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一次，多少钱》承禾

3、小金库

　　深夜，温遇滚在公寓大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脑海里一遍遍闪过温遇张开手臂，仿佛要迎接他入怀的画面。

　　肌肉线条明显，看着足够有力，展开的范围够大，是能一整个拥住自己的怀抱。

　　空调凉气并不能减弱心中燥火分毫，沈却一把掀开薄被，不悦吐槽：

　　“他怎么回事？不是口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喜欢与人亲近，要保持社交距离吗？”

　　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道低沉嗓音：“要抱吗？”

　　黑暗中，印记悄然发热，昭示了这时的沈却情绪的不平静。

　　“呸，不要脸，骗人的大冰山，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沈却当了十九年的矜贵小少爷，除了背后言语上的叫骂，从来没有人敢舞到他跟前，不管善意亲近还是恶意接近，都没有。

　　但温遇竟然敢......主动要抱他？

　　沈却当下便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朝温遇说了句改天，转头就跑走了，那模样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想到这，沈却更加气愤，他作为沈家小少爷的面子，丢尽了！

　　......

　　另一边，林蔚踩着点回来，小心翼翼推开门，探头往里看了下，只见温遇一人，才放心跨进宿舍大门。

　　“温遇兄弟，这么晚了还在忙呢？”

　　林蔚干巴巴的声音，显然是没话找话，一脸欲言又止，就差写着“我要八卦”几个大字了。

　　“嗯，有事？”

　　温遇放下手中鼠标，停住操作键盘的动作，回头看着林蔚，认真回复道。

　　被这样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盯着，脸上满是冷酷和锋利，林蔚话语一梗，连忙装作若无其事般放下手中东西，缓慢踱步到温遇跟前。

　　“嗯......就是......我朋友很其实好相处的，虽然说有时候确实有点霸道，但若是你不喜欢不愿意的话，直接拒绝就行了，千万不要吵架，更不能打架。”

　　林蔚回来之前，脑袋里预想了好多种两人相处的画面，无一不是互相敌对，看不顺眼，尴尬对峙的修罗场。

　　他边说便注意温遇的神态变化，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反感，增加沈却的攻略难度。

　　温遇眼眸微动，眉头皱起，稍微反应了下，便淡淡开口：

　　“我没有不愿意，我已经答应他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林蔚耳边炸响，震得他脑子嗡嗡的，接下来一系列替沈却解释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微张的嘴唇硬是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还在反应中的林蔚又听见温遇说：

　　“我们没有吵架，更没有打架，交谈得很顺利。”

　　温遇冷淡平静的语气将林蔚拉回现实，他急切地确认，带着不可置信：

　　“很顺利？你不反对？你很乐意？”

　　面对林蔚的三连问，很顺利，不反对，但至于乐意不乐意，温遇觉得谈不上，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

　　但基于交易成功的前提，想来双方是有合作意愿的，所以总结下来，应该也算得上乐意吧。

　　“嗯。”

　　看到温遇轻轻点头，那一下，林蔚终于松了一口气。

　　胸腔里缓缓浮现一股莫名的自豪情绪，他突觉还是低估了自家兄弟的魅力，不过俩小时就拿下眼前这个难搞的男人，明明不久前他还在说着“与我无关”这样冷酷无情的话。

　　可他不知道此魅力非彼魅力。

　　温遇看不懂林蔚脸上的笑容，似开心，又似骄傲，其中还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了？”温遇疑惑。

　　林蔚连连摇头，好兄弟般揽住温遇的肩膀，拍着胸脯：

　　“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有事尽管说，哥们一定帮，我帮不了的，沈却也一定行，不用客气。”

　　在林蔚眼里，替沈却解决多年的忧患就是天大的帮助。再者说了，治疗过程需要信息素，一来一往，指不定哪天温遇就变成“却嫂”了。

　　林蔚大胆幻想着，丝毫没注意温遇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开了他的触碰，自顾自忙起自己的事情来。

　　在回身的那一刹那，眼睛突然瞥过桌旁的衣柜，仿佛看到了笑着倚靠着的人儿，柔光映满了他的全身，连带着他眼里隐忍的敌意都消散不见，只剩下如孩童般纯粹的笑意和动容。

　　电脑屏幕上的数字一串串，却一个都没有被温遇看进去，他很疑惑自己怎么突然会想起那一幕。

　　摇了摇头，伸手合上电脑，继而揉了下眉心，应该是今天入学太累的缘故吧......

