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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看拉拉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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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林西羽不像往常一样吃了安眠药去睡,而是洗澡过后换上睡衣,躺在沙发上看恐怖电影。
20年前的电影,由任苒霜主演,饰演法力强大的鬼怪绮莲,通过放大人内心的恶念教唆人作恶,来让人自食其果的故事。
说起来林西羽会对这部片子感兴趣,是因为导演段霄拍摄上央历史大剧的时候,力排众议选了她演女主少年时期。
彼时被选角导演带到现场的她只被给了不到一小时准备时间,两张a4纸大小的古装剧台词,她一字不差演完了。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时也不知道这个剧投资多少,女主是谁,经熟人介绍林西羽抱着选不上就当积累经验的心态去跑组,试镜时台词轻重停顿正确、气口自然,高压状态下整场超常发挥。
当时段霄导演很满意她,评价她长相气质很好,仙鬼之姿,尤其是眉眼间的劲跟年轻时候的任苒霜很像。
彼时站在镜头前的林西羽还不满16岁,激动地几乎要叫出声来,她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要演谁的少年时期,但她面上不显,只是借着呼气的瞬间把兴奋劲压下去。
后来跟段霄导演熟了以后,她曾经问过导演,是什么让导演坚持用自己。
段霄导演却说见到她的第一眼。
林西羽很惊讶,一眼就能看出一个演员能不能演吗?
段霄当时说了让她至今印象深刻的一段话:“演员这个行业就是这么残酷咯,长相就决定了她能不能上镜,外行叫故事感。我们基本上选角一天看几百个人的时候都有,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个一个试戏的,有点经验的导演跟一个演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演员传递出来的感觉能不能通过角色去打动观众,你到最后会发现选角就是选人。”
林西羽震惊之余,又问导演那为什么还让她试戏近五个小时呢?
段霄狡黠地笑道:“你是只试给我看吗?还要试给投资方看呢。”
不过林西羽还是有一点想不通,那就是段霄曾经说她长得像任苒霜这件事。想着林西羽的目光又落到绮莲脸上,真是奇怪,要她自己来说,她长得根本跟前辈不像。任苒霜天生浓眉英挺,眼眸却含情欲语,极致反差在《敲门》这部电影里展现出极致。未经过多修饰的眉眼因演员本人当时似乎眼睛受伤总是眼皮眼睑略肿,显得眼白输给眼黑,还带着一圈红肿。配上导演总爱利用剑光、镜光,好莱坞反派打光出一条狭窄的高光带在眉眼的手法,让绮莲一出场就带着危险的强烈观感。
故事快要进展到高潮,自负才华的穷书生在绮莲的“帮助”下进献了一幅山水画给员外,从而获得员外赏识,不顾书生乡下已有妻子,要将书生赘进家门,书生表面感恩,心里却只想独占荣华富贵,计划着怎么除掉这一家人。恰好员外家大宅一角的房屋在翻新修缮,书生便主动承担了这一工作,选购柱子的时候特意采买了隔壁县有名油性大防开裂的木材。落成那天,书生领着员外一家去观看,趁着众人赏玩之时悄然退去,紧锁住房门。挂在壁上的山水图窜出火焰燃烧起来,霎时之间整个房屋都被大火笼罩,浓烟久久不散。书生在一地烧焦了的尸体中,对着完好如初的山水图啧啧称奇。
这天黄昏,书生借着要还山水图的由头,带着藏好的道士来找绮莲。河水静淌,远处暗下来的山坡停着牛车,矮塔直立肃穆极了。
诡异的音乐低沉响起,紧张的气氛蔓延,密码锁发出声响,坐在沙发上的林西羽吓得弹跳了一下。
看向门口,哦——应该是她的好同事回来了。
其她队友都有独居或是跟家人宠物一起住的需求,加上公司给的宿舍实际年头多朝向也不好,大家财富自由后纷纷搬出了宿舍。林西羽还在这住是因为如果没人住公司就可以收回宿舍省一笔支出,她不愿意让公司好过。
至于江望月这个版权富人也蜗居在这,林西羽就有点想不通了,难道是渝市对外籍限购得严吗?
不懂,但是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林西羽把进度条拉回一分钟前,继续看电影。
江望月走过狭长的过道,就要路过客厅的时候,听见林西羽头也不抬地叫她:“过来,跟我一起看电影。”
“这是什么类型的影片?”江望月坐到沙发上。
“恐怖片。”
投影仪投射在客厅墙面的画面上,绮莲与书生同框,两人和谐地交谈互相道谢。
下一秒,江望月便凑近林西羽耳边,说:“你看,他要死了。”
林西羽奇怪:“你怎么知道,你看过?”
