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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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和踏雪已经上了马，那青年却体力不支，重重倒地。
踏雪终究是不忍心，下马看了看他的伤势。见他衣裳褴褛，刀口极深，肩上还有些伤，所幸身上穿了护甲，没有伤及肺腑。那人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眉眼看。
杨柳定睛看这青年，满脸灰尘，轮阔明显，脸色苍白至极，一双眼睛倒是明亮得很。
“这是多大的仇怨，才往这死里打。”踏雪看着这伤口，不禁叹息道。
那青年强打着精神，说道：“没有什么大碍。两位姑娘救命的恩情，我来日再还。”他说着就打算站起来，却支撑不住跌坐下去。
杨柳牵着马，走到他二人的身边。
踏雪把他按下，哼了一声：“往前三步就是鬼门关，你上赶着去？”
青年不说话，视线却灼烧着她。
踏雪微微闭眼，叹了口气：“我说话不中听，你别误会。你既然想报恩，就不要等来世了。算你运气好，这些金创药先借你抹一点，止住血，我和姐姐带你出去。”
她翻开随身的小药包，里面一些常用药品都有。每次出远门她总要带着这个，就怕有人被虫子咬了，中暑了，竟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是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这个药很好，敷几次，能勉强止血。好生将养，辅以汤药，歇息个一年半载的，就没有大碍了。”踏雪给他诊完脉，拿出药瓶，向青年手臂受伤的位置轻轻撒下。
用白玉制成的药瓶温温润润的，上面还极其精致地用雕画出了一个美人。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踏雪的眉眼像极了她，却又有些分别。
踏雪抬头看了看他，只见神情自如，只有牙齿紧咬着，看得出极疼。即便如此，他也不皱一下眉头，凛然有大丈夫之色。她心里虽是极其佩服，可一边抹药粉一边还是忍不住牙齿打颤，又拿出药袋里的纱布帮他包扎。
那青年经过诊治，勉力骑上了马。
三个人骑马速度极慢。见着炊烟时，已经快天黑了。
到了客栈，掌柜的见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男子，就不太乐意收了。
踏雪左哀右求，敌不过杨柳放二两银子在柜台。掌柜的眉梢稍微挑了挑：“他那间，右手边第二个厢房。”
开了房，老板娘问了缘故，还想着请个郎中帮忙看看。
杨柳和踏雪不知如何是好。杨柳不善言辞，还是踏雪说了：“我们两姐妹路过，见他浑身是血，也许是进山被野兽弄伤了。至于请郎中么，我是半个大夫，就不用麻烦了。”
掌柜的到了青年房中，笑道：“听那两位姑娘说，小官人姓沈？小人见路引上只有她二人的名字，最近官府查得严，还请官人莫要见谅。”
那青年眼中警惕，半晌，笑道：“我是上山砍柴，被豺狼所伤，不小心跌了下来。你看，这弓箭还在呢。至于姓名……我姓徐，贱名玉郎。她们是行商，偶然救了我，我们不是一路的。”
暮春时节，天气回暖些，二人就只洗了脸，换了衣服，盘算着晚些再洗个脚，将就歇一晚。
踏雪换好衣裳，看着看着和老板娘要的那套男装，想着也该给他送去。
杨柳就只叮嘱了她早些回来，也没再多说什么。
踏雪推开房门，见他正坐在椅子，脸色铁青，就问道：“怎么不在榻上歇着？”
玉郎说道：“我坐坐就行。”
踏雪把那衣裳放在桌上，说道：“老板娘给的。你记得换，晚些时候我过来给你上药。”
吃罢晚饭，踏雪带着药包又来他房里，见他换了干净衣服，脸盘里的水都是红色的，想必是擦洗过了。
踏雪帮他把水倒了，又见桌上的饭没动。她点了烛火，轻声说道：“多少吃一些吧。”她拿着馒头小心撕开，往里面夹了肉和菜，拿到他跟前。
玉郎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并不张口，只冷眼看她。
踏雪咬了一口，皱着眉，嚼了嚼：“是有点冷了。我去帮你热热。”
“不必了。”玉郎也不在意，张了嘴吃了一口踏雪手里的馒头。
“这……我咬过的……算了，随你。别动弹，不够我再去拿来。”踏雪说道。
两人这般坐在一处，又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玉郎起了头，问起踏雪：“姑娘从关外向西走，是要打哪儿去呢？”
“先入北京，再南下苏州。”
“没有亲人护送吗？最近也许要增兵，两个姑娘，在外也不稳妥。”
踏雪想了想，哥哥和眉姐姐应该会在古北口等她们，就回道：“朝廷打朝廷的战，我们又不在边界线上。我哥哥在前头呢，我和姐姐能赶上。”
玉郎一听这话，脸色微变，转了话题：“姑娘当时够沉着的，擒贼先擒王。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头儿？”
踏雪笑道：“他们讲话，我能听懂一些。那个人来跟我姐姐挑战的时候，押尾那个说：‘我们已经追了一天一夜了，大事为重，不要节外生枝。’他的马站不稳，我想大概是跑太久了，一直没歇，太饿了。我上次给马儿做了些药，没用上，之后就那样了，你都知道的了。”
“什么药粉，那么出奇。”玉郎冷哼了一声。
“给畜生用的，你也不用知道。”呃……踏雪也不愿意讲，家畜要是不举，可以用这种药粉。
“可那个大首领，怎么会一直向你磕头呢？”看似简单的一句，却有无限警惕在其中。
踏雪不以为意：“他认错人了，你也听到了呀。还要馒头吗？”
玉郎摇了摇头。
“那好罢，我给你换药。”
就在踏雪翻起药包找金创药的空隙，玉郎突然把箭矢抵在踏雪脖子上。
踏雪一惊，脖子凉飕飕的。“想不到你是这种性子。”
“可是那人前面问了，是你吗？我也想问，你是谁？”言语冷冰冰的。
“我劝你省点力气，明天好回去。”踏雪垂下眼睛，看着他，“强弩之末，凭你现在，也敢跟我一较高低？”她手指轻轻一捏，就把他手里的箭折断了。“你若想保住你这只手，就不要动。”
她挽起他的衣袖，往上面仔细地抹药。
玉郎见她轻易就识破了自己，心里暗自想到：若当真要作战文书和乃儿不花的军报，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没有必要又救命又疗伤。我这般举动，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令人生疑。
他嘴上客气说道：“是我孟浪了。这一路过来，诸多险阻，逢人就多了个心眼。姑娘确是我的恩人，明日入了关，想要什么，姑娘尽管说。在下能办得到的，一定如你所愿。”
“但愿你办得到吧。”踏雪瞥了他一眼，“你这样恩将仇报，也合该诸多险阻。我不图什么，只是家中长辈教导，人命关天。你要有心，问诊、取药、住宿、护送，拢共加起来，一百两纹银，够够的了。有钱就给，没钱就算。今日过后，从此两清。”
“当真只要一百两银子？”玉郎语气中透着不屑。
“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踏雪敷完了药，拿手帕擦了擦手，笑得明媚轻佻，“你现在身无分文，别说太多大话。”
她把伤口包扎好了，帮他把袖子扯了下来。“好了，你且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别耽误了。”
踏雪没有想到，明日会见到更血腥的打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