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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绪敏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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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你倒水。”
立正的沈鄢柠不自在地收回手掌,紧张地在裤腿上擦了又擦,逃似的远离自己心跳乱跳的人和房间。
沈鄢柠自以为是逃到纪稚知看不见的位置,单手握拳掩饰性咳嗽,奈何心跳越跳越快,沈鄢柠只能认命地蹲下,自欺欺人捂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尝试冷静与自己的心声和解。
而房间内坐着的纪稚知神色自若,呆滞地叼住温度计,圆润的耳尖连带耳廓中的绒毛在收起前轻微偏转抖动,客厅的动静他听了个干净。
测个体温和答个谢而已,反应怎么会大吗。自己都不介意,搞不明白沈鄢柠介意个什么劲。
休息室里的记忆对纪稚知来说有点断片,脑海里只有断断续续不连贯的几幕,沈鄢柠帮他注射完抑制剂……把他扛回家,扒他衣服帮他降温……还有贼心不死戳他耳朵。
沈鄢柠这个王八蛋。
明知道他有信息素紊乱释放那么多信息素,把他当成什么了,疯了一样释放安抚信息素。
如果他是和沈鄢柠匹配度够高的Omega,他可能会感到安心和舒适,可惜他只是个普通的Alpha,沈鄢柠的安抚信息素对他来说是赤/裸/裸的纯挑衅,信息素紊乱的症状加上不太喜欢的味道,他只会产生严重的排异反应,失控后只咬沈八蛋一口都算八蛋命大。
被那么酸的信息素近距离呛了那么久……口欲期都要被逼出来了。幸好在互飙信息素试图让对方臣服前,信息素紊乱会扼杀这场错误的开端,让他们暂时还打不起来。
犬齿的酸痛感把呆滞不动的小纪少爷拉回现实。纪稚知习惯性舔了舔后槽牙,差一步进入口欲期,记忆里犬齿刺入皮肤时的满足与沈鄢柠血液里信息素的味道如潮水涌来,纪稚知忽然间犯了难,愁色逐渐凝上眉间。
以前口欲期犯了他会啃俩苹果随便应付下牙瘾,那一口着实让他产生饱腹的餍足感,已经尝过甜头,日后的口欲期他该怎么渡过。
大概需要啃苹果啃到厌倦吧。小纪少爷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下,以后易感期前需要在家里多备几箱苹果。
纪稚知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扯起宽松的衬衫轻轻嗅闻,没有柠檬酸味,是沈鄢柠的新衣服。
沈鄢柠讨厌黑巧,理所当然也讨厌他的信息素味道,他穿过的衣服、睡过的床单、用过的被套都可以转账还,但是欠沈鄢柠的人情,他该怎么还。
纪稚知突然有点想念梦中小小一个的沈鄢柠,如果是小时候的沈鄢柠就好了。
他梦见十来年前下雨天被沈鄢柠非拉出去踩水的那天,那个时候沈鄢柠还是小小的一只,嘴不欠人也不骚,只喜欢强行拖着爱宅家的他到处玩,玩一些他不明白有什么乐趣的事,但对他而言每一件都很新鲜。
那次踩水……他回家就发烧了。
沈鄢柠回家就吃了一顿“竹笋烧肉”,被沈母提着耳朵提溜到他家道歉,要求沈鄢柠负责照顾发烧的他恢复健康。小时候的沈鄢柠被沈母打了一顿后以为他快死了,小小的一只趴在他的床头,哭着求他不要死,发誓以后不带他下雨天出去玩了。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告诉哭到鼻涕横飞的沈鄢柠自己还没死,也无法阻止沈鄢柠把鼻涕和泪全擦到他的被子上。小小的沈鄢柠确实学着大人模样,踩着小凳子给他喂药喝水,换退烧贴,老老实实照顾到他退烧。
其实……也不怪沈鄢柠,小沈鄢柠特意把自己的雨衣给他穿上,甚至踩水的时候也不忘帮他打雨伞。没有雨衣穿、衣服淋湿大半的沈鄢柠洗个热水澡后什么事也没有,围得严严实实、没淋到一点雨的他反而病倒了。
他病好后,沈鄢柠有段时间故意避着他,后来才知道,沈鄢柠怕自己带他出去玩又让他生病,所以强忍拉他出去玩的意图,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在自家后院拔草。
后来是怎么和好的……他给沈鄢柠送了一盒巧克力,给沈鄢柠解释了两句,沈鄢柠又开开心心的继续找他玩了。
小时候的沈鄢柠一盒巧克力就可以哄好,现在这辆卡车沈鄢柠他怎么办。
卡车沈鄢柠什么也不缺。
人情该怎么还?追他三个月还是六个月,或者更久?
