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白项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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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杜陵世家之女唐晚，本在闺中习《汉书·游侠传》。
忽有田令孜麾下神策军破门，以其父“附逆黄巢”为由抄没家产。
临刑前父亲咬破指尖在她额间画鸦：“记住，杜陵唐氏宁做乱世鸦，不为太平犬！”
十六岁的官婢被发配盐场时，暗中记下盐政黑幕：官盐掺沙三成，私盐反较纯净；盐户饿殍载道，盐商却坐拥连楼。
某夜暴雨冲垮盐仓，她趁乱救出数十盐工，取官盐分赠贫户。
众人跪拜时，她额角旧伤突然渗血，竟凝成鸦状疤痕。
“自此世间再无杜陵唐晚。”她撕下囚衣束胸，以灶灰抹面，“唯有白项鸦。”
她很快显露出惊人的统御之才。
先是收编各地逃役盐户，依《李卫公兵法》编作“飞鸦营”：
善攀援者组“探爪”，悍勇者组“铁喙”，灵巧少女竟组“羽衣”专司谍报。
在华山密营中，她指着沙盘讲授：“劫掠不如断渠，夺银不如毁账。”
最传奇是天祐元年截杀宣徽使事件。
此宦官兵发前散布“白项鸦已诛”的谣言，她却提前三日混入送菜队伍，将檄文贴在其卧榻帷帐上：“唐晚不死，鸦影长随”。
得手后更将贪官所敛财帛系上鸦羽，从洛阳城头抛向贫民坊。
朝廷画影图形悬赏万缗，她却消失于众人视野。
实则化身男装“盐商”，持伪造公验往来江淮。
某日在扬州酒肆，竟听茶博士说唱《白项鸦义劫漕粮》，唱到她分发粟米于汝州灾民时，满座酒客拍案叫好。
邻座老者忽道：“小郎君可知，鸦群最重忠义？失偶之鸦终夜哀鸣，至死不另栖枝。”
转变发生在结识落第举子郑畋那夜。
她在华州劫掠进士行卷车队，却见有个青衫士子死死护住书箧：“此乃《均田策》草稿，胜于性命！”
唐晚翻看那些绘着田亩改良法的绢图，忽然想起父亲曾言的“经世致用”。
她破天荒邀郑畋入山营三日，二人竟在松明火把下激辩治国方略。
书生怒斥她“毁纲乱法”，她反笑指山下：“朝廷纲法可曾给盐户活路？”
临别时郑畋赠她《盐铁论》注本：“侠之大者，非止快意恩仇。”
这番话如投石入心湖。
此后白项鸦部众渐改作风：劫掠必留三成予贫户，杀伤必避无辜者。
更创立“鸦盟账”——将所得赃款暗助各地义塾，陕西多处“鸦鸣学堂”夜闻读书声，昼见鸦形木牌悬于门楣。
龙纪元年深秋，她遭最信任的副手出卖。被困长安西市刑场时，忽见万千百姓手持鸦羽涌入法场。
刽子手的鬼头刀竟被掷来的铜钱击偏——那些带着盐渍的铜钱，分明出自盐户之手。
危急时刻，一队黑衣死士突降刑场。
为首的郑畋如今已是凤翔节度使参军，高举刺史赦令：“奉诏招安白项鸦部为讨逆义军！”
原来他屡次上表陈情，终说动朝廷以招代剿。
唐晚却斩断枷锁朗笑：“唐晚可死，白项鸦不可招安！”纵身跃入曲江池中。
众人打捞三日，唯见一件染血的银甲浮沉于残荷之间。
广明元年的潼关道上，残阳如血染透枯蓼。
一支押送江淮盐税的官军在峡谷遭袭，但见白影掠空似寒鸦振翅，为首者银甲覆面，额间一点鸦青刺印在暮色中灼灼如焰。
转瞬之间，三百缗税钱竟化作谷底轰响——全部被倾入暴涨的洛水中。
“白项鸦！”幸存兵卒瘫跪在地，望着岩壁上新刻的鸦形图腾嘶声哭喊，“她不是去年就死在京兆大牢了么？”
死里逃生的税兵不会知道，他们遭遇的已是“第二代白项鸦”——当年被唐晚救下的盐户之女接过了鸦羽银甲。
而真正的唐晚，正隐身于洛阳北市药铺，额间贴着芙蓉膏遮掩鸦痕。
每日有各地贫民持鸦羽求诊，她施药从不取分文。
某日诊治的孩童忽然指着药柜后暗门：“姑姑，那里为何挂着银甲？”
她捻针的手微微一顿：“那是治心病的药引。”
窗外忽传新朝诏书：黄巢已破潼关。
在一片惶乱中，她缓缓取出银甲抚摸，忽听街角传来熟悉的声音——
郑畋正在组织义军，吟唱的竟是当年她作的诗句：“宁鸣寒枝死，不默盛世生。”
暮色中她最终锁上药铺，银甲覆身时似有鸦群掠过洛阳城楼。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白项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