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神也要拯救世界吗》望惊

10、焦躯

　　车里的气氛有些凝固，狭小的空间里落针可闻。谢明恪捂着嘴，偷偷觑着还在沉默的席青。

　　“队长，说不定是猫困了 。”莱特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半晌憋出了几个字，“应该不是不喜欢你了。”

　　席青：“……”

　　沈觉摸着下巴，透过后视镜看着席青，学着谢明恪刚刚的话掐着嗓子：“席队长，你家猫不要你了——”

　　席青今天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任务，他穿了件休闲的黑色夹克，里面和莱特一样套了件黑色的背心。明晃晃的阳光透过车窗降下来，凌厉利落的眉眼包裹在淡淡的阴影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谢明恪小声说：“哥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然后就被席大队长回头瞪了一眼。

　　装甲车一路向北开，路上偶尔会看见丧尸的断胳膊断臂。席青关了通讯器靠在车座的靠背上，不可察觉地呼了一口气。

　　谢明恪：“……”

　　明明就很在意。

　　莱特和谢明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轻微地摇了摇头，谢明恪嘴角一撇，没再对着他哥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车里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躲在车座下的时白烦躁地挠了挠猫脑袋，有些头疼。现在这情况他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了。

　　原先他的计划是直接跟着席青回猫狗基地，但奈何席青这人考虑地太周到了，连他们这群小动物的去处都想好了。
　　眼看着就要赶不上，无奈之下时白只好捏了个“自己”放在西救助站，然后本体吭哧吭哧爬上席青的装甲车跟他们一块儿走。

　　时白捏自己的分身这件事可谓是驾轻就熟，根据他以往在学堂的经验，现在徒手做出来的分身甚至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就是现在好像有点太真了。

　　他偷偷晃了晃尾巴。

　　不过这能一样吗，时白心道，猫妖喜欢魂轻的人，对于猫来说这类人有股很舒服的气场。
　　单就看许问明那样，自己的分身都没什么自我意识，只会遵从妖类的本能，出于下意识的就喜欢待她身边了。

　　从时白这个视角恰好能看见席青瘦长的指头绞在一处，他就这么足足盯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人好像是真的有点难过。

　　就因为“他”窝在别人怀里？

　　沈觉握拳咳了声，难得活跃起了气氛：“淙城那批小型丧尸潮虽然刚被基地清理，但是不排除还有落单的，你们过去的话记得当心一点。”

　　身为基地防御队一队的随行人员，沈觉虽然要跟着他们一块出任务，但不用自己亲自上场，他继续补充道：“你们都给我小心点，要是不小心被丧尸抓伤咬伤了，基地没给那么多特效药救你们。”

　　基地居然研究出了特效药？

　　时白怔愣一下，往沈觉方向看去，却只看到前座的黑色皮质靠背。

　　车队恰好驶过崎岖路段，车身晃荡发出金属碰撞声。他忽然想起了淙城那大批丧尸，嘈杂、混乱、低哑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席卷，尖叫、喧闹和求饶的人声从他脑子里一一掠过，时白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从一片回忆中挣扎出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淙城的街道，窗外是曾和小灰猫待过的那棵空心树。

　　那棵原本还能容纳两只猫的树，此刻变得焦黑。树干上满是抓痕血迹，仔细一看上面甚至还有很多难以察觉的弹孔。

　　淙城现在的样貌和时白离开前对比，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车门开的一刹那，席青起身率先下车。

　　一股混杂着腐肉的酸臭气味萦绕着这座城市，街面到处都是黄色绿色的恶心液体，还有四处喷溅出来的脑浆就这么在人行道上淌着。

　　跟在后面的车队见状，也一辆辆接连停在了后头，队员开门陆续下车。

　　“这味跟我妈腌了三年的酸菜一样。”谢明恪捏着鼻子艰难地在满地丧尸残骸里找空隙走，“我不行了，比那菜味道重多了，我得找个清净地呕一下。”

　　沈觉从开车门开始就拧着眉头，但好歹是提前有些准备，他从口袋里摸了两个口罩出来，给边上的莱特丢了一个。

　　“这得处理几天啊……”谢明恪倚着一个电线杆，终于找到了站立点，抱怨道，“听说他们光扫尾就干了三天。”

　　基地中心那群老头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拜你哥所赐。”沈觉的声音隔着口罩听上去闷闷的，“我们至少得在这里呆一周。”

　　“……”

　　路途很长，车队到的时候天色没过多久就沉了下来，时白窝在车里趁他们在外面还没注意到，偷偷摸摸从车座下爬出来，一个跨步就跳出了装甲车。

　　这几天休息恢复得好，时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套上随身叼着的衣服就往猫狗基地走，用猫身虽然轻便，对于现在这个惨不忍睹的街道而言实在是无从下脚。

　　拜基地后勤队员所赐，时白绕过那些被队员暴力击溃的层层堆积的身体，在街道尽头拐了好几个弯才按着记忆里的路，往猫狗基地所在的大楼走。

　　隔着几百米，一座大楼静静矗立在街道中心，然而这条街上堆积的丧尸实在太多，时白差点就踩中了地面上还在缓动向前的丧尸残肢，没忍住往后退了两步。

　　啪叽。

　　时白一个急刹又往前走了一步，离开脚下那软绵绵的东西才回头看去，是一具焦黑的人类躯体。

　　人？

　　“宣……”

