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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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渝第一次踏上临西的土地时，正值八月底。
长途汽车卷着尘土驶离后，留给她的是扑面而来的燥热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酸涩气味——像是未熟的梅子被太阳蒸腾出的味道。
许渝拖着半旧的行李箱走下长途汽车时，临西的天空正飘着细雨。
她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站在汽车站门口。
车站很小，水泥地上积着水洼，映出灰蒙蒙的天空。
身上的连衣裙是去年高一开学蒋伊送的，此刻在临西显得格格不入。
她没告诉表姨具体到达时间，只说“这几天会到”。
表姨在镇上的纺织厂工作，请一天假要扣不少钱，许渝不想添麻烦。
雨丝沾湿了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
许渝把行李箱拖到车站旁的屋檐下，从背包里摸出手机。
信号只有两格。
“到了吗？”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发消息的人是蒋伊也就是她的母亲。
“到了，一切顺利。”许渝回复，然后熄灭了屏幕。
她在屋檐下站了会儿，看着雨中的小县城。
街道不宽，两旁是些老旧的店铺，五金店、杂货铺、一家招牌褪了色的网吧。
偶尔有摩托车驶过，溅起细小的水花。
一切都是灰扑扑的，连空气里都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许渝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的拉杆。
轮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像是抗议着这里的路况。
按照表姨之前发的地址，她需要沿着这条主路走大约二十分钟，然后右拐进一条上坡的小巷。
表姨家就在坡顶的那栋旧居民楼里。
雨渐渐大了，许渝的帆布鞋已经湿透，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水在鞋里挤压。
她没带伞，只好加快脚步。
许渝拖着箱子艰难地往上走，轮子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快到坡顶时，箱子突然一歪，整个摔进水洼里。
许渝愣了一秒，正要弯腰去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松地把行李箱提了起来，放到干燥的路面上。
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生。
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利落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谢谢。”许渝小声说。
男生没回应，甚至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旧摩托车。
他跨上车，发动机轰鸣着驶远了，溅起一串水花。
许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这才低头检查行李箱。
还好，只是沾了些泥水，没摔坏。
她继续拖着箱子往前走，终于找到了表姨说的那条上坡巷子。
坡有点陡，箱子更沉了。
等爬到坡顶，她已经气喘吁吁。
许渝抬头，面前是一栋老式居民楼，墙皮有些剥落，但还算干净。
“渝渝？”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倩，她的表姨。
许渝转头，看见林倩拎着个菜篮子站在楼道口，一脸惊讶。
“你怎么不告诉我几点到？我好去接你啊！”林倩急忙走过来，接过她的箱子，“一路上累了吧？看你淋的，快上楼洗个热水澡。”
林倩提着行李箱上楼，嘴里不停给他介绍着关于临西的一切。
她则是环顾着周围
“到了。”林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楼，不高。”林倩看向她，“学校我给你联系好了，临西一中，高二。校长是我老同学，都打点好了。”
林倩看向她，“渝渝你安心读书就行，明天我带你去新学校报到。”
家里不算大，两室一厅，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许渝的房间朝南，是个好房间，窗外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和近处几棵正在开花的树。
“那是李树，”林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结的果子有点涩，但做果酱还不错。”
林倩显然也看出来她有些累了：“那渝渝你自己先看看，休息一下，表姨去做晚饭。”
许渝礼貌的点了点头：“嗯，谢谢表姨”
她放下背包，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从南庆到临西，整整八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她都没敢合眼。
……
第二天，许渝去临西一中报到。
教务处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看了看她的转学材料，又看了看她。
“从南庆省重点转来的？”老师语气有些惊讶，“怎么想到来我们这小地方？”
许渝垂下眼睛，说出那个早已找好的答案：“家庭原因，父母工作调动。”
老师没再多问，给她办了手续，带她去高二（4）班。
班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老师，姓李，看起来很和善。
他领着许渝走进教室时，原本嘈杂的课堂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新同学，许渝。”李老师简单介绍，“从南庆转来的，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
许渝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当班主任介绍许渝时，底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她太扎眼了，不是因为她多漂亮。
临西也有漂亮姑娘——而是那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气质。
她穿着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许渝，你坐第四排靠窗那个空位。”
许渝低着头走过去坐下，尽量不引起注意。
但她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好奇的，审视的，甚至是不友善的。
课间，有几个女生围过来。
“你是从南庆来的？”一个化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妆容的女生问。
许渝点头。
“为什么转来我们这啊？”
许渝捏了捏手指：“父母工作调动。”
“你说话声音真好听，像电视里的主持人。”
许渝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她能感觉到这些友好问候背后的试探，她从前那些同学、朋友，一开始也是友善的，直到……
在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前座一个短发女生才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
“你好，我叫陈雨竹。下雨的雨，竹子的竹。”
许渝看着她，眼睫微颤，随后轻声勾唇：
“你好。我叫许渝，忠贞不渝的渝。”
陈雨竹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的名字真好听。”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别在意张薇她们，她就是爱打听聊八卦什么的，人倒是不坏。”
许渝点点头，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你的名字也好听，雨落青竹。”
这时上课铃响了，陈雨竹冲她眨眨眼，转回身去。
许渝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呆呆的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真的都能从头来过吗？
或许吧……但她不敢再抱有什么期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