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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黑帝跟前,白衣的月广寒经这重重一摔,幽幽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看到眼前危急的形势。
花无寂徒手面对那黑兵,竟有不敌之相。
广寒目中划过焦切之色,转首面对黑帝,见到那白衣女子时她的目光微微震动,沉吟片刻,她站了起来,目中射出两道寒光,道:“你想以无寂的命来要挟我什么?”
黑帝唇间却滑出冷酷之语:“她在这里纯属多余。月广寒,你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我能要挟你的不止她而已,你说是不是?”
黑帝目中有着一种笃定的把握,透着一丝残忍的嘲弄。
月广寒看得心头一寒,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突然觉得整件事就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是鼠,而那残忍之猫,就是眼前的黑帝。
前思后想,广寒越想心头越发生凉,直至凉透。
蓦地,月广寒转盯黑兵,目射怒光,身子竟一跃而起,左臂抱过花无寂,右手一划,狼牙棒尖已然被她斜斜地削成两半,黑兵的胸前暴裂一条斜斜的伤口,黑色的血液汩汩地倾泻,然后倒下。
花无寂的身子落入了她的臂弯,满臂的感觉竟是冰凉透骨。
月广寒吃了一惊,侧头看她。只见无寂一头冷汗,正虚弱兮兮地朝她微微笑着:“总是这么轻而易举地击败我的对手,这样衬得我好像很没用似的……”
她靠进了她怀里,只觉浑身是冰冷的虚汗,软弱无力。
“无寂!”广寒叫着,不知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觉无寂身上透着丝丝的寒气。
广寒盯着黑帝:“你对她做了什么?”
黑帝却盯着无寂:“我刚还在疑惑,她怎么可以进得来这地府宫殿?地府至阴,洞道至寒,这份至极的阴寒世间除你我这等特殊体质之外,我以为再没人能够抵御。”黑帝的目光驻留在花无寂闪着光泽的白色衣袍上,“原来是北弦耀光绫的功劳。耀光绫过水即干,她从水里爬起来,一定擦干了身子才进的洞道。经过洞道时又全身裹紧,寒雾虽然挟袭,而耀光绫有防水功能,她才不致于变成一座冰雕。可惜这份寒气到底非常人可以抵受的,难为她竟能坚持到现在……”
广寒的眼睛一片潮湿,低头看着无寂。
花无寂发着抖,她极力想克制住不发抖,可是她克制不住,她好冷,好冷。
“无寂……”广寒抱紧她,那么紧。
花无寂在她怀里,意识却渐渐远离,而广寒紧到令人疼痛的拥抱暂时地唤醒了她,她眼中广寒美丽的轮廓在渐变模糊,不由含糊地唤道:“广寒,不要离开我,不要……”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你说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很像你的母亲……我不相信……不相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样说?为什么……”
她模糊地说着,说得广寒的眸子彻底模糊。
广寒紧紧地抱着她,睫毛盖下来,眼泪滑落:“对不起,我那样说,只是想让你离开,回花都去。你总是那么傻,为了我总是什么傻事都干得出来。我以为我的绝情能令你含恨回去。花都有你才不会出事。只要花都不出事,你就不会为现今的择择而痛苦内疚一生。可是无寂,你最终还是跳了下来。你跳了下来,置花都千千万万的子民于不顾……无寂,这样做真的值得么,为了我,值得么……”
无寂的呼唤模糊地传来,最终昏迷过去:“广寒……广寒……”
“无寂……”广寒热泪滚滚,只将她狠狠抱紧,滚烫的泪珠滑落在花无寂的颈项上冒出嘶嘶的寒气,广寒哽咽道,“无寂,也许就这样让你长睡不醒才是仁慈,可是对不起,无寂,我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我不能忍受你先离开我,不能,一点也不能!所以,就算让你醒来会令你更痛苦,我还是要你醒过来,醒过来看着我,看着我的离去……”
广寒哭泣着,泪如泉涌般在她颊上恣意横流,她的额间却起了缓缓的变化,一点光芒在额心晕亮,那光芒柔柔的,几乎是朦胧的,笼罩了两人,就像月的华光。
黑帝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奇丽之景,光芒映在他黑暗的眸底,口中轻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月魄……我期待至久的月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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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慢慢放下花无寂,目光中满含着依恋,然而目光终究要移开,事情终究要终结。
“这就是你的目的?这月魄……”广寒用细长的指尖点着自己额间,恨意中满是凄苦,“就为了这月魄,你置我三方辖下的子民于死地?!呵呵,你何不明说,然后从我体内夺去便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危及千万无辜,苦心积虑地引导我来到这里?为什么?”
