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 阴郁的我》咕叽咕叽咕叽叽

22、布丁

　　“我出门了，美莱阿姨。”
　　连载的漫画陷入卡顿，为了寻找新灵感，你早起两个小时，预备慢悠悠地边去学校边采风。
　　你伸了个懒腰，从淡蓝色天际缓缓流下的晨光像是天使的手轻抚过你的脸，叫你舒服得眯起眼睛。
　　今天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天气。
　　虽然你的行囊有些沉重，但这完全无碍你轻快的步伐。
　　枝头并排停下的不知名小鸟，也许那是它们觅食路上的临时港湾，不，你不知道。
　　为什么要做定义呢？你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短暂停留的旅人。
　　你拿起拍立得，等待画面聚焦，等待的片刻，你在内心询问小鸟：三秒后不动就当你们同意做我的模特啦。
　　1,2,3。
　　咔嚓。
　　每一步抬眼撞见的天空，都像舞者垫脚旋转时晃开的雾绡裙摆——云絮是它的褶皱，轻轻的、自由的流动。洁白柔软的云影落在天蓝色里，像蒙娜丽莎藏着的温柔神秘的笑意。
　　你决定绕个远路。
　　沿河边走是个不错的选择，裹着清晨雾气的风吹过，湖面皱了皱眉，一圈圈波纹散开。
　　选景，聚焦，咔——
　　“早上好！”
　　咔嚓，拍进去了。
　　一张笑脸撞进晨光里，生动得冲破镜头，你眨眨眼，认出了来人：
　　“宫侑学长？”
　　“答对啦~不过没有奖励。”他欢快地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和他的话一起消失在即将散去的晨雾中。
　　相纸在你回复前被洗出。
　　你扯出后随意甩了甩，对这张极可能被破坏了构图的照片已经不报抱期望。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有拍到我吗？”始作俑者迫不及待地弯下腰，和你一起仰头等待相纸成像。
　　天空和湖面逐渐隐现，而在它们前面，画面的右下角，一只金色的眼睛大咧咧地闯入。
　　俯视的视角衬得那只眼睛格外大，瞳孔里清清楚楚印着你举拍立得的手，连你望着风景的另一只眼也藏在里面，不难想象闯入镜头的人是以怎样的姿势完成拍摄的。
　　“拍到了欸！”他指尖隔空敲了下相纸上的那只眼，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飞快地眨了下。
　　一束光跌进眼里。
　　好刺眼。
　　一定是因为仰视的关系。
　　你放下相纸，抿着嘴没有回复，宫侑有些心虚地撇开了视线，指着你手中的相纸，毫不客气地问道：“可以给我吗？”
　　一张被毁掉的废片而已。
　　你的手指紧紧捏着一角，慢慢地攥在手心：“不可以。”
　　“欸？”被拒绝，他倒意外起来了：“好吧，那你要好好珍藏哦~这可是，未来世界级排球明星.宫侑出镜的照片，对了，要签名吗？”
　　你：“不要……”
　　你把照片反过来后收进了相机包里。
　　“啊！和我一样的小狐狸。”
　　什么？
　　你顺着他的手指，发现他是在说前几天及川学长送给你的小狐狸，它已经被你挂在了制服包上。
　　宫侑靠近了你，提起挂在他包上的那只和你的挨在一起，还十分幼稚地让两只的脑袋蹭在一起：“你看，是一样的。”
　　是了，他有发过照片。
　　“你也抓到啦。”
　　“嗯。”
　　算是吧。
　　“决定了！侑学长今天要请你吃布丁。”
　　“不——”
　　“训练要迟到了！那就这样，放学等我啊奈奈。”像刚刚闯入镜头一样，宫侑把脸凑到你眼前，晃着手笑嘻嘻地告别，不待你回应，他已经背过身去跑远了。
　　不要。
　　你慢吞吞地说完了回答。
　　放学后。
　　“羽枝我们快走。”
　　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就…
　　“奈奈！走！”
　　就会这样！
　　“宫侑学长，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布丁啦，布丁。”他做出用手舀布丁的动作，因为想象中的美味而眯起了眼睛。
　　“呐呐快看着miya前辈。”
　　“miya前辈穿制度真的……”
　　“非要说的话，远山桑才是啊……”
　　“prprprpr”
　　“话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管了先prprpr”
　　“喂你小声一点，不要被远山桑听见了……”
　　“p……好的prprpr（超小声）”×2
　　……
　　看见你脑袋越来越低的局促模样，宫侑一下失去兴致收起笑意，冷眼扫过周围的人群，耳边清净后，宫侑眼睛一转，表情跃跃欲试。
　　你被人扛在肩上抱走了!
