座小道观,他跑了进去。
      嘭地开门,再用背关上,大口喘息,疲惫地坐下。
      观内点着只小香烛,火焰摇曳。
      瘦老道,坐在蒲团上,弹着渔鼓,哼哼呀呀地吟唱。
      “师傅,外面有妖怪。”小江莫名地感到心安,说道。
      他没停止弹奏,答道:“老朽晓得,勿虑,那些妖怪呀,都被拦在外面了。”
      声音轻哑,显得苍老。
      “谢谢道长,对了,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给你的纸钱,还剩多少?”他反问道。
      “纸钱?”小江疑惑地摸口袋,掏出一手黑灰,三张纸钱。
      “怎么变少了。”
      “记住,你还有三次机会。”老道凝重道。
      “啊,什么机会。”小江惊道。
      “夺得寒白剑,斩掉蛛魔前的活命次数。”他解释道。
      “剑在哪?!”
      “你把它藏起来了,老朽不清楚。”老道摇头,叹息道。
      “有吗,啥时藏的。”小江挠头发,抓狂道。
      “你见过,肯定晓得,好生想想。”他重弹了下渔鼓。
      小江一激灵,细思,模糊地又看到了那把剑。
      剑身寒气往上面溢,是平放的。
      而冒着的白气,似乎触顶了,往两边散。
      难道在密闭空间里?
      “在…在…”小江捂头,回忆今天的经历,答案呼之欲出了。
      “快点,元宝阵拖不了多久。”老道拿起拂尘,皱眉道。
      蛛精顶着纸爆,贪婪地逼近道观。
      咚!尖锐的蛛腿刺穿木门,紧接着许多蛛妖涌来,疯狂地攻击四面墙。
      立刻道观出现了无数缺口,岌岌可危。
      这穿木的声,让小江联想到了,顿然明悟。
      “在您抬的那具棺材里!埋在哪了。“小江喊道。
      “嗯,孺子可救也,到山腰墓地找。“老道欣慰笑道,站起。
      轰,一面木墙连带着屋檐坍塌,大红蛛八眼血红,面目狰狞。
      “好,但现在怎么逃。“小江惶恐道。
      “不要怕,老朽最后,再帮你一个忙。“道长摸了摸他的头,一双蛇眸发亮,
      看了圈四周,严肃地合掌。
      “帝君告灵,九天玉文,消解结节,减诸根源!“
      随着经文念动,一只罡气聚成的银蛇,绕上腰,蛇头从左肩探出,对着红蛛一厉喝,然后钻入地板。
      瞬间,百米内地面泛白,站在上方的蛛妖全部定住。
      红蛛搓着螯牙,想吐丝液,被定的昂首,白液流下了脸,恶心极了。
      “快跑!“道长全身轻颤,面容酱紫,勉力维持,挤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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