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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5.玄武的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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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溪和不顾伤势撑起身子。
必须尽快出去!
察觉到棠溪和的意志变化,塔内有金光从四方渗出,照向棠溪和,金光浓如岩浆,在瞬间爆发。
昏黑中骤然被强光照射,棠溪和被刺得睁不开眼,以半跪之姿勉强撑着身子。这光带着“托塔李天王”的威压,从四面八方不断挤来,很快将棠溪和压得爬不起身,并且一点点地消磨棠溪和的护身灵气。
耳畔是细密的窃窃私语,直透识海,欲将重新振作的棠溪和瓦解。
“跪下……”
“放弃……”
“浪费钱的东西……”
“孤僻的怪人……”
棠溪和几次想撑起身体,都被强悍的威压摁得半跪于地,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地。
朱雀的守心镯在他手腕上明灭不定,稀碎的声音在他脑中不断回响。
怎么办?
棠溪和焦虑不已,闭上双眼定了定神,回想着伙伴们的身影。随着记忆快速回闪,腕上守心镯传来炽热感,给予他力量。
不能倒在这里。
想亲眼看小纯使出一势破空,想见证被封印的秘境地界被重启,想亲自探险那些尚未开发的地界。
不能倒在这里!
棠溪和骤然睁眼,灵气猛然暴涨开来,试图与身上的威压对抗!
……失败。
棠溪和被更强的威压直接摁趴在地,冷汗涔涔,金光越发刺眼,刺得他难以睁开眼睛。
不过,正是借着刚才奋力抵抗,棠溪和偶然间捕捉到一种“挣脱”感,他虽被困于水镜的宝塔内,感知却被无限放大,倏然钻到外面。
感知变得微妙而敏锐——他的意识突破了宝塔的限制,不仅能“看”到宝塔之外半透明的李靖,双手掐诀在控制宝塔,棠溪和甚至能“看”到水镜之外。
水镜之外的世界依旧混乱,有许多人围着自己。
北辰双拳已鲜血淋漓,鬼方缠绕不休的毒线崩得四分五裂,小纯的长刀寸寸发钝,长出三颗脑袋的九头章驾驭在仅有一面之缘的骷髅鱼的背上……还有许多棠溪和不认识的人,气场非凡,一身金甲,手持不同法器不断攻击,试图寻找水镜的缝隙。
竟然有这么多人?
目光一圈圈巡过,最后停在小纯那张哭得乱七八糟不顾形象涕泗横流的脸上,棠溪和突然心里有点发酸。
恐惧、彷徨、阴影,一切担忧,在极致的压力下,反而被威压一点点碾碎。
要出去,必须出去!
棠溪和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再无迷惘,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手扶膝一手扶墙,尽力起身,动作缓慢,却眸光平静,掌心上抬。
我的力量,源于我自身,我的剑,即是我的意志!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汇聚,没有风云变色的异象,棠溪和掌心的光芒迅速凝为一柄古朴的长剑,剑身透明,内部却有无数的光点在流转,他没发现的是,剑格处,隐约有飞鸟的纹路与流水的波光交相辉映。
宝塔空间感受到棠溪和的变化,开始剧烈震颤,威压加重,似乎有几十上百座山,要从四面八方拍下来,欲将塔内之人彻底碾碎。
棠溪和将外放的感知尽数收回,仔细感知着宝塔空间,调动全身灵力,全神贯注于手中之剑,简简单单,一剑刺出——一势破空!
棠家断魂刀的唯一招式,仅有一招,便能挤进上流,真正能使出一势破空者却寥寥无几,所以几百年来,棠家一直吊着半口气青黄不接,勉勉强强地在八大家稳坐最后一名。
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一势破空,而且是在想起不太好的记忆之后。
磅礴灵力,凝为剑尖的一点,迸发而出!剑尖所向,时间仿佛凝固,刺破了金色的塔墙,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声音,一道道裂纹从剑尖蔓延开。
咔嚓——
裂纹如蛛网般瞬间扩至整个塔身,下一刻,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宝塔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塔外什么也没出现,不论是云雾之中的李靖虚影,亦或是刚才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看到的“走马灯”,入眼所见依旧是一片漆黑。
但借着宝塔飞散的金光,棠溪和察觉到异样,空间里有另一道气息,正躲在远处,瑟瑟发抖。
那是一团灰扑扑的虚影,随着金光彻底消失,棠溪和视野无法捕捉到它。虚影也许早就在那个角落躲着了,巧妙地溶于黑暗之中纹丝不动,观察着水镜世界的一切。
这就是操作水镜的妖怪?镜妖?