　　“有人偷孩子！”身后是羽枝的撕心裂肺和重新热闹起来的讨论声。
　　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和宫侑轻微的喘气声，你蹬着腿想跳下去，一只手轻松捆住了你两边的脚踝。
　　逃跑失败。
　　你双手按在他的双肩上轻松支起上半身，你发现自己就像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一样，从和平日完全不同的视角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包括正在努力奔跑的宫侑。
　　好像也不错嘛……
　　抱着你的那只手突然向下坠去，为了维持平衡你只好环住宫侑的脖子，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你的心跳迅速加快，你下意识得抱紧了他并把头埋在他的颈后。
　　身下的胸膛轻微颤动：“抱歉啊，刚刚在拐弯，我差点撞到墙。”
　　如此合理的理由，你的气无处可撒。
　　不，有地方。
　　他的衬衫扣子一如既往地没有扣齐，并且因为抱着你跑步的关系，衣领散得更开了。
　　你用力咬在了眼下的后脖颈上，为了让他更疼，你还用牙齿前后研磨，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舌尖也在他的颈后随之前后轻轻舔舐，
　　身下的人停了下来。
　　“你是小狗吗?”宫侑用没有抱着你的另一只手拍了拍你的背后，力道很轻，说不上是惩罚还是安抚。
　　“哼……”你停下动作，移开的瞬间嘴唇轻轻擦过。
　　耳边的呼吸似乎在慢慢加重。
　　宫侑抬了抬肩，侧眸微笑看着你：“另一边也咬咬?”
　　“才不要。”
　　其实你想咬……最好痛死他!
　　可你才不要听他的话。
　　但你还是觉得不够解气，于是你抱起他的脸，为了效果更好，你还把他的刘海掀到两边，确保额头完整露出后，在他瞪得大大的金色眼睛的注视下。
　　咚！
　　你来了一击额头杀。
　　你低下头，仔细看着他迅速泛红的额头，得意得小声哼哼。
　　身为二传，宫侑的感官自然是超出常人的敏锐，连发丝的轻触都完全捕捉——是你细软的头发缠了上来，轻轻坠在他的发间，金色和黑色相互缠绕，有一缕还掉在了他的额前。还有温热的、和他相互交融的气息，他轻嗅，猜测是否是和布丁一样甜。
　　你蹬腿的动作打断了他：“放我下去。”
　　宫侑皱着眉把你放在了地上。
　　“好啦……”
　　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绪，你确信自己的惩罚产生了效果。
　　哼，扯平了。
　　学校门口就有一家便利店，你们已经到了门口。
　　他突然弯下腰观察你的表情，在你疑惑的目光下，挑着眉站直了身子。
　　“走啦，布丁布丁~”他拉着你的手走进便利店。
　　你轻甩挣扎，被他环得更紧了，你不放弃继续挣扎，结果被他完全包住了手，指尖每动一下就会被他的手指头按下去。
　　算了，累了。
　　“今天吃哪个布丁呢?嗯我想想，”宫侑的视线瞟向你，然后拿起一个焦糖布丁。
　　“你呢奈奈?”
　　你扫过所有货架上的布丁，摇摇头，说：“不用了。”
　　“不用客气啦奈奈~”
　　“真的不用了。”
　　“为什么啊?”他的视线扫过货架，焦糖布丁大米布丁鲜奶布丁草莓布丁。
　　“是没有你喜欢的吗?”他的疑问笃定。
　　“不……”你仍想说不用了，可他确信的眼神让你吞了回去：“是，所以不用给我买了，谢谢你的好意。”
　　“才不要。”
　　“什么?”
