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集结（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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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
灯火如豆。
葳蕤的火光照不亮凄冷的深黑夜色，却能把人的影子投在惨白的墙上，随着微微跳动的火焰，一摇一颤。
外面风大，哪怕是在房间里，也依稀能听见北风呼号，犹如鬼啸，雪粒敲打窗棂，噼啪作响。
这便是冬天。
姬冶秋一辈子和冰雪做伴，也不曾来过这样的冬天。
摧枯拉朽的凛冽，毁天灭地的风雪。
似大道无情，容不得生灵。
然而，却还有人愿意踏足这里，或求生，或求道，或求宝。
但无论求什么，终究不过是……
欲之一字罢了。
姬冶秋的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所以她很期待北冥极地之中的秘境。
到底有什么样的东西，竟然能让这么多人都来到这里。
她坐在床边，垂眼看着已然进入梦乡的女子。
或许是因为在那车上日夜兼程，难得能来到一个还算正经的住处。又或许是因为房间里太过温暖，总之，江沽月此时睡得正沉。
只是那双清冷的眉眼始终微微皱着，不肯松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想到这里，姬冶秋忽然笑了。
奇怪，她们两个人在一起，怎么总是梦多？
「小美人～你真打算，就这么一直带着她吗？」
魔祖残魂的声音忽然响起，依旧是如魔似魅的声音，但那语气幽幽怨怨，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有点像以正宫身份，来质问姬冶秋，为什么要带着个小三在身边。
「你身边只跟着吾一个不就够了吗？」
姬冶秋闻言微微挑了下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魔祖残魂似乎对江沽月非常心有余悸啊……
这倒是让她有点好奇了。
「那日我的灵海之中，你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姬冶秋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好奇了就要问。
「什……什么发生什么？！那天什么都没发生！吾怎么可能被她一个小小元婴人修给吓到，哈！笑话！吾可是堂堂魔祖！没错！吾没有被吓到！她以为她是谁啊，还想吓到本魔祖，简直就是在做梦！」
姬冶秋：「……」
她好像只是问了那天发生了什么，并没有说其他的什么吧？
魔祖残魂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
“噗嗤！”
「所以你被她吓到了？她怎么吓的你？」姬冶秋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她真的很好奇，江沽月，到底是怎么把魔祖残魂吓到的。
能让魔祖残魂有这么大反应，那绝对就不是吓了一跳这么简单。
必然是真真切切地，使她感受到了恐惧。
「吾说了！吾没被吓到！这是尊严问题！尊严问题！你到底懂不懂？！」魔祖残魂被姬冶秋一语道破，但是非常轻描淡写，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语气刺到，彻底破防了。
「我懂，我懂。」姬冶秋点头。
不就是被吓到了，但是觉得没面子硬撑嘛。
这种感觉姬冶秋可太懂了。
因为她“生前”，见过不少人这样在她面前硬撑。
「你懂什么了？！」魔祖残魂突然尖叫。
「这你别管。」
魔祖残魂吃瘪：「……」
真无语，真是鬼生……不对，是魔生……也不对，还是鬼生，因为她还不完整，她只是一抹残魂。
真是鬼生艰难。
姬冶秋心情太好，以至于周身冰清冽的气息尽数融化，眼角眉梢都随之舒展开来，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伸手抚开了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至极。
做得好，沽月。
真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呢。
而睡着那人似乎感受到了能令她安心的气息，侧过脸，下意识在那冰凉的掌心蹭了蹭。
姬冶秋勾唇笑笑，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江沽月的鼻尖。
真是……现在不嫌弃我的手冷了吗？
「不对……吾没看错吧？」
魔祖残魂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份迟疑，她似是不敢相信，但却又有几分意味深长。
「你竟然对她……」
她这话故意只说了半分，像是后面的话多么难以启齿一般。
姬冶秋的凤眸眯了起来，瞬间敛起所有的温柔。
长睫压着狭长的凤眸，只从那眼睑之间的缝隙中，摄出一抹幽色。
「我对她，如何？」
魔祖残魂道：「你对她，有非分之想啊……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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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一宗，清寂阁。
这里，是元一宗弟子静心悟道的地方。
漆黑、空旷，几盏灵火无风摇曳，嵌在雕刻着繁复古老文字的墙壁上。
那墙壁是千年陨铁所铸，古铜的颜色，不知过去多少岁月，那些刻痕原本锋利的棱角，已然被磨平变得光滑。
岁月连这几千年的陨铁都能磨平，可就是磨不平有些人的性子。
巨大的金身铜像巍峨矗立，蓦然回首，一双未点睛的空洞双眼，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敛藏了无尽宇宙和世间悲苦，就这么默默注视着跪坐在祂面前的纤细少女。
少女一身白衣，墨发高束只用一根白色发带系着，脸上未施粉黛，什么珠翠环佩，更是没有。
她就这么跪坐着，双目阖起，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忏悔，但无论她在想什么，脸上都是一派平静空茫。
“拾秋，你该上路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肃穆和寂静。
那少女，也就是晏拾秋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却没有动，依然跪坐在原地。
“宗主，您来了。”
付尘心由远及近，缓缓走来，雪白的衣摆在缓缓掠过青黑的地面，却不惹半分尘埃。
他是元一宗的宗主，必然要高高在上，纤尘不染。
他走到晏拾秋身后，垂眸看着这位他最满意的弟子。
拥有最高的天赋，和最恪守宗规的性格。
连胡了那样的人，都没能将她带偏一丝一毫。
“从姬寒霄死后，你就一直跪在这里。”付尘心淡淡地道。
“是。”晏拾秋抬头，少女隽秀清雅的面庞，忽然显现出了一丝迷茫。
“宗主，我做得真的对吗？”
“那你又，何错之有呢？”付尘心问道。
他的声音很冷，也很轻，在这空旷而幽深的大殿之内，荡出些许回音，便更显得这阁中清幽冷寂。
“我嫉妒她，我杀她是有私心，弟子之错，应当悔过。”晏拾秋的喉间涌上一丝哽咽。
可是……哪怕是如今想起来。
自己的剑穿透那人的胸膛，那人不可置信地回头，黑琉璃一般的眸子，竟然那么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只要想到这些，晏拾秋的心中，便会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意。
那人的眼中，终于，终于真正地看见了她一次。
那种快意，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她。
她知道那是错的，她不能，也不该有那样的想法。
她应该平心静气，不起波澜，因为那是宗主给她的命令，完全不该施加任何自己的私心。
可偏偏那一剑，仿佛在杀了姬寒霄的同时，也劈开了她内心深处的幽暗。
“你既然嫉妒她，那她便是你的心魔，你能正视你的嫉妒，将她斩于剑下，便是亲手破了这魔障，这并非你错。”
“我明白了，宗主。”
“去吧，北冥秘境，快开启了。”
“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集结（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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