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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没过多久,温言青也不来上自习了。

      他缺钱,奶奶身体不好,他不光挣自己的生活费,还会每周寄几百块钱回去。

      学校周六晚上才放学。

      周末,温言青会留校,周一到周五的晚自习他会去附近的奶茶店打工。

      周天白天写完作业,晚上他就去云橙路一家酒吧做保洁。

      酒吧本来是不收兼职的,但老板好心,看他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让他留了下来。

      李鄞周末有时候也不会回家,每次外面鬼混回来,就看见温言青收拾东西匆匆忙忙离开。

      温言青发现

      李鄞变得越来越懒散。

      中午一下课,李鄞就会直接去寝室打游戏睡觉。

      温言青受到压迫,被要求去食堂给李鄞排队打饭。

      李鄞每次一吃完饭,就会丢给他几个钢蹦,叮呤咣啷在桌子上边转边响。

      李鄞不光懒,还喜欢吃。

      每周五晚上,他让温言青做四十多杯奶茶。奶茶店送货的会把箱子送到学校门卫室。

      班上的同学欢天喜地地去搬,走在路上迎来其他班上的人艳羡的目光,后来周五喝奶茶成了班上的传统。

      两人就这样以奇异的状态平和地住在一起。

      溪水声潺潺,温言青拖着箱子走山路。

      遇到难走的地方他就把箱子提起来,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

      路过山脚下一户人家时,温言青在院子门口停下。

      这家人常不在家,主人托了邻居不时来打扫一下。

      一个男人从堂屋走出来,伸了个懒腰。眼眸半垂,肤色很白。

      温言青望过去

      明明温言青已经很白了。

      但对方那种白就像高山上的雪,白到无端端生了一种艳。

      “小温。”

      另一个男人随后从屋里出来朝他打了个招呼。

      温言青听村里的人讲商大哥是十多年来村里出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生。

      以至于他的威名辐射了方圆数百里,成为了吃饭时阿公阿婆阿叔阿婶教育孩子口中念叨的的“人家”。

      温言青也暗暗发誓要像商大哥一样考名牌大学。

      奶奶在门口观望着,温言青老远就看见了。

      他飞奔过去,顾不得行李箱,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温言青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老人很是想念,办了一大桌子菜。

      桌上,老人一直咳嗽着。温言青皱起了眉,非常担心。

      奶奶这是老毛病了。

      老人摆了摆手,叫温言青去房里拿药。这是刚纳入医保的特效药,价格会比以前便宜些。

      期末考试结束,下学期就要分班了。

      温言青在班里认识了不少朋友,关系都不错,但关系特别好的倒是没有。

      这次,温言青对和李鄞又分到了一个班,一个寝室这件事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平心而论,李鄞在班上像空气人一样。刚见时,温言青以为他是为非作歹的校霸,但就目前来看,班上有他没他都一个样。

      所以温言青也不觉得打扰

      李大公子平时很少说话,也很少和同学们交流。

      他这个同桌不光懒,还喜欢吃,更喜欢睡

      温言青见到他最多的是睡觉,在寝室里睡觉和教室里睡觉。

      上课的时候,他会把书立起来,整个人趴在书下,一只手枕着睡。

      睡麻了换另一只手。

      但其实大可不必。

      以李鄞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把床从寝室搬到教室来,都没人敢说他。

      温言青注意到李鄞手腕上有一颗红痣。

      早上,李鄞会在第二节课才从后门赶来。

      老师会装没看到他,继续讲课。

      这几天同桌总是夜不归宿,就算回来了也是夜半三更的回来。

      温言青挣扎着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猫进洗手间。迷迷糊糊中,温言青又闭上了眼。

      早上教室里依旧喧闹,温言青就在这片嘈杂里心里默记文言文和古诗词。

      直到大课间,李鄞还是没有来。

      温言青叹了口气。

      最近一段时间,同桌连课都很少上了。在教学楼,有的时候一星期只能见到他一回。

      大家都以为李鄞出去鬼混了。

      这尊大佛不来,授课老师也乐得自在。

      有时候温言青见到李鄞,想叫住他,对方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温言青都没有看到李鄞。

      李鄞只会来参加期中期末考试。但两人不在一个考场,温言青只有在别人的口中得知对方的存在。

      考试成绩出来,就贴在教室门后的公告栏上。

      人群蜂拥而至,跟超市大甩卖一样挤在后面。

      “温言青,你又是第一耶。”

      一个女孩大声朝他这边呼喊。

      温言青微笑着对女孩点了点头。女同学羞涩地低下了头。

      等到后面没人的时候,温言青走过去看。

      温言青感到非常奇怪

      就算李鄞几乎不来上课,但对方的成绩居然稳稳居在班级中间。

      不过温大学霸还是松了口气。

      时间就如辰阳穿城而过的河水一样流逝,这样千篇一律按部就班的枯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十几岁的少年一年一个样。

      温言青变得更高挑,变得更漂亮了。

      少年的眉眼长开,成熟中带有青涩。他不再是那个从小镇里木讷的少年。

      他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中变得更加自信。

      有时候温言青的书桌会满得塞不下书,

      他只能无奈地把小零食分给大家,把信封整理好带回寝室去。

      依旧喧闹如沸。

      灯光是这里的主宰,没有一盏灯是清醒的。

      中央吊顶的球形灯旋转时把破碎的光影病恹恹地投在卡座上。

      这里的人神情模糊,几束蓝色的射灯费力地穿透弥漫的烟雾,照亮空中跳动的浮尘。

      最边上,那个小小的舞台几乎被忽略。

      一盏孤零零的追光灯勉强划出一圈光晕,光圈里坐着温言青。

      温言青抱着一把木吉他,显得身形格外高挑清瘦。

      温言青今年十七岁,马上就要高三。高三没有那么多时间打工,所以他要抓紧时间多赚一点。

      脸庞在朦胧光线下看不出具体轮廓,只觉干净,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嘴唇轻轻靠近麦克风。

