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毕方鸟羽 ...
-
白愚面上没什么反应,手上白光一闪,隐去面容。见小鱼投来疑惑的眼神,他只淡淡道:“道友可以效仿。”
小鱼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是照做了。她确实没想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被钦差记下来为上。
洞外,有五人等着他们,却都蒙着脸,身着和方才的尸体别无二致的官服。
“都是渊卫?”小鱼嘟囔道,一边的白愚叹了口气。
小鱼正盘算从哪条路逃跑最快,为首的一人喝道:“宵小之辈,连脸都不敢露?尔等敢窃取灵脉,引得天火三月,却不敢报上名来?”
小鱼正要回嘴,白愚略拦了拦,手里白色灵力流动。
她小声疑道:“你有办法?”
白愚一脸思索状,正欲开口,对方见二人不作回应,有些气急败坏,灵力裹着剑气就飞了过来。
“既然不肯说——便下去说吧!”
江小鱼侧身闪躲,渊卫的攻势愈发急。
溯玉剑和对方的刀擦出的灵力火花融进了火海,打了一个来回,小鱼才意识到,踩着溯玉剑将几人引得老高。如此一来大火烧不到她,也烧不到他们,也没有人能发现她不会被火灼伤的秘密。
她不太确定白愚有没有看到。
与她缠斗的三名渊卫,一招一式间缠绕着乌黑的邪气。
小鱼的剑招初而迅速,却在碰到对方黏腻的灵力时,像是砸到了棉花上,十分的力气用出去,便被化掉七分。反馈回来的力道软绵绵的叫人憋闷。
几个回合下来,她恍惚觉得,灵力消耗得有点太快了。
她心下大惊:这些人的功法,竟像是在……在吸收自己的灵力。
江小鱼越打越觉得怪,邪异的灵力令她啧啧称奇。
关于邪修的传闻,多是独行侠练功练至走火入魔,或是走了些丧尽天良的修炼门路。江小鱼以为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修这种东西,她今天也是开了眼了。
这些人是朝廷钦差,国师部下的渊卫。靴子上掐金的人,原来也修邪道。
“还想逃!”小鱼在半空和一人缠斗,突然,脚下传来一声怒喝。
她低头一看,白愚在火海里拓出一条路,见状竟是要走。
趁着江小鱼分神的功夫,邪门的灵力化剑,差点抹了她的脖子。溯玉剑狠狠一挑,再甩,才化解了攻势。小鱼怒从心起,浓郁的水系灵力从身体里爆发,将围攻她的三人震得脚步一滞。
其中一个弱些的,直接被震得咳血。
“溯玉剑,去!”
剑身划出一道青绿的弧线,半空中的三名渊卫依次坠落。
朝廷钦差,国师统领的部下——竟不过如此。小鱼甚至没用上“飞鹤破川”三成的灵力,对方竟然就被她打服了。
江小鱼没继续顾他们,她还没有让白愚走的打算。
她踏着溯玉剑追了上去。
高空看得十分清楚,余下两个渊卫在追白愚。他们跌跌撞撞,来不及灵力护身,很快被浓烟熏得漆黑,白愚却游刃有余地一会往空旷处飞,一会往火里钻。
她觉得,这白愚根本不像在逃跑,而是在带着渊卫兜圈子。
青绿色的身影逐渐接近,白愚回头,一眼锁定她的所在。他面上不见丝毫急切,反倒是从容地朝着渊卫的方向颔首,眼神意有所指。
小鱼福至心灵,溯玉剑又飞了出去。两个追得忘乎所以的渊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白愚直接原地停了下来,眼睛望着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两条人影。
“小鱼道友,你可以搜搜他们。”
“要你说,我当然知道。”
小鱼上前,还真搜出一支玉简,和一个内里斑驳不透光的琉璃瓶。
两人又返回原处,余下的三人身上,什么也没有。白愚明明看起来挺在意,却在她搜身的时候在一边站桩,像个雕像。
“走,去问问他。”
小鱼手上沾了血,伸手示意的时候,白愚身型一滞,视线从她的指尖的血迹上迅速滑开,不太从容地退了一步。
两人御剑飞上一处岩壁,小鱼将两个琉璃瓶和一支玉简摊开了摆放。那两个琉璃瓶,一模一样。
三件东西都血迹斑斑,白愚皱了皱眉,偏过头,声音平稳里带上一丝紧绷:“小鱼道友,我等不是嗜血之徒,不如……先清理一下?”