黑帝的目光沉敛而冷酷:“你知道的,月广寒,你知道一切的原委,只是你还没有完全想通而已。”
“事情该从西冥王速灭三方王朝说起。那是千百年来的一场天下浩劫。北弦灭亡,你才刚刚会爬而已,为什么会认得出西冥王的绝技?北弦人被杀得一个不剩,你又从哪里学来北弦王室秘技‘婆娑舞’身法?你在兽群中独自长大,在那绝无人迹的黑森林里,以百兽为友,以虎仆为伴,应该是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为什么却能说几句简单的人语。譬如:妈妈、白虎、四方王朝、西冥,以及我叫月广寒?”
广寒听得一呆,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叹道:“我不知道。在不知岁月的黑森林里,我总是会做梦。梦里一直有一个女子,她那么美,像月之女神一样,美丽、神圣而不可触及。可她的目光好温暖,神情好温柔,声音好慈和。她说:‘我是妈妈’。我追上去,可我一追过去,她便往后退。我追多远,她就退多远。我够不着她,我的妈妈。她不时入梦来,温柔地说着一些话,她跳着舞,那便是‘婆娑舞’。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她的微笑如春风,每次梦见她,我就追她,我想投入妈妈的怀里。我一直追,可就是追不着,抱不到……”
广寒陷入了那段奇异不可解的童年回忆里。
黑帝站了起来,淡淡道出了其中奥妙:“这就是月魄之神奇!由历代北弦女王掌握的秘技‘印月影’,结合月魄珠的神奇,可将日常的影像滞留在月魄之上。”
广寒目睹他放下白衣女子的那份温柔已极,同样难以置信于此女的美貌与死亡,广寒但觉脑中思绪的电光猛然一闪,目光不由陡寒,一个几乎已经肯定了答案的问句从她抿紧的唇间递了出来,冷哼道:“不知这月魄还有其他神奇之处没有?”
黑帝见她形状,知道以她之神慧必已猜测到要点,但见他唇角微勾,一丝难以形容的魔魅之色隐现在他眸底:“月魄之神奇,怕只有吞珠的你才真正体会得出。”
语毕,他从床上步下大理石地面,黑色的袍衣无风激扬开来,翻展如浪一般。
他嘴角噙笑,而眸中冥暗之色会聚,空气凝沉起来,乾坤无形中似被扭曲挪移。
月广寒霎那感觉到了一种来自地底般浓厚的死亡气息。
只听黑帝的声音阴幽得如有重量,带着无穷的压力挤迫过来:“月广寒,你有北弦传世之月魄,我有西冥埋地之冥魂。月魄冥魂既同誉为天地二珠,想来其神奇也必大同小异。我以冥魂之力,虽身在地宫,亦能感知天下万事。现如今,东海如何,花都怎样,广寒宫又是何等情景,只在我冥想一瞬间,便可全知。现在的你,应该也可以了!”
广寒一边抵抗着来自黑帝的无尽压力,一边凝神听他说话,闻言不由惊异:“天地二珠,月魄冥魂?”
“不错!”黑帝的神色里有着不可一世之气势,“伤不留痕,飞不点地,一月不食烟火依然丝毫无恙,月广寒,你的非常体质完全得益于月魄,而月魄之神奇远不止这些,你何不试试?”他的眸底嘴角莫不透着危险的味道,“你现在不试,也许就会后悔一辈子……”
月广寒抿紧了唇,心头却为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冥想出现在脑中的景象而大为吃惊,不由叫了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一定是幻觉,是不是?”
刚才脑海里出现的,是多么惨不忍睹的景象!
东海成了一片血海,沙滩、海面上全是龙族兵与冥府死士的尸体。
而花都却是一片火海,峰火连城,焦土千里。
“这不可能!”月广寒惊骇已极地望向黑帝,“这不可能!”
回答她的只是黑帝冷残的笑:“不相信是吗?那不如让你眼见为实吧!”
只见他目光凝注六尺之外,月广寒顺着他目光尽头,眼睁睁只见刚才已被她亲手杀死的黑兵竟摇摇晃晃地挺起身来,一步一步竟朝她处走来。
“这怎么可能!”月广寒凝目望着那黑兵死鱼般的眼珠,僵尸般的动作,不由骇道,“死士变成尸士?这就是西冥王口中的尸士?!”
黑帝神色冷酷,道:“是吗?他告诉你他叫西冥王了?”
月广寒见他脸上陡然罩上一层黑气,只听他冷声喝道:“西冥王出来!”
殿外立时传来一阵沉重的踏地之声,现出一道身影。月广寒一见那身影,眼中惊色一时难以形容。
那人,真的是西冥王,被她以“婆娑舞”绝技破了“幽冥神掌”的西冥王。
已死的西冥王。
他的尸体,现在正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