      突然,温言青的左臂被人抓住了,他一把被人拉起来。

      木吉他啪地掉在了地上,断了两根弦。

      “小妹妹,过来喝两杯酒呗。

      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拉扯着温言青。

      周围顿时爆发出哄笑。

      “刘哥喝醉了,这是小弟弟,听说还在读高中呢。”

      中年男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小弟弟也不要紧嘛,这在外面叫新潮。啧…看这校服穿得…真够纯的。”

      污言秽语像黏液一样从男人口中吐出来,温言青皱眉。

      温言青面无表情地挣开他,衬衫却被男人扯开了一大半。

      一拖一拽间,露出温言青光洁漂亮的锁骨和清瘦的腰肢。

      朦胧的灯光下,周围的人投来垂涎的目光。

      温言青面无表情地整理好衣服,想要离开。

      中年男人却挡在他面前,扯过他的右手小臂,嘴里不断说着昏话。

      颠三倒四,粗鄙不堪。

      手上传来黏腻的触感,温言青只觉得恶心。

      他觉得男人的嘴脸丑陋得像是生物课上被人扒了皮还在动弹的牛蛙。

      温言青正想找个东西砸过去

      忽然间只觉得牵制自己的手一松。

      随即一声闷响传来。

      一眨眼,牛蛙不动弹了。

      血从男人的脑袋上流下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让酒吧彻底混乱了起来,周围的人四散逃窜。

      温言青顿在原地。

      时光仿佛骤然坍缩,将他卷入一个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漩涡。

      周遭的一切都褪了色。

      印象里,李鄞没有这么高,一身黑色西装更衬得肩宽腰窄,他一只手拿着破碎的瓶子。

      如果说温言青是即将成熟的稚果,那李鄞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不见一点稚气。

      男人像猪狗一样倒在地上等待着屠宰。

      李鄞微微昂首,摔了个瓶子。

      他转过身示意。

      他身边的同伴又哄笑着从吧台上拿了几瓶好酒递给他

      李鄞一瓶一瓶砸下去,看地下的人跟看死人没什么两样。

      旁边的人忙侧着身躲避飞溅的玻璃碎片。

      地上的男人出不来声,四肢微颤。

      温言青想到了被扒皮切开、剪断神经的牛蛙,被人用硫酸一泼,四肢做些无所谓的动弹,恶心无比。

      没有报警,男人像死狗一样被人抬了出去。

      酒吧里

      依旧喧闹如沸

      李鄞抬头看了他一眼

      厚重的窗帘垂落,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与声响,只留下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迷离光彩,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却又光怪陆离。

      骰子撞击声、跑调的歌声、还有女孩子娇俏的笑声……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人的感官上。

      李鄞靠在最中间那张能坐下十几个人的真皮沙发上,桌前放着一只倒了小半杯、却没动过的洋酒。

      今天他十八岁。

      此时的李鄞早已在一众二代脱颖而出。

      不过两年,李鄞已脱胎换骨。

      李敏川人到中年,终是拨云见日,看到一反常态的逆子如此上进,唏嘘不已,也暗自惊心。

      成功扶正的李书记赶忙遣老婆速去衡山请大师作法。

      家门有幸,可喜可贺。

      旁边,几个纨绔子弟左拥右抱,手不老实地在身边穿着短裙的女孩身上游走。

      女孩们嘴对嘴喂着公子哥。

      姑娘们八面玲珑,眼睛毒辣。

      知道这些公子哥是平时在小县城里压根见不到的人物,凑上去能捞一点是一点。

      空气里弥漫着烟酒味和甜腻的香水。

      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铺面而来。

      恶心无比。

      有人端着酒杯凑过来,大着舌头

      “鄞、鄞哥!生日快乐!哥们儿这排面…够意思吧?干了!必须干了!”

      李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腔里极轻地溢出一个“嗯”字,算是回应。

      三楼被包下,这边小县城没有市里条件那么好,发小木林树找了几个朋友,提前包下这边最大的酒吧,美其名曰给李鄞一个惊喜,实则天高皇帝远,家里老子管不着,在这边做起土皇帝来了。

      木林树又凑了上来,坐到李鄞边上。

      “我说,阿鄞。你爹这位子早都坐稳了,你跟他也冰释前嫌。怎么还不让你回去啊。这可够无聊的。”

      木林树对李鄞的遭遇深表同情。

      听了这话,李鄞不知可否,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李鄞初中的时候休过一年学。

      他爸正在事业上升期,嫌他碍事,直接给他送去宁湾,成效显著的精神康复中心。

      李鄞被打得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恢复之后也没放他出去。

      直到李敏川官升一级后,才想起来这个儿子,大手一挥,李鄞才得敕令。

      李鄞的那群狐朋狗友刚高考完,不去外边好好玩,倒开车来这小县城给他庆生。

      李鄞心里暗自发笑。

      他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扫过全场,扫过那些称兄道弟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的面孔。

      他们庆祝着他的生日,喧闹是他的,热闹是他的,可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在里面,只觉得厌烦。

      一种深入骨髓的厌烦。

      他微微后仰,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

      李鄞招呼都没打就下楼离开了。

      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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