　　第二天一早，顶着俩黑眼圈的憔悴小人，气冲冲地来到医院：

　　“检查，给我安排一套最精密的检查。”

　　主任瞥了眼明显心情不好的沈却，立即吩咐助手行动，嘴上疑惑问道：

　　“沈小少爷，定期检查的日子还没到，您怎么过来了？是副腺体印记有异样吗？”

　　说着，目光落在那片绯色上。

　　淡淡的颜色浮在眼睑上，跟沈却璀璨如星的眸子形成完美的映衬，清澈与妖娆共存。

　　独特！惑人！

　　沈却由着主任的打量，一屁股坐在面前的旋转椅上，两腿一翘，磕在桌面发出轻响。一双大长腿，笔直延伸，顺着往上看，充满怒意的暴躁脸蛋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主任基于正常审美下的真实想法，奈何却在心里感叹：当真是不公平，比不得啊比不得。

　　主任带着沈却一项项做完全检查，在沈却不以为意的眼神下，重复着那句他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话：

　　“沈小少爷，结果没有变化，组织活性停滞，仍处于休眠状态。”

　　一样的答案，沈却仍就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除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特定信息素，确定别无他法？”

　　“是的。由于您信息素的独特性，只有一种信息素能激活这里的组织，结束休眠状态，引导其成熟或消退。”

　　肯定的语气，似乎彻底湮灭了沈却犹豫不决的内心，没有办法了，唯一希望只能指望温遇。

　　沈却果断转身离开，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决心。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叮咚一响，账户瞬间充盈。

　　嗡嗡----，来电显示是亲爱的母亲大人。

　　“喂，妈，现在这个点您还在做梦呢吧，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啊？”

　　沈却寻了处安静的地方，靠在墙边，静静等着沈夫人跟机关枪似的唠叨：

　　“嘿，你这混小子，你妈我这是保证充足睡眠，有益于身心健康。哪像你，恨不得变成一头熬鹰，怎么样啊？昨晚跟猫头鹰先生分出高下了吗？”

　　沈夫人在打嘴仗方面从来都压人一头，沈却被堵住话头，无奈发问：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熬夜了？”

　　沈夫人轻哼一声，电话里传出杯壁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水流打在杯底：

　　“你的嗓子都沙哑成什么样子了，你耳背听不出来，你妈我的身体可健康着呢。”

　　沈却顿时心虚，不自觉吞咽口水，连闪两下眼睛，看了眼周围，默默蹲下身。

　　“对了，儿子，你最近遇上事儿了？需要用钱？不够找妈妈要啊。”

　　闻言，沈却顿时明白过来，沈夫人打这趟电话的目的：

　　“妈，你又查我小金库！”

　　“那不是因为成年前是妈妈替你管着的，今天突然收到短信，你老妈我还吓了一跳呢，就你那点小钱，跟谁乐意瞧似的。”

　　沈夫人语气嫌弃，在手机的另一端，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沈却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的光线，有些生气，有些不满：

　　“是是是，是儿子我忘记更改账户信息了，打扰您的美梦了。”

　　说着，把指尖伸进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里，一根一根，一点一点，直到铺满整个掌心，微暖。

　　期间，电话里是沈夫人长篇大论的叙述，总结下来就是一句：

　　“儿子，有事直说，自己解决不了的，回家找妈！”

　　听到沈夫人豪气万丈的最后一句，沈却情不自禁地笑出声，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早都过了撒娇任性的年纪了。

　　但是，暖暖的，和掌心里的阳光一样。

　　“知道了，母亲大人，您去睡回笼觉吧，这回保证没人打扰您。”

