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羽烬》青灯漫卷

53、 《玄晖，别走》

　　超远距离紧急传送的颠簸，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周子墨七窍渗血，双手死死抵住光芒明灭不定的“巡天鉴”投影，透支着本命仙元维持通道。陆星辰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周身星辉如瀑，不断注入扭曲的通道壁垒，强行抚平一道道撕裂性的空间褶皱，他的嘴角也已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显然消耗巨大。

　　而被裴烬用自身温和醇厚的灵力小心翼翼托浮着的江凌羽，正处于形神俱灭的边缘。他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胸前那“蚀道魔印”如同活体的毒瘤，漆黑的符文狰狞蠕动，不断散发出侵蚀道基、腐化神魂的暗红诅咒能量。九龙护命衮服的虚影虽仍笼罩其身，但金光已极其黯淡，只能勉强延缓那魔印的蔓延速度，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破碎。

　　“咳……噗——”

　　又是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和漆黑诅咒能量的鲜血从江凌羽口中涌出，大部分溅在了裴烬的胸前，滚烫而刺目，带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裴烬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只能更紧地稳住怀中之人轻飘飘的身躯，将更多精纯的灵力渡过去，试图温暖那迅速流失的体温。

　　“冷……好冷……”江凌羽在深度昏迷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仿佛置身于万载玄冰之中，牙齿都在打颤。他的意识早已模糊，沉沦在破碎的记忆碎片与无尽的黑暗寒冷里。前世今生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江凌羽濒死意识流：冷……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这是哪里？葬龙渊？不……是比那更早……更绝望的地方……是万古前的陨神战场……血流成河，骸骨如山……我好像……又失去了重要的人……是谁？那个总是挡在我身前，笑容温暖如旭日的人……那个对我说“曦，别怕，有我”的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玄晖……”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名字，从江凌羽苍白的唇间逸出，带着泣血般的哀恸和深入骨髓的依恋，“玄晖……别走……回来……我好冷……抱紧我……就像从前一样……”

　　这声呼唤，轻若蚊蚋，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陆星辰的耳畔！玄晖！这个名字……是了！上古卷宗中零星记载，曦皇云羲身边那位形影不离、亦友亦卫、最终为护他而战死星穹的至交与守护者——曜灵战神，玄晖！

　　（陆星辰内心掀起滔天巨浪：玄晖！真的是他！凌羽他……果然是云羲转世！而他在生命垂危、意识混沌之际，呼唤的不是今生的名号，而是前世陨落的挚友！这份刻骨铭心的依赖和恐惧……是因为当年玄晖的战死，成了云羲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最终导致了他与敌偕亡的决绝选择吗？轮回转世，这份痛楚竟依旧深植灵魂深处！那裴烬……难道……）

　　陆星辰猛地看向正紧紧抱着江凌羽、满脸焦灼与心痛的裴烬，一个更加惊人的猜测浮现心头：难道裴烬，就是玄晖的转世之身？！所以江凌羽（云羲）潜意识里才会对裴烬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和依赖！所以冥冥中两人的羁绊会如此之深！这……这竟是跨越了万古的宿命重逢！而此刻，历史仿佛正在重演，云羲再次濒危，而转世为裴烬的玄晖，依旧在他身边，却可能再次面临失去……

　　裴烬听到江凌羽口中吐出的陌生名字“玄晖”，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莫名的悸动。这个名字……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仿佛在灵魂深处回荡了千万年。但他此刻无暇深思，因为江凌羽的状况更加糟糕了。

　　“凌羽！醒醒！看着我！我是裴烬！”裴烬用力握紧江凌羽冰冷的手，试图唤回他的意识，“我在这里！我不会走！永远不会离开你！坚持住！我们快到了！”

　　然而，江凌羽仿佛彻底沉入了前世的梦魇之中，对裴烬今生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反复地、绝望地低泣着，声音破碎不堪：

　　“玄晖……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守住……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好冷……好黑……这次……别再丢下我了……求求你……”

　　他的眼泪混着血水滑落，身体冷得像冰，抓住裴烬衣袖的手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赎。这份跨越了生死轮回的悲痛与依恋，凄厉得令人心碎。

　　陆星辰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热。他彻底明白了。这不仅仅是太子重伤，这是一场迟到了万年的悲剧，在宿命的推动下，再次上演。他嘶声对周子墨吼道：“子墨！再快！不惜一切代价！快！”

　　周子墨也听到了那凄然的呼唤，虽不明“玄晖”是谁，但那份绝望却清晰可感。他怒吼一声，燃烧起所剩无几的本命精血，强行灌注到“巡天鉴”中！传送通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轰鸣，速度陡然提升，但结构也变得更加不稳定，道道裂纹开始浮现！

　　“噗！”江凌羽再次喷血，衮服虚影剧烈闪烁，几乎透明！那蚀道魔印趁机又蔓延了一分！

　　“凌羽！”裴烬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本命元气渡过去，哪怕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一道因通道不稳而裂开的细小空间缝隙中，猛地射出一道阴毒的深渊侵蚀能量，直取江凌羽眉心！这一击若是击中，神魂俱灭！

　　“不！”裴烬想也不想，就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滚开！”陆星辰反应更快，一道凝练的星辉后发先至，精准地击碎了那道能量，但反震之力也让陆星辰闷哼一声，伤上加伤！

　　通道终于到了极限，前方出现光亮！

　　“冲出去！”周子墨嘶哑呐喊。

　　四人如同炮弹般从即将崩溃的通道中冲出，重重摔落在巡天司总部的接引平台上。

　　早已等候多时的医官护卫一拥而上。陆星辰立刻将气息奄奄的江凌羽抱起，对为首的医官咆哮：“蚀道魔印！立刻请陛下和药王谷谷主！快！！”

　　他又看向力竭倒地、背后同样被空间裂缝所伤、鲜血淋漓的周子墨，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愧疚：“子墨！”

　　周子墨勉强睁开眼，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妈的……这回……真差点……交代了……”头一歪，昏死过去。

　　裴烬踉跄着爬起来，不顾自己满身血污和内伤，扑到被放在担架上的江凌羽身边，紧紧握住他依旧冰冷的手，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凌羽！撑住！我们回来了！你听到了吗？”

　　江凌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微弱地再次呓语：“玄晖……这次……抓住你了……别……再放手……”随后彻底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

　　裴烬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玄晖……这个名字，和他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为何会让凌羽在生死关头如此念念不忘？

　　陆星辰站在忙碌混乱的人群中，看着被迅速抬走的江凌羽和昏迷的周子墨，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裴烬，心中沉重如山。曦皇云羲，曜灵玄晖……万古前的悲剧，今生能否改写？而凌羽身上那致命的“蚀道魔印”，又能否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