　　“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布丁。”
　　“走，我们去下一家。”他没有等你的回复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等，拉着你离开了这家便利店。
　　第二家便利店内，他再次找到了焦糖布丁，你犹豫片刻，随意拿起一个鲜奶布丁。
　　却被他拿走放回原位。
　　“不喜欢不用勉强，奈奈。”他凑着脑袋到你面前，目光和你平视，语气笃定，声音是少见的正经和温柔：“你的世界就应该围着你转。”
　　围着我转?
　　幼时被习惯性忽视的你，来到日本后收到了很多人的默默关心，你总是担忧惶恐：
　　这样微笑可以吗?打招呼时这种弧度的招手会不会显得太谄媚?说话的时候要不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不看会不会觉得你不礼貌?如果看了会不会觉得你不礼貌?他们的窃窃私语是不是在说讨厌你?你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大家讨厌?
　　就这样忧愁的、惴惴不安的度过每一天。
　　你干涩的眼睛轻眨，生生的如同你泛起的感受，失神的目光空落落的落在宫侑的眼里。
　　“让我猜猜看你喜欢什么?”宫侑抱着你的脸，凑得很近，表情严肃认真到带着点执拗，仿佛必须要洞悉你才肯罢休。
　　“鸡蛋布丁?”
　　你看着他摇头。
　　“抹茶布丁?”
　　你看着他摇头，眨了眨眼。
　　“那，葡萄布丁?”
　　你低头摇头。
　　他不甘心地皱起眉头思考。
　　“88%生巧布丁……”说完你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个很好吃，我也超喜欢！”宫侑低头找到了你的眼睛，笑着轻轻拍了拍你的脑袋后，兴冲冲地拉着你往外走：“今天我和你必须要吃到88%生巧布丁！”
　　你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他，你才发现，从侧边看去，他的眼睛其实带着些许上扬，就像、就像多年以前，你某次有幸仰望到的、一只从西边挣开双翅奔赴自由的金翅雀——彼时它金黄色的翼斑隐隐闪烁，如金色流光划过弥漫的黄昏，在你眼底烙下至今明晰的淡金色尾翼。
　　直到记不清隔了多少天以后的、再寻常不过的今天，那抹比记忆中还要更灼亮鲜活的流光就停留在你的眼前。
　　你甚至伸手就能触碰。
　　……
　　接下来，你们走进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
　　直到第七家店，你们找到了。
　　结账后，你们并排坐在附近公园的长凳上。
　　宫侑撕开了布丁封顶，接着把勺子递给你。
　　“谢谢。”
　　“顺手啦，我就是这么体贴的人哼哼~”
　　不需要别人夸，自己就开始得意起来了。
　　你笑着舀下一口含在嘴中，绵密细腻的布丁在舌尖慢慢融化，可可的香气和浓郁在口中漫开。
　　“好吃吗?”宫侑好奇又期待，偏头看着你等待你的回应。
　　“好吃。”你放下布丁，仰头看着此刻你们头顶的黄昏。
　　奇异的金色橙色玫瑰红色晕开的瑰丽天空美好的比幼年时期的幻想还要绚丽，如一个脆弱的人类在生命的最后召开的盛大的、永远无法重复的祭典，令人落泪的绝望的闪耀。
　　你仰着的脸上漫过金色的光，神圣的仿佛在空中低头含笑和信徒告别的阿芙洛狄忒，温柔却没有被任何人留下。
　　他拉住了你的衣袖，像是必须抓住些什么，又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这周六要和我一起去烟花大会吗?”
　　什么?
　　“烟花大会啦，就是……可以捞金鱼、吃刨冰、看烟花的地方。”
　　“超——好玩的哦。”“超”字被拉得很长，就像小孩子形容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时说“最最——喜欢”一样的语气。
　　“好啊。”你抬眼时，宫侑的额头已经抵了上来，快乐的眼睛细细地看着你，一字一顿：“我们约定了。”
　　是的，我们约定了。
　　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你拿下来看，发现是一片杨树叶子——浓烈的碧绿色，上面刻着深深的叶脉，温厚鲜艳如被打碎的浓稠果汁。
　　你举起它，脆弱的叶子竟被金黄的光线瞬间穿透，你失神地盯着，猛然惊觉：
　　夏天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