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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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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耳边呼呼地嘶叫,那风阴冷得能将人冻僵,寒意渗透人身的每一分每一寸,小毅只觉全身如被撕裂般疼痛,然后连痛感都被冻却,身体似散了架,只觉支离破碎,又被那狂旋阴风生生搅还人形,回复了知觉,才坠落在长生涧冰寒刺骨的冷水里,至寒至阴的刺激再度令他失去了知觉,最后模糊的意识里恍惚是冰水中月广寒悲伤的眼神……
长生涧的阴寒竟是非人所能忍受。广寒拖着小毅终于从水里爬出来后,受那冷风一激,她的眉头甚至睫毛上都似结了雪白的冰花,身体抖成筛子一般。
抬头是一线天,天空纯蓝明亮,可是壑深如此,天光已然照射不到。
广寒运功抗寒,望着昏迷的小毅。
霹雳心法练至第九重的小毅,已随她这一跳,散尽了所有的功力。
爆炸的危险已然解除,深壑却又令人绝望。
然而,广寒没有抬头查探攀爬的生机,只是默默地抱起小毅,顺着长生涧的水流,向源头纵深处走去。
长生涧,幽暗得如同地下冥府。
听着水声,顺着水流,水面掠过阴阴的寒风,令广寒裹足难行。
可是,广寒似秉着一股信念,顶风而行,她的湿衣已然凝冰结块,步履越发凝滞了,呼吸困难,喘息时胸肺里都发出可怕的空洞的声音。
她僵直地站着,终于迈不开半步,抱着小毅的双手一片青白。水面上寒雾飘移过来,打在她的身上,被至寒的涧风一吹,渐渐凝为一座绝美的冰雕。
广寒宫的宫主,风神绝代的人儿,就此香销玉殒么?
阴暗无光的涧底,只余风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中闪起一点光亮。
光点慢慢晕大,是明月般柔亮的光辉,从广寒的额心放射开来,渐渐地,渐渐地,萦绕她的全身。
光明的同时带来温暖,冰融化成水,水蒸腾为气,广寒在一片白雾中终于迈开了一步,如月似的光华从广寒的体内散发出来,又缩回广寒的体内。
广寒的睫毛轻轻颤动,扑闪如羽翅,睁开眼,吁出一口寒气,仿如重生的感觉,茫然地,只是抱紧了手上的小毅,继续往纵深处走去。
长生涧的最深最低处是哪里?会有些什么?
涧水哗哗地流向低处,深深的洞道却为何不见满溢?
所有的这些疑问,在广寒走到暗道尽头时,全然揭晓。
暗道尽处,一片黑色的豁然开朗。
左右长排的明灯,点点如光之星海。
灯光之下,入目皆黑。
黑色的石阶,黑色的灯柱,黑色的石穹顶,黑色的玉道铺陈到一座同样黑色的巍峨的宫殿。
将小毅安置于殿外,广寒进入宫殿,踏上那冰冷的黑色的大理石地砖,入目是一张黑色的铺着黑绸的大到夸张的巨床。
及至看到黑床上那道黑色的身影,广寒的瞳孔难以自控地收缩:
“你就是黑帝?”
“月广寒,你让我等太久了--”凛冽的声音冷冷地响彻宫殿,一种居高临下的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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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在黑色大床上长身而起,仿佛世间的黑暗全被他凝聚在身后,恍如高高在上的暗黑帝王。
月广寒不由自主地仰起脸望着他,望着那张在黑绸衣衬托之下显得过于苍白的脸。
那脸,竟是极度的俊美,俊美到令人心颤失语,恨不得顶礼膜拜。
月广寒强忍着不由自主的腿软,指甲扣入掌心,疼痛令人清醒,清醒地忆起一切痛苦的发生。
她凝了凝眉,问他:“果然,一切都是你在操纵?”
随着她凝眉的动作,周身的气势也跟着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仿佛一抹冷月缓慢钻出云朵,挥洒出清冷的光明,开始与世间一切黑暗抗争。
感受到这奇异的变化,黑帝的眸底隐上一抹冷色的笑意,往床沿迈近一步,声音缓慢而冰冷:“你现在才发现?实在令我失望!”
