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档案馆》既羡鸳鸯也羡仙

4、窃爱

　　第二天早晨，林晚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早早醒来，准备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当她轻手轻脚地穿衣时，苏瑾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告而别？” 声音里没有指责，只有一丝慵懒的依赖。

　　林晚转身，看到苏瑾支着头看她，眼神清明，不像刚醒的样子，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举动。

　　“我不想吵醒你，”林晚说，有些许被抓包的尴尬，“昨晚...” 她不知该如何定义昨晚发生的一切。

　　“昨晚很美，”苏瑾接话，她掀开被子下床，丝质睡裙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她走向林晚，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干燥，“除非你后悔了。”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林晚看着苏瑾，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安。

　　这一刻，她意识到苏瑾也是脆弱的，也可能受到伤害。

　　这种认知让她心中的防线又崩塌了一角，涌起一股保护欲。她反手握住苏瑾的手，轻轻用力。

　　“我不后悔，”她说，这是再真不过的真话，“但我需要你知道，我的生活...很复杂。”

　　她试图给出一点模糊的警告。

　　“谁的生活不是呢？”苏瑾起身，走向她，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刚才匆忙间弄乱的衣领，动作自然亲昵。
　　“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彼此的复杂。” 她的笑容带着包容和理解，仿佛无论多么复杂，她都愿意去面对。

　　就这样，林晚半推半就地搬进了苏瑾的公寓。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等她确定苏瑾与调查组无关后就会结束。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反而像一株渴望阳光的植物，越陷越深，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日常的温暖。

　　她们过着看似普通却对林晚来说无比新奇的生活：早晨共享咖啡，林晚学会了使用苏瑾那台复杂的意式咖啡机，只为能在清晨看到对方因为一口香醇咖啡而露出的满足表情；周末逛喧闹的农贸市场，苏瑾教她如何挑选最新鲜的蔬果，两人为晚餐饮什么红酒而小声讨论；夜里相拥而眠，林晚习惯了身边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呼吸声，那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甚至驱散了一些常年盘踞的噩梦。

　　林晚继续以插画师的身份工作，偶尔会接一些“私活”——她无法完全放弃那个身份，尽管每次行动都更加小心，内心也承受着更大的煎熬，因为现在有了更想守护的东西。

　　一个慵懒的周六早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明亮的光带，空气中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跳舞。

　　林晚先醒来，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苏瑾。她的睡颜平静，呼吸轻柔，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枕边，仿佛在梦中寻找着什么。

　　林晚的心充满了一种柔软的情绪，她轻轻起身，不想惊醒她，蹑手蹑脚地走向厨房。

　　她煮上咖啡，看着咖啡机咕噜咕噜地工作，然后从冰箱里拿出鸡蛋、牛奶和苏瑾喜欢的可颂面包。

　　当咖啡的香气开始弥漫整个公寓，混合着烤箱渐渐散发出的黄油的焦香时，她感到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一个温热的脸颊贴上了她的背脊。

　　“早安。”苏瑾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像柔软的呢喃，下巴轻轻抵在林晚的肩上。

　　“早安。咖啡快好了，可颂还需要三分钟。”林晚放松地靠向身后的温暖来源。

　　苏瑾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紧地抱住她，像只慵懒的猫：“这样很好。”

　　“什么很好？”

　　“醒来闻到咖啡香，还有你在。”苏瑾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叹息，“像普通人一样，简单，却很好。”

　　林晚的心微微抽紧。

　　她转过身，面对苏瑾，看到她睡眼惺忪却带着笑意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将她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我们不就是普通人吗？” 她试图让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渴望。

　　苏瑾笑了，那个笑容中有某种林晚读不懂的情绪，但温暖而真实：“是啊，我们当然是。”

　　她凑上前，轻轻吻了吻林晚的唇角，然后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我来摆桌，你负责倒咖啡，首席咖啡师。”

　　她们坐在厨房的小餐桌旁吃早餐。

　　阳光越发强烈，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温暖，可颂面包酥脆的外皮掉落在盘子里，草莓酱在阳光下呈现出鲜艳的红色。

　　苏瑾讲着她昨晚做的梦，一个关于飞翔和瀑布的奇幻梦境，手势生动。

　　林晚听着，不时微笑，给她续上咖啡，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她多久没有这样做过梦了？她的睡眠总是浅而警惕，像一只随时准备惊起的鸟，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可能让她清醒。

　　而在这里，在苏瑾身边，她竟然能一夜安眠无梦，或者说，即使有梦，也是宁静美好的。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苏瑾问，用手指蘸起盘子里的一点果酱，自然地舔掉。

　　林晚想了想，目光落在窗外明亮的天空：“没有特别的，或许画会儿画。”

　　她享受这种可以自由安排时间的慵懒周末。

　　“我想去市场买些新鲜蔬菜，晚上可以做炖菜，这种天气吃最舒服了。要一起来吗？” 苏瑾的眼神带着期待。

　　市场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林晚通常避免去这种场合，她习惯于隐藏在人群中，而不是融入其中。