小鱼玩味地打量了白愚一番,故意将沾着血迹的手又往前递了半分,挑眉道:“荐知道友,这是,不喜欢血?”
白愚下颌线绷得愈发分明,他克制着没有后退,周身气息冷了下去。白色灵力流出,急切地将她的手和地上三样的血迹,化得干干净净。
小鱼食指拇指搓了搓,很顺滑,很干净。
“道友很讲卫生。”小鱼揶揄道,躬身去查看玉简。
白愚在一边踉跄了一下,脖颈上金纹浮现,他只好扶着岩壁缓缓坐下。
玉简开头是任命渊卫的文书,又提到金炉山地脉灵气衰微,再到后来,字迹就模糊不清了。白愚将玉简收了起来。
白愚灵力在两个琉璃瓶上停留了许久。
其中一个琉璃瓶被他拈起,略一思索后,他对小鱼道:“道友,你划开手,滴一滴血进去试试。”
“你划你自己的就是了,打我主意做甚?”小鱼抱着胸,一动不动。
白愚微微一笑,微微眯起眼:“在下方才失血过多,差点见了阎王。现下实在没什么血可以再流了,道友不如大方些?”
“啧。”小鱼嘴一瘪,自知理亏,伸手在溯玉剑上小小一抹,又将手递了出去。望着自己流血的手,她实在有些不理解,方才有现成的血,他不要,非要自己现放。什么事儿精。
白愚见她递过来的手,脸上扭曲了一下,接着他把琉璃瓶拿得离自己远远的,歪头示意小鱼。
见他连手都懒得动一下,小鱼用灵力聚起一滴血,直直弹去。她是故意的,甚至还瞄了瞄对方的脸。
白愚眼疾手快,一举瓶子,将血滴接下。
顷刻,琉璃瓶里黑气腾天,腥臭的味道熏得小鱼睁不开眼。
白愚抬手,雄浑的白色灵力涌出,裹住了所有的黑气,狠狠压制。黑气嚣张不到一瞬,便消失了。
“好臭的邪气,”小鱼捂着鼻子道,“道友净化邪气的本事,倒是大。”
白愚转着手里的琉璃瓶,瞟了她一眼:“是啊,在下为净化邪气而来。今日若不是天有不测风云,半路杀出个‘飞鹤’破了我这‘川’——这火,已经熄了也说不准。”
小鱼自知理亏,没有说话。白愚把瓶子在半空对着光晃了晃,喃喃道:“人血……果然,那死鸟……”
“什么?”她没听清。
“这瓶子被下了邪术,能将人血化为邪气,”白脸色难看起来,像谁给他塞了个苦瓜,“……麻烦。”
“小鱼道友。”白愚温声喊了句,和善有些突如其来,小鱼不太适应,接过递来的两个琉璃瓶,只听他又说:“可否请你,将这两个瓶子毁了?这邪术不能流传出去,他们往里搭上了毕方鸟羽。”
“我想拿去给师父也看看。”小鱼道,溯玉剑上凝了些灵力,捣碎其中一个,碎片四散在地上,不起眼的角落里隐隐的金色闪了闪,又灭了。
她将另一个瓶子小心收到怀里:“我留一个。荐知道友,毕方鸟羽是……?”白愚说得理所当然,可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师父或许教过,可凡是涉及些需要记忆的功课,小鱼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毕方鸟羽,炼化可以引火,”白愚答道,一脸因她留一个瓶子而生的不满,“小心不要滴血进瓶子里,滴了的话,灵力也不要碰到。毕方鸟羽催生的邪气,遇上灵力,会着火。”
小鱼灵机一动:“我用水系灵力包起来,也会着火?”