棠溪和缓缓转向镜妖的方向,周身气息与片刻前已截然不同,虽更内敛,却也更加深邃,手中剑在缓缓消散,眼中光芒锐利。
他看向镜妖,平静地开口,声音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困住我的,从来不是这座塔,而是过去的自己。”
“现在,轮到你了。”
虚影惊慌失措,左右闪避了一下,发现自己无处可躲。它试图再次凝结成李靖的模样,被棠溪和一掌拍散。
散成薄雾的虚影灰飞烟灭,把自己气得半死的,不过是一团虚影。
棠溪和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这下应该能出去了吧?
他在静默中站了一会儿,眼角余光捕捉到什么东西,有奇怪的绸缎从昏黑处缓缓飘来……
还来?
棠溪和不得不强打精神,那柔软缥缈的绸缎灵活得像是活蛇,游走于棠溪和身边,散发着温和的灵力。
这是灵力凝成的‘绸缎’!
棠溪和不可思议,伸手轻轻抚摸这股幽蓝色的绸缎。很温和的气息,手抚在如水流一样柔软冷清的灵气之中,像是在玩小纯从前爱玩的史莱姆,软得抓不住,却又能清晰地触碰到。
好熟悉的灵气,在哪里碰到过?
没等棠溪和想起来,这绵软的幽蓝绸缎朝棠溪和裹来,将棠溪和团住。
?
棠溪和感觉不对劲,试图挣脱,可越是挣脱,越像是掉进蜘蛛网,被缠得浑身都是软绵绵摆脱不掉的灵力。
可恶的符宁镜还在坑我!
触感细腻丝滑,柔软清凉,一碰就散开,然后绕个地方重新聚拢而来,而且这灵力还有治愈之效,包裹于手臂上惨不忍睹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看来这东西不会伤害自己?
棠溪和渐渐放松,让那奇异的幽蓝色软绫托举着自己,把自己带离得越来越远。
接下来会到哪里去?
棠溪和他向来随遇而安,干脆闭眼养神,随着如流水的软绫飘飘乎到处乱飘。
……
也不知具体飘荡了多久,棠溪和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附近有细微的灵力波动。
棠溪和猛然睁眼,进入警惕状态,脚下空荡荡,他还飘在半空。
入眼的是一片深邃而宁静的水域,四周波光流转,仿佛置身于星海之底。
这是哪?还在水镜?
棠溪和不解,四处张望,这里像海底世界,身边漂游许多海洋生物的灵体,半透明的灵体好像不怕人类,有些敢亲昵地往棠溪和身上蹭。
他拢着一只海兔灵体回身,视线微微下垂。有个负手而立的小孩在自己面前闷声不吭,气质沉稳,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玄武?”
“是我。”
玄武直白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是你替我疗伤的吗?”
棠溪和被绸缎放了下来,久违地脚底接触到地,他差点没站稳,“谢谢。”
玄武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身后凭空出现珊瑚椅,紫露扇贝懒洋洋地窝在其中,自动开蚌,露出吐着泡泡的米黄色蛤蜊。
“……”
熟悉的审美,就是玄武本尊,棠溪和懵懂地坐了上去,“你也被困在水镜里了?”