这个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人间的感情,他造成了她的一切痛苦,她尚未开口质问她,而他却说对她感到失望?
月广寒只觉愤怒从心头一丝丝地往上冒,遍布四肢百骸,指尖都开始颤抖。
瞬间并掌如刀,她开始了她的攻击。
“混蛋--”发出来自喉咙深处的一声低吼,恨意燃烧她全身,眼睛被隐隐的泪光灼痛。
凝气成剑,那透明的隐隐的气剑实则比天下任何剑器都要凌厉锋锐。
气剑随着怒气炽盛,挥舞间在殿壁与柱顶砍出一道道深陷的痕迹,却碰不到黑帝的一丝袍角。
盛怒的她,突地腾空飞起,凌空一个破风斩,真气如刀,直直砍向立如泰山的黑帝。
黑帝的眼中掠过一抹轻蔑的冷笑,掌一横,出手亦是气剑,挡住月广寒的攻击。
两气相撞,月广寒被强大的气流震到宫殿尽头。
宫殿里回荡开一股气流风,鼓吹起床上的黑绸。
黑绸凌乱,露出一个隐约的人身,白衣纯然,黑发妖娆。
然,月广寒震扑于地,没有看见,没有看见黑帝紧张地跪至那白衣女的身旁,温柔至极地抚顺被气流吹得些微凌乱的青丝。
不过是一招而已,高下却已分明。
她斗不过他的,她已深知。
同样是气剑,她仅能控驭自身的真气,凝聚于掌发出致命一击。
而黑帝却犹如挪移了周身一切暗黑的力量,重重压向她,令她丝毫动弹不得,胸口痛至窒息。
纵使趴在冰冷的地面,随地三滚,也难以尽卸身上如山的压力,只觉胸肺俱碎的痛楚,右臂传来一阵灼痛,鲜血汩汩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冷的大理石面上,声音清晰异常。
从殿口望去,黑帝跪蹲在一团白影旁,抬头时神色竟似比她还盛怒难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一如死神之眼:“你该死!”
他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凌虚一点,月广寒只觉右肩一痛,一股血柱从肩后喷射出来,右肩竟被射穿成洞。
剧烈的疼痛令人站立不住,黑帝的指风遥遥地射击,左肩跟着被洞穿,跟着是左膝。
她竟毫无还手之力。
前所未有的挫败,前所未有的剧痛。月广寒支持不住的单膝跪地,意识在逐渐远去。
“广寒--”
耳边似听到一声熟悉的焦灼无比的呼唤,依稀是无寂的声音。
她恍惚了一下,但觉眼前白影扑来,闪着世所罕有的“耀光绫”的色泽。
真的是无寂?
月广寒突然浑身一激灵,意识瞬间奇迹般地清醒,感受到黑帝指风朝她胸口击来时气流的变化,察觉到花无寂又一次奋不顾身地舍身扑挡在她面前,月广寒只觉心头狂颤。
无寂,我无情待你,你却依然故我,还陪我跳了长生涧么?
难以抑制心头的感动,难以再次承受自己心爱的人为自己而牺牲,无寂--
阴幽的黑色宫殿里,月广寒狂吼一声,在那道可怕的指风袭到之前,紧抱了扑在她身上的花无寂,转身一扭,共摔在地上,指风破穿她的脊椎,穿透她的腹部,还是射到身下花无寂的脸颊,划出了一丝浅浅的血痕。
月广寒全身流着汩汩的鲜血,望着花无寂的脸上却流露着无比的欣慰。
“无寂……我不愿你再受伤……”她虚弱地笑着,低头舔上花无寂脸上的血痕。
只是轻轻地舔了一下,那破血的肌肤便神奇地愈合了,看不出一丝痕迹。
花无寂心胆俱丧地看着含笑含泪遍体鳞伤的广寒虚弱地软倒在自己身上,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