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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边塞黎明·罪囚觉醒 ...

  •   黎明前的北方,冷得能冻掉鼻子。

      风刮过荒原,像刀子一样往人骨头缝里钻。天边刚泛出点灰白,照在一座歪歪斜斜的哨塔上。那塔是木石搭的,年久失修,墙皮剥落,箭孔歪得跟醉汉眼睛似的。塔四周全是枯草,贴着地皮趴着,冻土裂成蛛网,踩上去咔咔响。

      秦斩就是在这种地方醒的。

      他躺在一间漏风的营帐里,身上盖着半片破毯子,手腕上还戴着铁镣。脑袋一阵阵抽疼,像是被人拿锤子敲过。睁开眼,眼前是低矮的茅草顶,几根木梁挂着蜘蛛网。帐子里还有十来个男人,横七竖八躺着,个个衣衫褴褛,脸色发青,像死了一半。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节修长,掌心有茧,不是文人的手,是常年握刀握枪的。记忆一点点冒出来:原主是个边军小校,姓秦,叫秦斩。三天前被按了个“私通北狄”的罪名,革了职,发配到断脊口这鬼地方戴罪守塔。昨夜刚押到,今早就要上岗。

      秦斩咧了咧嘴,没笑出声。

      他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他是穿过来的。前世是军事史博士,还搞过战术AI设计,研究过不知道多少场古代战争。冷兵器时代的打法,他闭着眼都能讲三天三夜。可现在,他穿着囚衣,戴着手铐,被扔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塞,守一座快塌的塔,对面是随时可能冲过来砍人脑袋的北狄骑兵。

      他摸了摸下巴,心里盘算。

      时间:帝国历七百一十九年,冬末。
      地点:断脊口,前线哨塔,离后方补给线八十里,孤零零一座塔,三面开阔,无险可守。
      兵力:三十个罪囚,全是被判死罪的边军,装备锈刀破盾,连套完整铠甲都没有。
      威胁:北狄骑兵惯在黎明动手,这地方三个月丢了七个哨塔,尸首都被野狗啃干净了。

      “活下来。”他低声说,“是第一战略。”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飞快转着,像在调试一台老式战术机。现在不是想怎么翻身的时候,是想怎么撑过今天早上。

      天还没亮,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两个军士踹开帐门,提着棍子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其中一个揪住秦斩衣领,把他拽起来:“磨蹭什么?校尉等着点卯!”

      秦斩没反抗,任他们推搡着往外走。镣铐哗啦响,他借着踉跄的姿势,低头扫了一眼地面。

      冻土上有新踩的痕迹,朝北,间距均匀,深浅一致,是骑兵小队走过的特征。不是主力,是侦察队。

      他抬头看了眼哨塔。

      木石结构,箭孔歪斜,没有滚木架,没有火油槽,连个像样的瞭望台都没有。这哪是防御工事?这是个靶子。

      再往远处看,地平线隐在雾里。但枯草中有轻微压痕,像是马匹趴过。草尖断口新鲜,有拖拽痕迹。他心头一紧——敌军来过,而且没走远。

      “敌在暗处。”他心里下了判断。

      两人押着他走到塔前,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官正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酒壶,脸上泛红,酒气冲天。那人扫了秦斩一眼,冷笑:“哟,叛国贼醒了?”

      秦斩没说话。

      那人一巴掌甩过来,又狠又脆。

      “老子是校尉李洪!”他吼得唾沫横飞,“给你三十个罪囚守塔,天亮前要是丢了,你们全队斩首!听清楚没有?”

      秦斩抹了把嘴角,血丝从指缝渗出来。他没躲,也没发火,只盯着李洪,声音不高:“校尉大人,要是敌人今晚来,你守哪一面?”

      李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连酒壶都差点扔了:“老子在后营喝酒!死光了也轮不到你告状!”

      说完转身就走,靴子踩在冻土上咔咔响,背影嚣张得像条占了粪堆的野狗。

      秦斩看着他走远,心里已经给这人定了性:欺软怕硬,贪生怕死,典型的边军蛀虫。这种人,不会死在战场上,只会死在酒桌和女人肚皮上。

      他转过身,面对那群罪囚。

      三十双眼睛盯着他,有麻木的,有恐惧的,有想逃的。没人说话,连呼吸都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秦斩没喊口号,也没拍胸脯保证。他只说了一句:“想活的,跟我上塔。”

      没人动。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低,但稳:“不想死的,现在跟我上去。”

      终于,有两个人站了起来。一个瘸腿的,一个脸上带疤的。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二十多人跟了上来。剩下的几个缩在角落,眼神发直,估计是认命了。

      秦斩没管他们。能动的,才有救。

      他带着人爬上塔顶。铁镣碍事,但他动作不慢。塔顶风更大,吹得人站不稳。他扶着残破的女墙,眯眼望北。

      晨雾弥漫,能见度不到五十步。远处荒原一片死寂,可他知道,死寂才是最危险的。

      他蹲下身,手指摸过地面。

      一串马蹄印,中断在枯草丛里。蹄印深浅不一,至少五匹马,没披重甲,是轻骑。草茎断裂处新鲜,有拖拽痕迹,说明马匹曾短暂停留,然后撤离。不是进攻,是侦察。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话,像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

      “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

      字不全,也没出处,但意思清晰。像是某种兵法残篇,直接烙在了意识里。没图像,没文字,只有一种本能般的判断力,像野兽闻到血腥。

      他猛地抬头,望向东方。

      天边已经泛出一丝微光,灰中带红,像伤口渗血。再过两刻钟,天就亮了。

      而北狄骑兵,最喜欢在黎明动手。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低声说:“第一战,不是打胜。”

      “是活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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