“不,被困住的是你。”
玄武说着,手中凭空出现一杯热茶,对着杯口轻轻吹气,掀起眼皮问,“你喝吗?照心水,恢复体力的。”
棠溪和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谢谢。”
“试试吧。”
玄武又凭空变出一杯,棠溪和刚要拒绝,却发现,自己已经双手捧着茶杯了。
玄武说,“现在喝一口,尝尝味道变了没。”
玄武看上去软绵绵小孩模样好说话,却态度强硬,棠溪和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五官立马皱成一团,咳咳两声,“很苦,但不刺喉咙了。”
玄武短促地笑了一下。“还算有进步。”
说话云里雾里的。
棠溪和嘟哝着,小口小口地抿着照心水。不得不说,这玩意儿虽然难喝,但补充体力的效果确实厉害,一杯下去已浑身充满力量。
“人类最打动我的一点优良品德,就是宽恕。很多人误解了这种美好品德,觉得这是软弱。”
玄武问,“你觉得呢?”
原来是跟我讲道理?
棠溪和的拘谨荡然无存,客气道,“我不会宽恕任何给我带来伤害的人,不管他是谁。或许我活到你这样的年纪,我才会领悟到宽恕的力量吧。”
“……”玄武默默品了一口茶。
人类应该活不到几万岁?
玄武并未反驳,周身的水流轻轻环绕着棠溪和,带来一丝清凉,“时间只是提供了距离,真正的宽恕,与年龄无关。”
棠溪和抬眼,语气更加疏离,他不喜欢说教,只想快点逃离,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那与什么有关?”
“与你看待自己的方式有关。”
玄武问,“当你紧握着对他的恨意时,真正被这恨意囚禁在塔里的,是谁?”
棠溪和一怔,他想起刚刚亲手破开的宝塔,张了张嘴,没立刻回答。
玄武看向虚空,水流幻化出镜像,倒映出棠溪和被困在宝塔中愤怒的脸,继续缓缓道:“这是你。”
棠溪和与玄武一同看去,从客观的视角看自己的心情挺奇怪的。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破开的宝塔,可现在,你还是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建造了一座无形的塔,把自己困于其中,把恶言和伤害背在身上。”
“人已在此,心却仍被囚于过往的牢笼。”
棠溪和身体微微绷紧。玄武的话像一根针,精准犀利,刺中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所以你是想说,让我忘掉从前的一切吗?”
“不是,我希望你放过自己。”
玄武声调不变,“我是想说,如果你放任过去的痛苦无限期地消耗你的心气,那你会永远困在塔里。”
棠溪和听明白了,感情他被困在水镜是玄武的安排。
水流镜像中,浮现出棠溪和持剑破塔的英姿,与此刻他眉宇间的郁结形成鲜明对比。
玄武问,“你刚才的一势破空,是棠家的断魂刀的唯一招式,被你改过?”
“嗯。”
“剑身之锋锐,灵力之磅礴……不错,这一剑源于你当时当刻的全然专注。”
棠溪和看着水镜中的自己陷入沉默,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些许。
玄武察觉到棠溪和紧绷的态度微微松懈,才继续开口。“你的朋友,家人,都很担心你。不出去看看吗?”
“想啊,很想,现在就想出去。”
棠溪和斜眼瞥他反问,“你愿意放我走?”
“我与你无冤无仇,没必要困住你。”
玄武说话神神叨叨的,顶着小孩稚嫩的脸蛋深沉道,“困住你的,是你自己。只要想走,你就能走,腿长在你身上。”
棠溪和半信半疑地斜睨玄武。
空气中有水波纹荡漾,如水流般柔软清透的绸缎复又飘来,轻轻托起棠溪和的手,那腕上朱雀的守心镯散发着温润的光,棠溪和不自觉瞟了手腕一眼。
玄武忽然探过身来,伸手戳了一下守心镯,“朱雀在叫你呢。”
“啊?”棠溪和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们能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心意。”
玄武问,“你不去?听说你被困住,他只会哭,把青龙白虎哭跑了。”
你们不会哄一下吗!对小孩真没耐心!
棠溪和内心腹诽,强烈谴责严肃批评,面上虚心请教,“那我要怎么去?我从这儿出去,能直接到芬芳墓土吗?”
“是啊,只要你想,到哪儿都可以,我说了,腿长在你自己身上。”
玄武对着棠溪和弹了个响指,忽然神秘一笑——在一张几乎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上,这一笑堪称惊悚。
“送你一程吧,看你恢复得挺快,你自己爬出去。”
???
棠溪和大惊,“你又要把我扔去哪?”
我被玄武来回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