　　但看着苏瑾期待的眼神，感受到早餐带来的舒适暖意，她点了点头：“好啊，我也想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迷迭香，你上次做的烤羊排很好吃。”

　　市场里人头攒动，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新鲜果蔬的清香、烤面包的焦香、鲜花的芬芳、奶酪店传来的浓郁奶香。

　　苏瑾熟练地挑选着番茄，轻轻捏了捏测试成熟度，与小贩交谈，讨价还价，语气轻松愉快。

　　林晚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编织篮，警惕地观察四周的习惯仍在，但同时又被这种平凡的热闹所吸引，感受着一种鲜活的、接地气的生活气息。

　　“看，”苏瑾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南瓜，南瓜柄弯成一个有趣的弧度，“像不像现代雕塑？充满了不对称的美感。”

　　林晚笑了，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南瓜：“确实。应该放在美术馆里展出，标题就叫《丰收的悖论》。”

　　“天才的想法。”苏瑾一本正经地点头，眼里却闪着光，“或者《秋日的沉思》？”

　　她们相视而笑，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成了背景音。

　　那一刻，林晚感到一种奇异的幸福感，简单却真实，充满了生活的琐碎和温暖。

　　她接过苏瑾手中越来越多的购物袋，手指不经意相触，一阵暖流从指尖传至心间，苏瑾的指尖微凉，带着刚刚触摸过蔬菜的水汽。

　　下午，林晚在窗前作画，画的是窗外秋意渐浓的街道。

　　苏瑾则在沙发上蜷着，腿上盖着柔软的毛毯，阅读一本厚厚的艺术史。

　　安静的时光里，只有铅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和翻书页的轻微响动。

　　偶尔，她们的目光会越过空间相遇，然后相视一笑，无需言语，一种静谧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林晚画着窗外的街景，但她不自觉地加入了苏瑾的影子——她映在窗玻璃上的轮廓，柔和而模糊，如同一个美好的幻觉，却又真实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中。

　　阳光慢慢移动，将画纸照得发亮。

　　“你的笔触很有力量，控制得极好，像是经过非常专业训练。”苏瑾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里带着欣赏。

　　林晚的手微微一颤，一条线差点画歪：“自学成才，只是练习得多。”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苏瑾没有追问，只是吻了吻她的颈侧，呼吸温热：“神秘也是魅力的一部分。” 她轻声说，然后注意力被画纸吸引，“我喜欢你处理光影的方式，这里的阴影用得很巧妙。”

　　林晚心里既甜蜜又酸楚。

　　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只是林小雨，一个普通的插画师，与爱人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可以毫无隐瞒地分享一切。

　　但每当这种想法出现，她都会清醒地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借来的，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美好，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绚丽却易碎。

　　傍晚，她们一起准备晚餐。小小的厨房里，两人默契地分工合作。苏瑾清洗蔬菜，林晚切洋葱，即使被辣出眼泪也带着笑。苏瑾接过刀，熟练地完成剩下的工作，手指灵活。

　　她们的身体在有限的空间里不时擦碰，每一次接触都让林晚心跳加速，带着一种亲昵的悸动。她看着苏瑾专注切菜的侧脸，睫毛垂下，在灯光下形成柔和的阴影，突然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停止在这充满食物香气和温暖灯光的小小世界里。

　　“怎么了？”苏瑾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眼神温柔。

　　“没什么，”林晚微笑，伸手用指尖轻轻擦掉她脸颊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点面粉，“只是觉得你很美。”

　　这句话脱口而出，真挚无比。

　　苏瑾的脸微微泛红，继续切菜，但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甜蜜的弧度，没有否认，也没有回应，只是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温暖了。

　　晚餐后，她们相拥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屏幕上黑白光影闪烁，对白悠扬。

　　林晚的注意力却全在怀中的苏瑾身上。

　　她的发间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身体柔软温暖，偶尔因为电影情节而发出轻笑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递过来——所有这些细节都被林晚贪婪地收藏在记忆里，像守护珍宝的龙。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就好了。”苏瑾在半梦半醒间嘟囔，往林晚怀里更深处偎去，寻找着最舒适的位置。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上演着无数的故事，而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她们拥有彼此的体温和呼吸，拥有这一刻的完整和平静。

　　对于林晚来说，这就足够了，甚至太多了，多到她常常感到一种不真实的惶恐。

　　夜里，当苏瑾熟睡后，林晚悄悄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些收集的票根和明信片，开始在上面写字。一笔一划，她用真名记录下每一个瞬间：

　　“林晚和苏瑾在此共进早餐，共享咖啡与可颂，阳光很好。2019年3月16日”
　　“林晚和苏瑾在市场购买那个像雕塑的南瓜，她的手很凉。2019年3月17日”
　　“林晚和苏瑾相拥看电影，她在我怀里睡着了，呼吸很轻。2019年3月17日”

　　她写着，仿佛这样就能让这些借来的时光属于真实的自己，仿佛“林晚”这个名字真的能参与到这些甜蜜的日常中。

　　月光下，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孤独而坚定，却又因为笔下记录的温度而显得不那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