　　时白应声俯下身去听那还有话要说的焦躯，那已经不成人形的人没睁着眼睛，嘴里一直重复念着“宣波”两个字，声音越来越微弱，已经完全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了。

　　突然，那焦躯俱颤，几乎只剩骨架的枯手猛地抓上时白的手。原本闭合的眼睛倏地睁开，一双深不见底的瞳仁就这么与时白直直对上。

　　“找到……宣，波。找到宣——！”

　　时白透过他的眼底看见了满含希冀的血泪，他默默反握住这具焦躯的手，问：“你想让我帮你找人？”

　　其实一个人能顶着这副身子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时白并不期望他能回应些什么，但那焦躯却很努力地勾了下手指，发出喑哑的腔调：“找……”

　　“找——！”

　　那声音低哑，带着几分不肯放弃的劲。

　　“……知道了。”时白握紧了他的手，另一只轻抚上他的眼睛，“睡吧，我帮你去找。”

　　话音未落，那具焦躯仿佛是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拔除了所有力气一般，身体猛地一颤，手上的力气瞬间褪去，缓缓垂下了看着时白的脑袋。
　　最终，留下了他此生在人世间最后一滴嫣红的血泪。

　　时白替他合上了那双空洞的眼睛，什么话也没说，最后送了他一程。

　　他在附近找了块没什么污染的土地，徒手挖了一个小坑把那个人放了进去。

　　“走好。”时白说。

　　“……”

　　在西救助站待的两天并不是毫无收获，时白想到了前两天趁着许问明不在，偷摸打开她通讯器上看到的一些新闻消息。

　　丧尸爆发之初，世界天翻地覆，每个幸存者谈尸色变，但是大多数人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个兄弟姐妹。

　　在最初那几天，不知有多少人，抱着自己被病毒侵染的家人哭嚎叫喊着，硬是不肯松手，说什么也要带着自家人一起前往幸存者基地。

　　基地当然不会将危险源放进基地，但政府也不能强制把人带进去。因此，大多数不肯离开已经异变的家人的普通人下场，就是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丧尸。

　　对于丧尸具不具有人权这个问题，在基地里，双人持意见者已经频繁在网络上辩驳了很长时间。
　　对于双人持续的闹战，由基地总理事直接出面，将他因感染而变成丧尸的女儿亲自一枪毙命为结尾结束，至此之后再也无人敢质疑中心的决议。

　　不知道这个在幸存者基地外的人，是如何独自躲避丧尸存活至今的，是不是也是那群不愿意抛弃家人留在基地外的那一批人。

　　时白进到熟悉的猫狗基地大楼，越过满地的玻璃残渣，踏上了安全通道里楼梯间血迹斑斑的台阶。

　　遍地都是稀巴烂的丧尸，时白一步步往上走着，透过楼梯间玻璃早已破碎的窗户看见席青正带着一队的几个队员，吭哧吭哧剥离丧尸身上的晶核。

　　那些深红的晶核在夕阳的光照下发出耀眼的橙色光芒，晶核的质感坚硬别巧，仿佛是经过了精心的切割，在地面上显得异常夺目。

　　末日感染病毒之后，丧尸的体内就会自发形成一种的红色晶核，经基地实验室研究确认，这是一种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全新物质。

　　似有所感，席青抬头往时白这里看了一眼。

　　幸亏时白行动快，一个闪身就躲在了墙沿后。楼底下的谢明恪不明所以，只是见他哥突然不动了，就上前推了推他：“哥，你别偷懒啊，看什么呢？”

　　席青眯着眼睛看大楼，感觉自己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附近还有人吗？”席青问他。

　　“没有了吧……”谢明恪撑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不是说后勤他们把这里全清理了一遍吗？没有听说这里有出现什么人。”

　　“不对，你刚刚看到什么东西了吗。”谢明恪皱着眉，一脸认真，“你说，会不会是基地里的猫妖啊？”

　　席青：“……”

　　算了，跟他讲不通。

　　眼看着谢明恪又要开始喋喋不休，席青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路远离他，随手把刚从丧尸体内剥离出来的晶核丢进收集箱里。

　　“哥！”谢明恪几步跟上去，“你去哪儿呢！带带我啊！”

　　席青：“厕所。”

　　“……”

　　“……哦。”

　　时白没再去关注大楼底下的喧杂声，他径直来到了大楼的最高层推开门。很庆幸的是，以丧尸的行动智商，它们就算进入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也一时半会儿爬不到这么高的地方。

　　幸好当初把基地建这儿了。

　　猫狗基地和他们走之前的样子相差不大，毕竟也没离开几天，跟底下比干净太多了。时白挽起袖子，走向基地最里面的那间卧室，直接拉开了床边上的床头柜。

　　一颗泛着紫光的丧尸晶核正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但原本应该干净无杂质的晶核上面，却赫然印着一个带血的手印。

　　时白面色一变，手上瞬间凝起掌风，毫不犹豫朝身后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