江望月:“她们同框的远景画面一直有座矮塔竖在中间切割两方,说明两人关系并不好,现在近景矮塔完全在那个男人正后方压住他,跟墓碑一样。”
林西羽抬头一看,还真是,画面开始摇晃,矮塔却在越来越近的镜头中逐渐清晰,书生弯着腰不停道谢,手里那幅山水图没有卷好,露出署名来,像是刻着已死之人的坟一样。
林西羽开始紧张,呼吸急促,尤其是画面外的客厅也是漆黑一片,她坐起来往后挪了挪靠着沙发背,紧抱双腿。
惨白的月亮挂在天幕,四周一下寂静了,拉着车的黄牛突然“眸”一声从山坡上冲下来,牛车像要随时散架一样,轰隆隆地压过来。
林西羽被突如其来打破寂静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也叫了一声,转身抱住江望月寻求安慰,头埋在她脖颈,贴着她身体瑟瑟发抖,只余白玉无瑕的背。
两人距离极近,林西羽能闻到江望月身上传来的花香香水,像在冬日白茫茫的雪地中行走了很久闻到的甜香,前调没什么味道,猛地吸一大口后,爆发开来的中后调声势浩大,冷冽与甘甜缠绵,叫人迷醉其间。
不过很快林西羽便清醒了,因为一眨不眨看电影的江望月没有看到预期中血腥的画面,吐槽道:“没意思。”
她很是失望。
林西羽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删减版本,没有直接的镜头。
黄牛拉着两具焦黑的尸体,奔远了,再次完好如初的山水图盖在尸体上,雪白的画布朝上。
林西羽松开手,不敢相信江望月一点都没安慰她,抿着嘴侧躺下,脚轻轻蹬了蹬占位置的江望月,示意她走开。
察觉到她生气了的江望月跟着在她身后躺下了,撑着头,让人对视便心甘情愿沉沦的双眼看着她的后背,学着电影里绮莲的台词问她:“你有所求我都能满足,可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你放心,我用性命担保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你还是不肯说出来吗?”
黑暗里江望月的声音格外缠绵,金声玉振同奏,叫人心有回响。
林西羽头也没回:“你跟绮莲这个坏女人学?少拿没有的东西来担保。”
江望月轻笑:“可你还是没有说你想要什么,林西羽,想要就得说出来。”
“我想要你就会给我吗?”林西羽转过身看着她,黑玉髓一样的眼珠在微弱的光亮中显得极为珍贵。
“当然,我向你承诺,全天下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有诚意的人。”江望月的声音如此循循善诱,只要她想,她能让任何人放下心防。
事无绝对,人无永远,这是林西羽很早就体会过的东西,因此她向来不承诺也不索求承诺。
承诺是虚假的桥,叫人看不清一切危险,心甘情愿走向远方,还天真以为一切安全,直到鲜血淋漓,才恍然脚下无路。
就像江望月了解她一样,林西羽也同样熟知她,在并不亲密的过往中,林西羽早就发现面前这个人的爱好,乐此不疲地寻找每一个人的弱点,那些东西就藏在人心的执着中。
林西羽并不在乎当下自己的执着被发现,因为江望月要给出她的承诺,而林西羽相信,承诺的唯一作用是要当事人下不来台自己打自己的脸,因为它的有效期像蜉蝣的生命一样短暂,一样苍白。
电影还在播放,有哀戚婉转骤然升调的歌声在背景音响起,嘶哑极了,江望月听不懂歌词,但仍能哼出一模一样的调,她哼了一段后问林西羽:“这是什么歌?降升升降的。”
林西羽:“这是我们这唱给死人的。”
江望月:“你会唱吗?”
林西羽:“等你死了我立马开始学。”
江望月掐了掐她腰:“等我死了,墓碑立在你床对面,看你敢不敢睡。”
林西羽真的不敢,只能说:“我服了你。”
江望月拇指食指挑出锁骨处的红绳,与它缠绕的还有一根黑绳,对林西羽说道:“不谈承诺了,就当是回礼,你想要什么?”
前段时间,林西羽送了条项链给她,现在和她出生就被戴上的金饼项链一起戴着。
林西羽不高兴,锤了锤靠枕:“我送你项链不是为了要回礼的。“
江望月心想她真是世界上最难哄的人,赶忙说:“我错了,是我给你送礼物,你想要……”
林西羽回道:“我想拍《花影》封面。”
这下倒是不用人追问自己就说了,江望月有点意外,也不难哄嘛,问她:“你就是因为这个一整天不高兴的?”
林西羽着急:“那你答不答应嘛?”她又开始烦躁起来,想要伸手抓自己手臂。
江望月:“答应,我答应,又不是什么值得你为难的事。”
“太好了,我跟心妈说一下。”燥火被奇迹般抚平,林西羽坐起身盘着腿,伸长手臂去够手机,缎面的衣裙衬着她玉白的肌肤,纤瘦的背,还有随着抬手丰满的圆白的一角。
江望月猛地起身,问她:“你冷吗?”
林西羽倒是不冷,她是怕热不怕冷的体质:“我不怕冷。”
江望月:“我怕,我去拿张毯子。”
林西羽:“不用,我要去睡了。”
她走之后,江望月一个人躺下看完了电影。
就是后续情节有点不对劲,书生乡下的妻子进城办丧,隐约知道了绮莲与书生的事。这天傍晚,夫人隐约觉得有人在窥视她,想起这鬼怪怕水,便慌不择路地往河边跑。白灯笼甩着撞上屋檐,人也跌跌撞撞,一路掉了发饰跟披帛。好不容易躲进船,借着缝隙往窗外看,一片祥和,夫人松了口气,一转身就见鬼气森森的绮莲紧盯着她。鬼怪翻出手掌,夫人惊吓得说不出话,却见她手中一把完好的金钗。
“夫人,你的金钗呀。”绮莲握着钗头递给她,钗尖闪着寒光。夫人颤抖着手,害怕绮莲会动手取她性命,捏住钗尾想要抽动,绮莲却不松开,勾唇一笑露出尖牙,她将钗头一推,连着发饰包住夫人的手,掌控着她的手用钗尾挑开她的衣带。船外轰然大雨,下了一整夜。
电影落幕,留下一头雾水的观众,江望月很难说服自己这是一部恐怖片,反而更像同性恋片。更让她想不通的是,林西羽为什么要让她一起看这部影片,还在关键的时候走了。
她是什么意思啊?江望月向来搞不懂这个捉摸不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