纪稚知不知道怎么追人,也不知道沈鄢柠到底要什么样的追法,如果想耍他让他丢脸,纪稚知无所谓,一切顺从沈鄢柠的要求来就好,总有一天新鲜感会过去,沈鄢柠会感到无聊,让这场为期三个月的追求结束。
也许一开始找沈鄢柠帮忙就是错的,一错到底。错在他把沈鄢柠还当作小时候那个不讨厌他的小沈鄢柠,误以为沈鄢柠仍可以相信。如果不找沈鄢柠帮忙,是不是就不会产生交集了,也没有现在这些事情。
易感期没有抑制剂迟早也能熬过去,口欲期也可以用咬苹果代替。
耳朵和尾巴被人看到就看到吧,被当成怪胎而已。至于拍下的照片,沈鄢柠想删就删,想留就留。
好想逃。
纪稚知想家的心在此刻到达极点……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如果那个时候和爸爸姐姐一起走就好了。
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起来了?先喝点水,等粥到了,再吃两颗退烧药。”沈鄢柠理清自己的思绪,将玻璃杯放在床头,口袋里摸出两盒退烧药,“你家里有药吗?没有的话,把我家的带回去再吃两天,不准不吃,你身体从小就不好……”
他在说些什么,沉浸在情绪中纪稚知呆板地回过头,歪头看向碎碎念念的沈鄢柠,眼神如同幼兽般空洞,耳朵无法控制地出现,一只耳朵跟着主人歪倒在一侧。
“耳朵又出现了?我一直想问你,你这是什么耳朵?狗狗耳还是狼耳?”沈鄢柠还没有意识到纪稚知的变化,语气平常。
是什么耳朵……狗狗耳还是狼耳……纪稚知保持歪头的姿势在心中机械地重复沈鄢柠的问题。
“纪稚知……纪稚知!”迟钝如沈鄢柠也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揽过纪稚知的肩膀,重声喊着纪稚知的名字。
“又烧起来了吗?”沈鄢柠将纪稚知拉到床边坐下,伸手想摸纪稚知的额头,这一次却被纪稚知僵硬地躲开了。
是什么耳朵……
“狼。”纪稚知简短答复。
“狼耳朵啊,狼帅啊。”沈鄢柠半跪下靠近纪稚知,挤近纪稚知的腿中间,五指在纪稚知的眼前晃了又晃,再一次高声喊道,“纪稚知!”
啪嗒。
什么东西滴落上自己的肩头,沈鄢柠狐疑地望了眼湿掉的肩头,再抬起眼重新看向纪稚知时,发现眼泪从这位面无表情的小少爷的眼眶中争先涌出,啪嗒啪嗒下掉。
“诶诶诶,怎么哭了?”见纪稚知第一次哭,沈鄢柠只会觉得没见过有意思,冷淡如纪稚知也会因不想失态要抑制剂急哭,现在他如果还觉得有意思就是纯缺德了,这次小少爷哭前没有任何征兆。
“别哭别哭,跟我说怎么了?”慌乱之中沈鄢柠把纸盒拿到身边,连抽几张纸巾捏在手中,替纪稚知擦着眼泪。
“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还是我哪里冒犯到你?”沈鄢柠抽的纸越来越多,“是我不该问你隐私,是什么物种的耳朵?还是我不应该扒你衣服?”
沈鄢柠把这段时间自己干得所有过分事在脑内全过了一遍。
“是照片?我现在把照片删掉好不好。”沈鄢柠半起身,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相册,纪稚知用手摁住他的胳膊摇头。
“姐…我想见我姐……”
“姐?”沈鄢柠有些着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男性特征,他暂时做不到转换性别,“哥哥不行吗?见哥哥不行吗?”
“你……”小少爷的眼泪又掉了出来,“你不是我亲的。”
“我怎么不是亲的,远亲不如近邻。四舍五入我现在就是你亲哥,跟哥说,怎么哭了?”沈鄢柠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边擦着纪稚知止不住的泪,一边顺着纪稚知说话。
沈鄢柠想学电视剧里演的故事情节,抱住眼泪掉得跟不要命似的小少爷。
听说一个抱抱就可以解决很多情绪问题,可到了沈鄢柠这里,还没抱住小少爷,就被小少爷嫌弃地推出半个手臂的距离,紧接而来的是小少爷的哭腔,“你占我便宜……”
“我怎么,我怎么占你便宜了?”沈鄢柠被纪稚知一句话噎住,他承认他在纪稚知面前从来就没有一个“哥哥”样,现在他主动认领“哥哥”,不像占便宜,像死皮赖脸。
纪稚知日常表现出来的全是靠谱成熟的一面,很容易让沈鄢柠和许译夏忽视一个年龄差问题,纪稚知其实比他们都要小上两岁,甚至别人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生活,比他们都要早独立。
许译夏偶尔还能想起纪稚知是弟弟,在沈鄢柠和纪稚知的初高中的战斗里,他很多时候都会无条件支持纪稚知,帮着骂沈鄢柠。
“那我喊你哥哥好不好,你是小纪哥哥。”沈鄢柠灵机一动快速转换思路,喊了声小纪哥哥,以为纪稚知要被哄住时,泪如决堤崩塌。
“不要脸……”
沈鄢柠有点欲哭无泪,他怎么又不要脸了,当哥哥不行,当弟弟也不行,那他能当什么,总不能当儿子喊爸爸吧。
“别哭了,哎呦,别哭。”沈鄢柠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他甚至不敢用劲在纪稚知的脸上胡乱乱擦,生怕弄疼小少爷。他给自己擦脸都没有这么细致过,拿纸巾一点点沾干纪稚知挂在面部的泪珠,“是不是因为我?”
纪稚知忽然收声不哭了。
好嘞,罪犯确定了,他被判处惹哭小纪哥哥的罪。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哪里把你惹哭了?哪一步我做错了?”兜兜转转还是因为自己,可是沈鄢柠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明明刚刚小少爷还好好的,他去倒了杯水怎么就变脸了?
他的易感期怎么没有这么情绪多疑,这么敏感,为什么纪稚知的易感期不能跟他一样?
“哪都错了。”
在纪稚知泪水再次被酝酿出来前,沈鄢柠有眼力见轻环抱住纪稚知,让纪稚知可以把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这辆卡车的根本就不能信。”口欲期牙痒痒的小少爷一口咬上沈鄢柠的肩膀,“欠你的人情我根本还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