白愚点了点头,小鱼有点蔫了。
“那好吧。”她又将瓶子往里揣了揣。
二人正欲返回,远处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响起,悠长不断。
江小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白愚已不见踪影。
“小鱼道友,在下有伤在身,麻烦了。”原来是欠身站到了她身后。
小鱼按耐住心里八百句不太好听的话,按住了溯玉剑。果不其然,是方才的几个渊卫。
竟是站在一只鸟形虚影上。
她本不欲杀了这几人,现下可能得动手了。对方可是朝廷钦差……不过转念一想,朝廷钦差,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岂不更该杀?
黑影愈近,溯玉剑的嗡鸣声越盛。
“小鱼道友,可以留一个,”依旧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便问话。”
小鱼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此人两手一甩,事不关己,嘴上倒是指挥不断。她一剑接下飞来的兵刃,又一个反手甩了出去,骂道:“道友好谋略,何不自己动手?!”
小鱼腾地飞了出去。溯玉剑分出两道影子,一道被她踩在脚下,另一道则被她握在手里。
渊卫显然是有备而来,半空中向那只大鸟注入灵力,鸟形口吐火焰,将她的身影完全淹没。
火海里毫发无伤的小鱼差点乐出声。火?别人或许怕,对她来说,简直正好。
麻烦的是——她还记着师父的话——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她不惧火焰。灵力流动,小鱼做了个样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小贼,速将你偷去的东西,一一还来!”
灵力碰撞间,小鱼多了个心眼,道:“什么东西?!”
声音年轻些的渊卫气急道:“那琉璃瓶里炼化了毕方鸟羽,少装蒜了!速速还来,还能饶你一命,如若不然,你就滚下去作炉山河的干水鬼!”
边上一人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摇了摇头,补充道:“我等替朝廷办事,乃是国师统领的渊卫,违抗渊卫便是违抗朝廷——你这小女娃,可知道什么是谋逆?!”
说她谋逆?那追究起来,也得知道她是谁。——脸上的灵力分明还在,小鱼无所谓地笑了笑,“官大人,此处大火,可不就是你们点的!现下反倒来污蔑一介良民?尔等的脏东西,老娘不稀罕!”
她将方才琉璃瓶的碎片凝在半空,全数还给了叫嚣的渊卫。崖上山洞里,白愚的身形已不见了。想到自己刺的那一剑之深,江小鱼隐隐内疚。
纵使白愚灵力在她之上,肉身的伤确实也会让人一时半会动不了手。
这些渊卫边喊话,边不断阴恻恻地偷袭,细小浓郁的灵力暗器在火海里很隐蔽,小鱼不惧灼烧,却没长一双能什么都看穿的眼睛。
方才一阵子,也不知捏碎了多少对方四面八方投来的暗器,虽没伤到她,但着实让人恼火。
眼见着这些人摸不准自己的具体位置,就要飞去崖上山洞。江小鱼一番权衡,从怀里掏出琉璃瓶,挑衅地举着晃了晃。
“官爷们面上排场挺大,原来也能干出偷袭这等下三滥的事!你们要的瓶子,可是这个?”
“你——”琉璃瓶出,几人对视,按捺不住纷纷出手,江小鱼在火海里浮沉,一招接着一招地破开。这几位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偷袭,正面打起来,都一副拼上全力的模样,竟仍都不是她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她也烦了,突然,一个想法生出。方才的伤口尚能引血,那她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血滴入瓶,霎那间,黑气蓬出,她依稀听到谁喊了句:“住手!”
可太晚了,灵力已经进了瓶子。
蒸腾的邪气瞬间化成新的火海,灵力再不能隔绝大火,衣物也开始燃烧,灼热的火舌舔舐着所有人。
她第一时间就后悔了,可那琉璃瓶像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她的灵力,根本收不回来。
小鱼此生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火烧火燎、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