　　电话挂断，沈却没有立即起身，依旧蹲着，手指微微弯曲，使其呈现一种虚握的状态，仿佛这样就能把这缕阳光抓在手里。

　　不远处，温遇在这里站了多久，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碰巧看见了跟阳光玩得不亦乐乎的“合作伙伴”，碰巧看见了一个天真纯粹得如小孩子般的笑容，碰巧看见了一个浑身发着光的美好的小精灵。

　　这副仿若世上最纯净的画面，就在温遇眼前，哪里能就这般冷漠离去呢。

　　所以，他欣赏着，不带任何杂念地注视前方，专注，静心！

　　沈却手掌张开又回握，张开又回握，反复动作，似乎颇有一番乐趣。

　　最后，阳光从指缝溜走，他笑着站起身，看了眼已然攀上墙壁的光，像是在说再见。

　　一转头，脚步刹住，鞋底在地板上摩擦出声，沈却一脸空白，不知作何表情。

　　心中茫然，又有点无措，无数疑问充斥脑海：

　　他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看了多久？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出声？是再看我笑话吗？

　　啊啊啊，我堂堂沈家小少爷的面子，到底还要不要！

　　隔着不算长的走廊，两人对望。

　　长时间的静默，让温遇似乎发现了场面的凝滞，他率先迈步向前走。

　　听见动静，温遇的身影逐渐靠近，沈却下意识退了半步，又想起什么，马上收回后撤的动作。

　　挺了挺脖颈，抖了下肩膀，昂首挺胸，淡定又镇静地站着，盯着温遇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这瞬间，沈却突觉画面变得好慢。

　　“好巧......老板。”

　　今天的声音似乎不如昨晚的低沉，温遇说完“好巧”就顿住了。

　　犹豫时，回忆起沈却笑着说是自己老板的那一幕，才缓缓叫出对他的称呼。

　　“啊？哦、哦你好，小温......同学。”

　　沈却说完就后悔了，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怎么会喊出“小温”。

　　同龄人相处，应该怎么称呼？直接叫名字？好像还没到那个程度。

　　沈却眨巴着眼睛，思考如何挽救下现在的场面。

　　温遇则是看见一双扑棱着翅膀的眼睛，灵动得不行！

　　“嗯，你好，小老板。”

　　怎么变成小老板了？

　　沈却瞬间把刚才得纠结抛到脑后，略带不满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忽地，温遇上前一步，靠近沈却身前。

　　陌生气息扑面而来，引来沈却的警惕，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感受到肩膀处不重不轻的拍打，一下接着一下。

　　“这里有灰，应该是你刚刚蹲着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

　　沈却脸色爆红，偏头向另一边，慌张得不知看向何处。

　　原本后退的身体准备，不知是因为温遇的拍灰动作，还是因为他提起刚刚那幼稚的一幕，沈却忘记了迈步。

　　他停在那儿，不说话也不看温遇，任由他帮自己清理衣服上的灰尘。

　　期间，沈却另一侧的手捏着裤腿，攥紧再攥紧。直到温遇停手，退回原处，他才放开已经皱成一团的布料。

　　“好了，小老板，干净了。”

　　“多、多谢，小温同学。”

　　沈却绷着脸，严肃又正经地向温遇道谢，势必维持住沈家小少爷的脸面。

　　温遇虽是个木头，但基本的看人能力还是有的，沈却不僵硬的面部动作让他明白：沈却跟自己的相处非常不自然，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算了，拿钱办事，纠结这么多做什么？

　　“小老板，我有事先走了，回见。”

　　点头示意，从沈却身边走过，消失在楼梯处。

　　面前的空气残留下温遇信息素的味道，闻起来明明是很浅很淡的香味，却在短时间内一再刺激“休眠”中的印记。

　　沈却捂住侧脸，印记不再只是单纯发热，竟出现了不明显的微痛。

　　痛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却无法不引起沈却的激动。

　　“真的有用......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